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上的重量温软而真实,带着她沉睡中毫无防备的依赖。林萧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床沿,脊椎的酸痛在麻木中逐渐清晰,他却像被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枕在自己腿上的轮廓,散落的发丝有几缕缠绕在他的指间,带着微凉的痒意。
每一次她细微的呼吸拂过他的裤子,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这超越了他所有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窥视幻想,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真实触感,一种被全然托付的信任。他低下头,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沉睡的侧颜——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眉头虽然舒展了些,但眼睑下还残留着淡淡的青影,那是连日惊恐和悲伤刻下的印记。微张的唇瓣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格外柔软,像无声的邀请。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窗外丧尸的嘶吼似乎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被这方寸之地里奇异的安宁所隔绝。林萧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悬停在半空,指尖因渴望和克制而微微颤抖。最终,他屏住呼吸,用指腹最轻最柔的力道,如同拂去稀世珍宝上的尘埃,轻轻掠开她颊边几根散乱的发丝。指腹下细腻微凉的肌肤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杂着难以名状的情愫汹涌而至。
他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个最忠诚的守护者。困倦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合。他努力支撑着,偶尔会陷入短暂的、不安的浅眠,但每一次微小的声响——或是她自己无意识的翻身呢喃,或是窗外骤然拉近的嘶吼——都会让他瞬间惊醒,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握紧手边的棒球棍,警惕地扫视黑暗的角落,确认安全后,目光又立刻落回膝上安睡的她身上。确认她依旧安稳,那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弛,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浓墨般的夜色开始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灰蒙蒙的亮意。苏晚晴的呼吸节奏似乎有了变化。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像被惊扰的蝶翼,缓缓掀开。初醒的迷茫在她水润的眼眸中弥漫开来,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懵懂。她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只是本能地感受到身下枕靠的坚实支撑和传递过来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她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发出一声极轻、带着满足意味的鼻音。
这细微的动作和声音,像羽毛搔刮过林萧的心尖。他屏住呼吸,看着她在自己腿上醒来,看着她眼中的迷茫逐渐被清醒取代,然后,是瞬间的怔忪和难以置信。
苏晚晴的目光聚焦,看清了自己枕着的地方——是林萧的腿!她猛地抬起头,动作之大甚至扯到了林萧的头发。惊愕和巨大的羞窘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苍白的脸颊,染上浓烈的、火烧般的红霞,一直蔓延到纤细的脖颈。她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从他腿上撑起身体,裹在身上的外套和毯子滑落下来。
“我……我……”她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根本不敢看林萧的脸,“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没、没关系!”林萧也立刻开口,声音因为久未发声和紧张而有些干涩沙哑,“阿姨您……您睡着就好。”他活动了一下早已麻木僵硬的双腿,一阵酸麻刺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微微蹙眉,但他强忍着没有出声。
苏晚晴裹紧滑落的外套,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那份纯然的局促和毫不作伪的关切,以及他因长时间保持姿势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心头那股巨大的羞窘之下,悄然滋生出一丝细微的暖流和愧疚。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你……守了一夜?腿……是不是麻了?”
“没事,真的没事。”林萧连忙摆手,试图站起来证明自己,结果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床沿。这笨拙的姿态反而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点点。
苏晚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唇角极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迅速抿紧。她默默地将滑落的毯子叠好,放在床边,然后走到放食物的角落,拿起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又默默地走回床边坐下,小口地啃着,恢复了几分昨日的疏离,但那份惊惶失措似乎淡去了不少。
林萧揉着酸麻的腿,也拿起食物吃起来。沉默依旧存在,却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平静和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