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攥着钞票站在医院门口。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慌忙用手背抹去,却看到点点刺目的红。
眼泪一滴滴落下,枯槁的手上,红色被晕染开。
“魏老师?”
我急忙抹了抹泪,抬头看去,是那个机构老师,姓方。
她皱着眉,上下扫视着我。
“不是要去买药?缺钱?钱少了?”
方老师一直以来都很凶,说话夹枪带棒的,此刻却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朋友是个小导演,他那儿缺群演,你去试试。”
我接下了名片,去做了群演。
“卡!这条过了,休息半小时!”导演喊了停。
导演走了过来,镜头对着我。
“我们拍个简短的花絮,采访一下群演,咱挣了钱想干啥?”
我一愣,“我想给自己办一场葬礼。”
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哭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临了,想热闹着走。
导演惊了,他拿出纸笔,“介意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没有犹豫,回忆起了十年前。
十年前,我和儿子被拐卖。
那些恶人用面包引诱我自甘堕落。
儿子饿得直哭,声音越来越弱。
我不得不“自愿”用身体换取食物。
我哄着小川,让他闭眼,就那样背叛了我的妻子。
从那以后,儿子经常被带离我身边,我闹过,反抗过,没用。
每次回来,他都越来越沉默,抗拒我的接近。
无数次,嘴里喃喃“爸爸脏”。
我心痛得快要死掉。
机会终于在一个雷雨夜降临。
我抱起睡迷糊的小川,蹑手蹑脚往外摸。
一个中年男人揉着眼睛走出来,正好撞见我们!
他张嘴要喊。
那一瞬间,极致的恐惧压倒了理智。
我摸起墙边一根生锈的铁棍,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
冰冷黏腻的血溅了我和儿子一身。
获救后,警察和家人很快赶来。
但小川出了问题。
他不再让我靠近,我一抱他,他就尖叫、发抖,惊恐万状。
医生说可能是惊吓过度,目睹了暴力场景产生了创伤应激。
妻子急得不行,找来一个很有经验的儿童心理安抚师,周放。
说也奇怪,只要那个男人在,儿子就会慢慢安静下来。
我用尽一切,可堕入地狱带回来的儿子,怕我。
而妻子看我的眼神,除了最初的庆幸和心疼,也渐渐多了复杂难辨的东西。
那段地狱般的经历,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里。
不到一年的时间,周放彻底扎根在我家。
也彻底获得他们的信任。
周放划伤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掉进泳池。
每每都会下意识地望向我,然后说都是他自己不小心。
这样的事情多了。
儿子对我的厌恶也越来越深,看见我,就对我扑打,撕咬。
我都忍着,直到儿子站上了阳台又哭又叫。
“让他滚,我不要他当爸爸,否则,我就跳下去。”
妻子提出了分居。
“儿子害怕你,我没办法,青河,我会接你回来。”
她痛苦,愧疚。
可我知道她嫌弃我,回来后,她没碰过我,眼底都是嫌恶。
从那天起,我搬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区。
每天遭受着各种恐吓,被逼得待不下去。
我只能搬离那里,出去打工租房子。
很多年没有工作,找不到门路,只能从事体力劳动。
就这样熬了七八年,我总坚信,儿子会体谅我,等着他们接我回家。
可频繁晕倒让我不断被辞退,几乎维持不了温饱。
狠下心去医院查,原来是脑癌。
疼得受不了,买止疼药还被妻子阻止。
导演手里的笔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周围的工作人员齐刷刷地望着我,震惊、同情,还有难以置信。
导演的眼眶红了。
“魏先生是吧,这葬礼我帮你办。”
我摇摇头,很感谢他的好心。
“我想回老家办,导演,攒够车票钱和爸爸妈妈葬在一起。”
我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