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在这时,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陛下,此事关乎先皇血脉,兹事体大,臣以为,不如恭请慈圣皇太后娘娘定夺。”
他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太后娘娘乃陛下的生母,由她老人家出面,最为妥当!”
“钱氏为先皇诞下子嗣,虽无名无分,但终究有功,不如请太后娘娘下旨,赐她一个太妃的位份,也算了却一桩皇室恩典!”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实则阴损至极。
谁不知道那位慈圣皇太后是个除了钱什么都不懂的草包?
让她来定夺,不过是想找个蠢货来盖下这桩丑事的印章罢了!
陆星临想到珠帘后那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女人,心头火气更盛。
他正要厉声驳斥,将这群包藏祸心的老东西骂回去。
突然。
一道清清冷冷,还带着几分初醒时慵懒的女声,从珠帘后幽幽传来。
“太妃的位份,可以给。”
“亲王的身份,也可以给。”
大殿之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逼宫的大臣们脸上露出了得逞的喜色,没想到这位太后竟如此好说话。
而陆星临的心,则是在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片晃动的珠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敢!
可那声音并未停下,慢悠悠地抛出了后半句。
“但是,皇家的名牒,他上不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前一刻还喜形于色的老臣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陆星临那颗沉到谷底的心,又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拽了上来,悬在了嗓子眼。
丹陛之下,一直如老僧入定般的陆时舟,也终于有了反应。
他微微抬起眼帘,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视线落在了那道珠帘之上。
这声音......
怎么有些耳熟?
最先发难的那名御史官反应极快,立刻躬身质问。
“太后娘娘!您不让先皇遗珠认祖归宗,可是......可是存了私心?”
这话,是诛心之言了。
明着说她是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地位,才打压另一位皇子。
珠帘后的女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碎冰撞在玉盘上,清脆,却也冰冷。
“私心么......”
她拖长了语调。
“算是有吧。”
她竟坦然承认了!
满朝文武再次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给震住。
不等众人反应,那声音不再理会御史官,而是径直转向了大殿中央。
“钱若月。”她的声音不大,却精准地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钱若月身体微微一颤,看着珠帘后面影影绰绰的人,眼里闪过一抹贪婪,但是迅速被她掩下,颤颤巍巍地开口:“民女在。”
许昭昭语气平静:“你的外公是安阳县的一个小商贾,早年专做皮草生意,为了货源,时常往返塞北之地。”
“你娘也算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做起生意来是把好手,常常跟着你外公一同北上,对吗?”
殿中的钱若月身子一僵,完全没想到这位深居后宫的太后,竟对自己家里的陈年旧事了如指掌。
她心中一慌,但随即又涌起一股被羞辱的怨气。
这是在讽刺她出身商贾,地位卑贱!
钱若月眼眶一红,泪珠说来就来,正准备上演一出梨花带雨的哭诉。
许昭昭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声音陡然转厉!
“三十八年前,你娘跟着你外公最后一次去塞北,在那里,与一位塞北的匈奴人一见钟情,珠胎暗结,怀上了你!”
“你外公为掩盖这桩天大的丑闻,带你娘一回到安阳,便匆匆将她嫁给了一个病秧子!”
“六个月后,你便‘早产’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秘闻骇得魂飞魄散!
钱若月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
“哗啦——”
一声清脆的珠帘碰撞声响起。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撩开了那道隔绝内外的细密珠帘。
许昭昭身着厚重繁复的翟服,头戴九龙四凤冠,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绝美的脸上未施粉黛,神情冷漠如冰,那双清亮的眸子,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地刺向面如死灰的钱若月。
她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声震整个大庆殿。
“一个身上流着蛮族血统的女人,生下的儿子,也敢妄想,入我陆氏皇族的玉牒?”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昭昭的话,如同一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大庆殿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匈奴血统!
这四个字,比任何罪名都来得更加致命!
大虞与匈奴常年交战,边境之上血流成河,两国早已是世仇!
让一个身上流着一半敌国血液的人入主皇家玉牒?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对陆氏皇族血脉的玷污!是对大虞列祖列宗的羞辱!
钱若月早已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嘴里徒劳地念叨着“不......不是的......”,却发不出半点像样的声音。
陆星烨那张与先皇有八九分相似的脸,此刻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风度翩翩。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他嘶吼着,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然而,他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先前还慷慨陈词,为陆星烨摇旗呐喊的大臣们,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抽了无数个耳光。
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去。
拥立一个有匈奴血统的皇子?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他们就是通敌叛国,是要被诛九族的!
许昭昭无视了陆星烨的咆哮,也无视了满朝文武各异的神色。
她只是迈开脚步,环佩叮当,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
那厚重繁复的翟服,本该是束缚。
可穿在她身上,每一步都走出了君临天下的气势。
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冰刀,缓缓扫过殿内每一位大臣的脸。
被她看到的人,无不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终于,她现在了皇位之下。
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本宫再问一次。”
“还有谁,要让他入皇家玉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