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呼啸而去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孟诚捏着那枚刻着“302”的钥匙,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钥匙齿硌得指尖发疼,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叶深把U盘交给赶来的警察,又简单做了笔录,对十年前的火灾和林副总的洗钱案做了补充说明。警察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眼神里满是复杂——谁也没想到,这起横跨十年的悬案,会以这样的方式浮出水面。
“U盘里的内容需要技术科解密,有消息会通知你们。”带头的警察拍了拍孟诚的肩膀,“王老师已经招了,他确实收了孟总和林副总的钱,但关于孟哲的下落,他说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当年是孟总亲自处理的。”
孟总的名字像根针,扎得孟诚心口发闷。他爸……真的为了公司,把亲儿子藏起来了?
从台球厅出来,晨雾还没散,福安里的巷弄里飘着早点摊的香气。孟诚和叶深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直到站在3栋楼下,看着那扇熟悉的单元门,孟诚才深吸一口气:“上去看看吧。”
302室的门还是那扇掉漆的木门,孟诚掏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泡面味混杂着书卷气扑面而来。出租屋里的一切都跟他离开时一样,只是被叶深收拾过的书架显得格外整齐,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钥匙是开哪的?”叶深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墙角那个掉漆的铁皮柜上。那是孟诚搬进来时就有的旧家具,他一直用来堆杂物,从没在意过。
孟诚走过去,拿起钥匙试了试铁皮柜的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
柜子里堆满了旧报纸和空酒瓶,底层铺着块褪色的红布。孟诚掀开红布,露出一块松动的木板。他敲了敲木板,声音发空——下面是空的。
两人对视一眼,合力撬开木板,露出一个半米见方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个褪色的帆布包,上面印着“青藤二中”的校徽,是十年前的款式。孟诚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他哥当年用的书包!
他颤抖着打开帆布包,里面没有钱,没有证件,只有一本厚厚的日记,和一个泛黄的信封。
日记的封面已经磨破,上面用钢笔写着“孟哲”两个字,字迹苍劲有力,跟孟诚的字有七分像。他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十年前的9月1日,正是他哥上初三的第一天。
“今天认识了个新同桌,叫林晚秋,话不多,但台球打得特别好。他说他爸妈开了家台球厅,以后可以去免费练球……”
“发现林副总经常往台球厅跑,每次都跟老板偷偷摸摸地塞东西,不像好人……”
“跟晚秋说了我的发现,他说他爸妈也觉得林副总不对劲,好像在偷偷转移公司的钱……”
日记一页页翻过,记录着两个少年如何偷偷调查,如何在台球厅的角落偷听谈话,如何把发现的转账记录藏进台球杆。直到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十年前的6月14日,也就是他哥失踪的前一天。
“爸知道了我们的事,把我锁在家里。他说林副总是公司的功臣,让我别瞎掺和。可我在他书房看见了一份合同,是跟一家海外公司签的,收款人是林副总……”
“晚秋说他爸妈找到了更重要的证据,今晚在旧楼档案室等我,要一起交给警察。我得想办法出去……”
“如果我没回来,让小诚照顾好妈妈。还有,藏在302暗格里的东西,一定要毁掉,不能让爸和林副总拿到……”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墨水晕染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孟诚的眼泪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了更多的墨迹。他一直以为哥哥是跟人跑了,没想到他是为了揭露真相才失踪的。而他的爸爸,那个口口声声说为了这个家的男人,竟然是帮凶。
叶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拿起那个泛黄的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里面装着一沓照片——都是十年前的旧照,有孟哲和林晚秋在台球厅练球的,有他们偷偷拍的林副总和孟诚爸爸交易的,还有一张……是火灾现场的照片。
照片上,台球厅的火光冲天,有个模糊的身影从后门跑出来,怀里抱着个孩子。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像极了孟诚的爸爸。
“他救了我。”叶深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火灾那天,是你爸把我从后门抱出来的,还让我改名字,跟着现在的‘妈妈’生活,永远不要提起过去。”
孟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他说……是他欠我们家的。”叶深的眼眶红了,“他给了我现在的妈妈一大笔钱,让她带着我远离这里。我一直以为他是愧疚,现在才明白,他可能是想保护我,也保护这个秘密。”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如果他爸是帮凶,为什么要救叶深?如果他想保护秘密,为什么要留下这些证据?
孟诚拿起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对着光仔细看。晕染的墨迹下面,似乎还藏着一行字。他用手指蹭了蹭,隐约能看出几个字:“码头……船……15号……”
15号!又是15号!
“是今天!”孟诚猛地站起来,“今天是15号!”
叶深也反应过来:“他说的码头,应该是城东的旧码头!以前那里有很多走私船,现在虽然废弃了,但还有人在那交易!”
两人顾不上多想,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跑。刚冲出单元门,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他爸的助理,张叔。
“小少爷,先生让我来接你。”张叔的表情很严肃,“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孟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爸为什么会突然找他?是知道他们发现了秘密,还是……跟哥哥有关?
“不去。”孟诚攥紧手里的帆布包,“我还有事。”
“先生说,关于你哥哥的下落,他知道。”张叔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在码头等你,只等一个小时。”
码头!
孟诚和叶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这可能是个陷阱,但也可能是找到哥哥的唯一机会。
“我们去。”孟诚下定了决心,“但不是跟你走。”
张叔没再坚持,点了点头:“先生在三号仓库等你。”
轿车开走后,孟诚看着叶深:“你……”
“一起去。”叶深打断他,眼神坚定,“十年前的事,该有个了结了。”
城东的旧码头早已废弃,锈迹斑斑的吊臂在晨雾里像怪兽的骨架。孟诚和叶深沿着布满碎石的小路往前走,脚下的沙子发出“嘎吱”的响声。三号仓库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沉沉的,像个择人而噬的巨口。
孟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仓库里空无一人,只有正中间放着个木箱,上面贴着张纸条,是他爸的笔迹:
“小诚,打开箱子,你会知道一切。别恨你哥,也别恨我。”
木箱没有锁,孟诚掀开盖子,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证据,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和一张泛黄的诊断书。
校服是青藤二中的,上面绣着“孟哲”的名字,袖口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诊断书的日期是十年前的6月13日,也就是他哥失踪的前两天。上面写着:孟哲,白血病晚期。
孟诚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诊断书飘落在地。
叶深捡起诊断书,瞳孔骤缩。
原来哥哥不是失踪了,也不是被灭口了。
原来他爸的交易,他哥的调查,甚至那场火灾……都藏着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真相。
仓库外面传来汽笛声,由远及近。孟诚和叶深冲到门口,看见一艘货轮正缓缓驶离码头,甲板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跟木箱里那件一模一样的校服,朝着他们的方向挥手。
是哥哥!
孟诚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货轮越来越远,消失在晨雾里。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倒计时结束。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