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苏晚晴的泪水渐渐止歇,只剩下细微的抽噎。她依旧紧紧攥着林萧胸前的衣襟,将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仿佛那里是唯一能隔绝末日恐惧的港湾。林萧抱着她,笨拙却无比坚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身体的细微颤抖渐渐平复。空气中弥漫着泪水咸涩的气息、草莓酱残留的甜香,以及一种无声的、紧密的联系。
过了许久,苏晚晴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脆弱的光。但她看向林萧的眼神,却少了几分昨日的疏离和惊惶,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依赖、羞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安抚后的平静。
“我……我去洗把脸。”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哑而柔软。她轻轻挣了一下,林萧立刻松开了环抱的手臂,但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她。
苏晚晴低着头,快步走进狭小的卫生间,关上了门。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
林萧站在原地,胸膛上被她泪水浸湿的地方一片冰凉,可心底却仿佛燃着一小簇温暖的火苗。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草莓酱瓶子,瓶盖还开着,里面鲜红的果酱少了一小点。他小心地拧紧盖子,将它和找到的电池、蜡烛一起,郑重地放在背包旁边。然后,他开始整理带回来的物资:压缩饼干、水、奶酪棒、水果刀……每一样都代表着多一分生存的希望。他将找到的蜡烛拿出一根,放在桌子上,火柴放在旁边。烛光虽然微弱,但总比纯粹的黑暗更让人心安。
苏晚晴从卫生间出来时,脸上带着水珠,眼睛依旧红肿,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看到林萧在整理东西,默默走过去帮忙。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契地将食物和水分类放好,压缩饼干和奶酪棒放在一个纸箱里,水整齐地码在墙角。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静,昨日的尴尬和失控的吻,似乎被那场汹涌的泪水冲刷掉了一些棱角,留下一种心照不宣的靠近。
“这个,”林萧拿起那盒儿童奶酪棒,递给苏晚晴一包,“补充点能量吧,阿姨。”
苏晚晴接过来,撕开包装,小口地咬着。浓郁的奶香在口中化开。她看着林萧也拿起一包吃着,目光扫过他沾着灰尘的裤腿和鞋面。
“你……脚没事吧?”她轻声问。昨天他出去两趟,又守夜,肯定走了不少路。
林萧活动了一下脚踝:“没事,就是有点酸。”
苏晚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奶酪棒。吃完后,她站起身,走到水盆边(昨天林萧用空矿泉水瓶储备了一些水),倒了一点水在盆里。她拿起昨天林萧找到的湿纸巾,抽出一张,蘸了点水,然后走到林萧面前蹲下。
林萧愣住了:“阿…阿姨?”
“脚抬起来。”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她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他沾满灰尘和不明污渍的鞋子。
林萧的心跳瞬间加速,耳根又开始发烫。他顺从地抬起一只脚。苏晚晴用沾湿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鞋面和裤脚上的污垢。她的动作很轻柔,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冰凉的湿意透过布料传来,和她低垂的、专注的侧脸,形成一种奇异的、极具冲击力的温柔画面。
擦干净一只,她又示意他抬起另一只。林萧像个听话的木偶,机械地配合着。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湿纸巾摩擦布料的细微声响和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他看着蹲在自己脚边、为自己擦拭污渍的女人,看着她低垂的脖颈线条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悸动再次将他淹没。这比任何亲密的拥抱或亲吻都更让他心潮澎湃,这是一种无声的、带着烟火气息的贴近,一种在末日里显得格外奢侈的关怀。
擦干净了,苏晚晴站起身,将脏掉的纸巾扔进角落的垃圾袋里。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看林萧,只是低声说:“好了。”
“谢…谢谢阿姨。”林萧的声音干涩,只觉得喉咙发紧。
下午的时间在一种相对平和的氛围中度过。有了蜡烛和电池,安全感似乎多了一点点。林萧仔细检查了棒球棍和水果刀,苏晚晴则用找到的一块还算干净的布,仔细擦拭着应急灯。两人偶尔会交谈几句,话题围绕着食物、水,或者外面隐约传来的、需要警惕的声响。林萧没有再做出格的举动,苏晚晴也似乎放松了许多,偶尔看向他的目光里,那份依赖感更加清晰。
傍晚时分,林萧点起了一根蜡烛。橘黄色的烛火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温馨的暖意,驱散了窗外渐浓的暮色和寒意。这微弱的光明,是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奢侈。
两人坐在床边,分享着压缩饼干和最后一点水。烛光映在苏晚晴的脸上,柔和了她眉宇间的哀愁,让她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美。林萧看着她小口啃着饼干,烛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心头一片柔软。
“阿姨,”林萧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您……脚踝还疼吗?”他记得她昨天被玻璃划伤过。
苏晚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脚踝:“还好,就是走路的时候……有点别扭。”
“我看看?”林萧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要求有些唐突。他连忙补充,“昨天匆忙,可能没处理好……我找到新的创可贴了。”他指了指昨天带回来的那两盒。
苏晚晴看着烛光下他关切而认真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慢慢地将受伤的那只脚从拖鞋里伸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在床边林萧铺好的一块布上。
烛光下,她的脚踝纤细,皮肤白皙。脚踝外侧,一道不算深但有些长的划痕清晰可见,边缘微微红肿,伤口表面涂着昨天林萧抹的、已经干涸发暗的碘伏痕迹。可能是今天走动牵扯到了,看起来确实不太舒服。
林萧的心微微一紧。他找出新的创可贴和一小瓶碘伏(昨天带回来的),又用湿纸巾仔细擦干净自己的手。他蹲在床边,拿起蘸了碘伏的新棉签,动作比昨天更加轻柔、更加小心翼翼。
“阿姨,可能有点凉,忍一下。”他低声说,然后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将碘伏涂抹在伤口上,仔细地清理掉昨天残留的药渍和可能沾染的灰尘。
冰凉的触感让苏晚晴的脚趾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低着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神情专注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的林萧。烛光跳跃着,勾勒出他年轻而认真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他的指尖偶尔会极其轻微地擦过她脚踝处完好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那种被珍视、被小心呵护的感觉,如同暖流,缓缓浸润着她那颗在冰冷末日和不幸婚姻中早已干涸冰冷的心。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心头那堵厚重的冰墙,似乎又无声地融化了一角。
林萧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伤口,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不可思议。他擦干净伤口周围,然后撕开创可贴,小心地、平整地贴在那道划痕上,指腹轻轻按压边缘,确保贴合。
“好了,阿姨。”他抬起头,看向苏晚晴。
四目相对。烛光在两人之间跳跃,光线柔和而暧昧。苏晚晴的目光撞进林萧清澈而专注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烛火和她自己微怔的脸庞。一种无声的张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比刚才的擦拭更加粘稠,更加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