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更深的恐惧,她几乎是立刻点头,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但腿软得厉害,加上惊吓过度,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林萧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扶,又在即将碰到她手臂时猛地顿住,指尖尴尬地蜷缩起来。
苏晚晴注意到了他的犹豫和那份小心翼翼的尊重。她咬了咬下唇,自己扶着旁边翻倒的椅子边缘,艰难地站了起来。她裹紧林萧的外套,那宽大的下摆几乎遮到了她的大腿,显得她更加纤细脆弱。
“去……去哪?”她问,声音依旧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去我那边。”林萧立刻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那边门结实,离楼梯口也远一点。食物……也还有一点。”他说着,率先走到门口,警惕地探头朝昏暗的楼道里张望。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嘶吼。他侧身让开,“阿姨,快走,我…我断后。”
苏晚晴没有再犹豫,裹紧外套,低着头,脚步虚浮地快步走出这间充满了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屋子。林萧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带上了那扇沉重的防盗门,将门内的恐怖景象彻底隔绝。他刻意走在苏晚晴身后半步,保持着一点距离,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楼梯的每一个转角,握着棒球棍的手心全是冷汗。
短短几步路,在死寂和未知威胁的笼罩下,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终于回到了林萧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门口。他用钥匙打开门,侧身让苏晚晴先进去,自己最后闪身而入,立刻用肩膀死死抵住门板,迅速而熟练地将门反锁,再把旁边的矮柜和沉重的行李箱拖过来,重重地顶在门后。做完这一切,他才靠着门板,长长地、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苏晚晴静静地站在屋子中央,显得有些无措。这个单间比她的家小得多,也乱得多。一张单人床,一张堆满杂物和电脑的桌子,墙角散落着几个空泡面桶。唯一的光源是桌子上的一盏充电应急灯,发出惨白微弱的光,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泡面味和一种男性居所特有的、略显浑浊的气息。
她环顾着这个陌生的、狭小的空间,最终目光落在了林萧身上。少年靠着门板,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脸上溅到的污血已经干涸发暗,混合着汗水,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棒球棍的手,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强行支撑起的坚毅。
“你……”苏晚晴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平静了许多,“你受伤了吗?”
林萧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手臂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大概是撞门或打斗时被玻璃划伤的,血迹已经凝固了。他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小伤。阿姨您……”他看向她裸露肩膀上的血痕,目光立刻又移开,“您…您要不要处理一下?”
苏晚晴这才感觉到肩膀和手臂上火辣辣的刺痛。她裹紧了身上那件宽大的运动外套,点了点头。
林萧有些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医药箱,打开,里面只有一小瓶碘伏、几根棉签和一板过期的创可贴。他拿着这些东西,局促地走到苏晚晴面前,把东西递给她:“阿…阿姨,只有这些了……您自己……”他话没说完,意思很明显,男女有别,他不敢代劳。
苏晚晴看着他递过来的简陋药品和他脸上那份纯然的窘迫,心头莫名地微微一软。她没有接,只是轻轻拉开裹在身上的外套,露出受伤的肩头和手臂。白皙的皮肤上,几道被玻璃划破的口子并不深,但渗着血丝,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我……够不着后面。”她低声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林萧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他捏着碘伏瓶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通红。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那…那我…我帮您擦一下后面……前面您自己来?”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说出这句话,眼神只敢盯着她肩膀上那几道伤口,不敢有丝毫下移。
“嗯。”苏晚晴低低地应了一声,微微侧过身,将受伤的肩背对着他。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身体似乎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林萧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乱的心跳。他拧开碘伏瓶盖,倒了一点在棉签上,浓郁的药水气味立刻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他拿着棉签,手却抖得厉害,迟迟不敢落下。目光所及,是她光滑细腻的肩颈线条,还有那件睡裙背后细细的、几乎要断裂的肩带。
“别怕,”苏晚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紧张,闭着眼睛轻声说,“不疼。”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带着某种魔力,让林萧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定了定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蘸着碘伏的棉签,轻轻触碰到她肩胛骨上方一道细长的伤口上。
“嘶……”冰凉的药水接触到伤口,苏晚晴还是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林萧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棉签差点掉在地上。
“没事,”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安抚,“继续吧。”
林萧定了定神,再次凑近。这次他动作更加轻柔,屏着呼吸,用棉签极其小心地沿着那道伤口涂抹。碘伏棕褐色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开。他靠得很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淡淡沐浴露清香和一丝血腥、一丝泪水的复杂气息。她的皮肤很凉,带着一种细腻的触感。林萧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伤口上,不敢有丝毫分心,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终于,几处背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林萧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退后一步,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好…好了,阿姨。前面…您自己擦一下?”他声音发紧,将碘伏和剩下的棉签递过去,目光迅速瞥向别处。
苏晚晴转过身,接过东西,声音低不可闻:“谢谢。”她拿着棉签,自己处理手臂和锁骨附近的几处小伤口,动作有些生疏和笨拙。林萧则背对着她,假装在整理那个空荡荡的医药箱,耳朵却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声响。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棉签摩擦皮肤的轻微声音,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一种微妙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开来。
苏晚晴处理完伤口,重新裹紧了林萧那件宽大的运动外套。外套残留的体温和属于年轻男性的、混合着汗水的气息将她包裹,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她抬起头,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的年轻背影,肩膀宽阔却带着少年人的单薄感。
“林萧。”她第一次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
林萧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猛地转过身:“阿…阿姨?”
苏晚晴的目光扫过这个狭小凌乱的空间,最后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询问:“以后……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瞬间压在了林萧的心头。刚才的肾上腺素早已褪去,现实冰冷而残酷地摆在眼前。食物、水、安全……每一桩都是迫在眉睫的生存难题。他脸上的局促和紧张被一种深重的忧虑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