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凉。”
那一声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如同黑暗中投入水面的石子,在林萧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剧烈的涟漪。他背对着床铺,抱着冰冷的棒球棍,身体瞬间僵直,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黑暗中,应急灯惨白微弱的光线只能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合着灰尘、残余的食物气味和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尴尬与疏离。窗外,丧尸不知疲倦的嘶吼是永恒的背景音,更衬得屋内的沉默令人窒息。
林萧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猛地转过头,在微弱的光线下,努力看向床铺的方向。苏晚晴依旧蜷缩在床铺最里面的角落,裹着毯子和他的运动外套,像一只筑起了厚厚壁垒的蜗牛。她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微微起伏的轮廓,仿佛刚才那句轻语只是他的错觉。
是幻听吗?还是……她真的说了?
巨大的不确定感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在林萧心中激烈地冲撞。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刚才那场因意外摔倒而引发的、充满了羞窘和误解的混乱,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不敢再有任何唐突的举动,生怕那好不容易才从泪水中滋生出来的一点点靠近,再次被自己亲手打碎。
时间在沉默和窗外的嘶吼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萧依旧僵硬地坐在地板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寒意顺着脊椎丝丝缕缕地往上爬。他抱着棒球棍的手臂都有些发麻,却不敢动弹分毫。
就在他几乎要确认那是自己的幻听,心一点点沉入谷底时,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轮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毯子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然后,那细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却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羞怯,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你……过来吧。”
这一次,林萧听得真真切切!不是幻听!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上头顶,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懊丧!他几乎要立刻跳起来,但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僵坐而麻木酸软,动作笨拙不堪。
“阿…阿姨?”林萧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小心翼翼,他挣扎着扶着墙壁站起来,活动着发麻的腿脚,目光紧紧锁着床上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苏晚晴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身体往床铺更里面缩了缩,似乎在为他腾出位置。那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
林萧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着,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中似乎清晰可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激动和翻涌的情愫,抱着自己的薄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挪到了床边。
狭窄的单人床。他站在床边,看着背对着他、只占据了一小片位置的苏晚晴,以及她刻意留出的那一大块空位。这邀请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沉重。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在床沿最外侧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能感觉到苏晚晴的身体随着声响又往里缩了缩,但并没有抗拒。
林萧僵直地坐着,后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抱着自己的薄毯,像一个等待命令的新兵。他甚至不敢躺下,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惊扰到她,打破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靠近。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在狭小的单人床上显得格外宽阔,却又充满了无声的张力。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苏晚晴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林萧则努力压抑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躺下……睡吧。”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闷闷的,从毯子里传出来,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明天……还要留力气。”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令。林萧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他极其缓慢地、动作僵硬地挪动身体,在床铺的最外侧躺了下来。身体陷入有些硬的床垫,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尽量平躺,身体紧贴着床沿,几乎要掉下去,努力在两人之间留出最大的空隙。他将薄毯盖在自己身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势规矩得像个木乃伊。
单人床的空间被两个人占据,瞬间变得无比局促。即使他紧贴边缘,苏晚晴蜷缩在内侧,两人之间依旧只有不到半臂的距离。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混合着淡淡皂角清香和他外套气息的味道。能听到她细微的翻身动作时,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散发出来的、微弱却清晰的暖意,丝丝缕缕地穿透两人之间的空气,熨帖着他紧绷的神经。
苏晚晴始终背对着他,身体蜷缩着,像一只防御姿态的虾米。但林萧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些,那份紧绷的僵硬感也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躺着。
林萧也一动不动地躺着,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应急灯投下的模糊光斑。身体僵硬,心潮却澎湃汹涌。刚才那场意外的、充满了羞窘的亲密接触带来的感官冲击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同床共枕的近距离又带来了全新的、更加磨人的煎熬。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她身体的暖意隔着空气传来,她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起伏都仿佛在撩拨他敏感的神经。白天为她擦拭脚踝时那细腻的触感,跌倒时那温软满怀的冲击,以及小腹下那不受控制的灼热反应……所有的画面和感觉都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回放、放大。一股陌生的、强烈的渴望在他身体深处悄然滋生、蔓延,如同暗夜中悄然滋长的藤蔓,缠绕着他的理智和四肢百骸。
他感到口干舌燥,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某个地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他死死咬住下唇,用意志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不能动!不能想!会吓到她!会再次搞砸!
身体的僵硬和内心的挣扎让他如同躺在针毡之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嘶吼声似乎也成了催眠的背景音。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林萧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身体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剧烈拉锯中,他终于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并不安稳的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短。林萧在一种奇异的温暖触感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先是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重量和温软——有什么东西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猛地一惊,残留的睡意瞬间飞散!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