第13章
跑车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赵西林侧头瞥了一眼，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还好糊弄过去了。
能躲一天是一天，今天这关好歹算是过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宫岐猛地抽回胳膊，眉宇间满是不耐烦之色，“给你几分好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赵西林仰起脸，眼神真挚，“谢谢你。”
宫岐明显僵住了，喉结滚动了几下，“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出奇地平和，“赵西临，你最近很缺钱？”
“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了。”
宫岐冷笑着点了点太阳穴，“脑子都病成这样了还没去医院看看，不是穷是什么？”
赵西林：“......”
杂草的，这小子说话真难听。
“哈哈。”
她皮笑肉不笑，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
到点了，现在该去兴趣班接童童了。
唉，这头刚放学，那头又要上岗当保姆了。
“那个......”赵西林双手合十，语速飞快。
“请你吃饭的事我下次一定安排，我的事你也多费心。”
说完就要开溜。
宫岐烦躁地摆摆手，“赶紧滚！”
“喳！小的得令。”
赵西林后退两步，利落地行了个太监礼，转身就跑。
她一边跑一边掏出口袋里的老式按键手机。
数字键“9”卡顿得厉害，按了两下才显示出来。
“喂？下课了吗？等等我马上就到了。”
童童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带着老旧设备特有的失真。
“你先去德胜牌楼那边的Velvet Pocket帮我取个蛋糕。”
Velvet Pocket是蓟城一家知名的西式甜品坊，主打正统的欧洲烘焙工艺。
其最招牌的红丝绒蛋糕每日限量供应，甚至需要提前二十四小时预订才能买到。
即便如此，每日客流仍络绎不绝。
然而根本没听懂店名的土鳖赵西林：“......”
她脚步一顿，“什么口袋？你再说一遍？。”
“Velvet Pocket。”童童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全拼一遍英文。”
赵西林理直气壮。
手机那头沉默良久，童童的声音才慢慢地传出来。
他认命地把店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拼了出来。
赵西林默默记下，她记忆力一向不错。
即便她连Velvet（天鹅绒）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赵西林挂掉电话，按照童童指引朝着市中心地带的商圈赶去。
宝蓝色的亮眼装潢风格，充斥着欧式复古的调性。
挂着糖霜装饰的立体图案，大片洁净的落地玻璃窗，展示出店内新出炉的各色诱人蛋糕。
玻璃窗脚下摆放着一个小型的花架，装饰着新鲜的绿植。
赵西林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了，发丝有些湿黏地贴在额角。
她里里外外绕着这个商场找了四圈。
才终于在一个转角发现了这家隐匿在大盆芭蕉绿植后的蛋糕店。
Velvet Pocket的白色招牌在射灯下泛着低调的奢华光泽，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店内三三两两的顾客。
“人还不少。”
推门进入时，上方悬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目光不经意地上移。
头顶电子屏上的价目却让赵西林不禁瞳孔地震。
？？？？？？
一块不足巴掌大的丝绒蛋糕竟然要289.9！
赵西林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数点，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嗐——
果然是看错了。
赵西林面无表情。
那个289.9元是会员价，原价其实是307.9元。
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出来了？
竟然如此猖獗，都开上连锁店了。
“您好，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熟练地对客人扬起职业微笑。
在看清少年的面容后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惊艳，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有的。”
赵西林报了一串号码。
前台小姐在电子屏幕上点了几下，“好的，您稍等片刻。”
“嗯，谢谢。”
赵西林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她抱起边上的蓝色蘑菇抱枕，同时眼神好奇地打量着店里的陈设。
被汗水打湿的睫毛下，那双猫儿似的黑亮的眼睛，警惕中透着几分懵懂。
前台小姐看得心都化了，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跟边上的小姐妹嘀咕起来。
“他长得真漂亮，好像我家里养的那只布偶猫。”
“就是，跟漫画里的人似的。”
小姐妹注意到赵西林一直在擦汗，还颇为贴心地送上了冰镇的柠檬水。
“先生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赵西林接过柠檬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姐姐。”
小姐妹瞳孔被眼前美色晃了晃，不受控制地看愣了神，随后脸上一红，“不客气。”
第一次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
程策懒散地坐在高脚椅上，指尖捏着一颗高尔夫球随意转着。
球体上的z字在岛台的灯光下泛着冷辉。
他挑眉看向李序，“行啊，你这是要投资球场？”
李序从财经版面上抬起眼，目光掠过岛台上放着的塑料篮子——
是在夜市里被小孩儿硬塞给自己的那个。
他脚边伏了一只纯黑蓝湾牧羊犬。
油亮的皮毛在灯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硕大的头颅慵懒地枕在交叠的前爪上。
半阖的蓝眼睛像一池深不见底的冰川湖泊，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险。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报纸边缘，“从一个孩子手里买的。”
停顿片刻，又道，“看着挺乖的。”
不过，做的事情倒是一个比一个狡猾。
“小孩儿啊。”
一听说是个小孩儿，程策顿时就兴致缺缺，随手把球扔回篮子。
自然也就忽略了后面那句“挺乖的”评价。
他话锋一转，“我说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啊。”
程策故作夸张地揉了揉耳朵，“阿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你也没多大，这催婚催得也太着急些了吧。”
李母催促李序回家，更多的原因不在这上面。
还有李父和李序父子之间积年生出的嫌隙。
李序没有过多解释，只道，“不干你的事少管。”
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最近事太多了。
李序现在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无数根细针扎在神经上。
他后仰陷进沙发，闭眼按压着眉骨。
“别闷在屋子里了。”程策突然凑近，“我在德胜牌楼那边给瑟琳订了个丝绒蛋糕，明天你不是要见陈家小姐，正好——。”
“不去。”
李序直接打断。
听见能出去玩，船长的耳朵嗖得竖了起来，弹性十足地抖了抖。
“干嘛不去，女孩子不都喜欢吃甜品？”
李母虽远在外地，却仍将手伸到了蓟城。
她为人向来柔和，这次却出奇强硬地直接绕过李序，不分由说地安排了他与陈家千金的见面。
这背后究竟是谁在发号施令，不难猜出。
李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心里明白李父的用意，也清楚这场相亲背后的利益考量。
陈家在政坛上一向声誉很好，而李家底蕴深厚，亟待突破的机会。
若是能与陈家联姻，这对双方都是个双赢的选择。
不过，李序没打算从政。
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婚姻变作一场家族的政治游戏。
他明天会到场，但不是为了顺应父亲，而是要给那位素未谋面的陈小姐一个体面的交代。
毕竟人是自己母亲给约出来的。
消息在圈子里已经放出去了，现在人尽皆知。
李序半晌缓缓道，“我会让沈密去。”
程策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报纸丢到一旁，哗啦作响。
“李大少爷，这种事最好还得亲力亲为，哪有让旁人代劳的？”
他拽起李序的手臂，“你也该出去多散散心，就算你不出去，船长也得出去兜兜风啊。”
说着冲牧羊犬扬了扬下巴，“是吧船长？”
原本假寐的船长闻言瞬间坐了起来。
油亮水滑的纯黑色皮毛在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调光泽。
它短促地“汪”了一声，眼睛炬亮，尾巴在地板上扫出极其规律的声响，一脸期待的模样。
李序的目光在程策和船长期待的眼睛之间游移。
最终抿着唇，无声地微叹了口气。
这是妥协的意思。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