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楼下住户总在群里@我,说我半夜上厕所的脚步声吵到她婆婆,勒令我以后在屋里爬着走。
哪怕我全屋铺了地毯,她还是拿震楼器没日没夜地轰我家地板。
我忍无可忍,直接把房子低价短租了出去。
不到半天,楼下那家人就崩溃了,哭着求我搬回去。
我发了个听不见的表情包。
毕竟租房的那位是专门接红白喜事的。
1
“@2202江莱,拜托你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穿拖鞋。”
“踩得我天花板咚咚响!”
“我婆婆心脏不好,你那脚步声跟催命符似的。”
“天天折磨我们家!”
手机屏幕的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业主群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发言人是楼下2102的李秀娟。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八次在群里公开点名我。
她婆婆刚从乡下搬来,李秀娟的孝心就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辐射整栋楼,而我,是她重点关照对象。
群里几个跟她关系好的邻居立刻跳出来帮腔。
“就是啊小江,你体谅一下老人,晚上走路轻一点嘛。”
“年轻人要懂得尊老爱幼,李姐也是为了婆婆身体着想。”
“2202就她一个人住,晚上动静那么大,是不是带什么人回家了?”
我捏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血压瞬间就上来了。
为了避免噪音,我早就把全屋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连拖鞋都换成了最软的棉底。
我敢保证,一只猫从我家走过都比我动静大。
我压下火气,在群里敲下一行字。
“李姐,我已经全屋铺了地毯,走路基本没有声音。”
“您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声音是从别处传来的?”
“我晚上十点就睡了,除了起夜一次,基本不动。”
我把新买的地毯照片发到了群里。
结果李秀娟直接发了一段五十几秒的语音,声音尖利刺耳。
“你什么意思?说我老眼昏花耳朵也背了?”
“我还能冤枉你?”
“你那破地毯有什么用?该响还是响!”
“是不是故意跺脚报复我?”
“我告诉你江莱,我婆婆要是被你吵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我关闭手机屏幕,胸口堵得厉害。
我是个插画师,在家工作,对居住环境的安静程度要求很高。
买这套顶楼的房子,就是为了图个清净。
现在看来,只要楼下住着李秀娟,我的世界就别想有安宁的一天。
我没有再回复群里的任何消息,跟疯狗争论,只会让自己也变成疯狗。
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李秀娟正叉着腰站在楼下花园里,跟几个老太太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一边说还一边指着我家的窗户。
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丝远亲不如近邻的念想,彻底被碾碎了。
2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画稿,地板突然开始有节奏地震动起来。
“咚…咚…咚…”
那声音低沉又规律,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地板。
伴随着震动,还有一阵刺耳的嗡嗡声,直接穿透我的耳膜,钻进大脑。
我画笔一抖,一条完美的线条瞬间报废。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震楼器。
我冲到业主群,愤怒地打字。
“@2102李秀娟,你在干什么?”
“大白天地用震楼器是违法的!”
李秀娟秒回,还配了个微笑的表情。
“哟,这不还没到晚上休息时间吗?”
“我试试新买的按摩仪不行啊?”
“这按摩仪劲儿大,可能有点动静,你多担待啊。”
群里一片寂静,之前帮腔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我拿出手机录下证据,直接拨打了110。
警察来了,在楼下敲了半天门,李秀娟才慢悠悠地开门。
她一脸无辜地把警察让进屋,指着沙发上的一个小型按摩捶。
“警察同志,你们看,我就是用这个捶捶背。”
“她就说我用震楼器。”
“我婆婆身体不好,我天天给她按摩尽孝心,这也有错吗?”
她婆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配合着,说自己心慌气短,都是被我冤枉的。
警察上楼看了看,又下楼听了听,没有找到确凿的震楼器。
最后只能以【邻里纠纷,互相体谅】为由,对我进行了一番和稀泥式的调解。
“小江啊,你一个年轻人,多理解一下,楼下有老人。”
“她也不是故意的,以后让她注意点就行了。”
警察一走,李秀娟立刻在群里发了条朋友圈截图,内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感谢警察同志还我清白】,还配上了她跟警察在客厅相谈甚欢的照片。
我看着那张虚伪的笑脸,肺都快气炸了。
当天晚上,那熟悉的震动和噪音再次准时响起,从晚上十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我戴着降噪耳机,塞着耳塞,依旧能感觉到那股穿透骨骼的震颤。
我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我意识到,跟这种人,任何常规手段都没有用。
你报警,她就装无辜。
你讲理,她就耍无赖。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因为手抖而画废的稿件,心里一片冰冷。
这个我倾注了所有心血和积蓄的家,此刻却在折磨着我。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是我的一个表哥,一个常年跟红白喜事打交道,自己组了个民间乐队的表哥。
他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里满是愁苦。
“妹啊,最近生意不好干,乐队没地方排练了。”
“天天被邻居投诉,愁死我了!”
我听着语音里传来的唢呐声,脑子里突然“嗡”地一下,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没地方排练?我这里有啊!
我点开对话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哥,我有个地方,隔音特好,还便宜。”
“就是......邻居可能有点热情。”
3
我跟表哥约好第二天来看房。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我特意嘱咐他把乐队的家伙事儿都带上。
第二天下午,李秀娟家的震楼器正嗡嗡作响。
我领着表哥和他的乐队成员上了楼。
一共七个人,个个膀大腰圆,手里拎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箱。
走在最前面的表哥,手里拎着的那个箱子格外大,上面还印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八个烫金大字。
李秀娟家的门开着一条缝,她正从门缝里往外偷看。
看到我领着这么一大帮人上来,她立刻把门拉开,双手叉腰堵在门口。
“江莱,你这是干什么?”
“带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想干嘛?”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个乐器箱上,满脸嫌恶。
表哥把手里的唢呐箱往地上一放,哐当一声巨响。
“大姐,说话注意点,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
“我们是艺术家!”
“我妹要把房子租给我们当排练室,你有什么意见?”
李秀娟一听租房和排练室,眼睛都瞪圆了。
“排练室?在这?你们想吵死人啊!”
“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我第一个反对!”
我上前一步,挡在表哥身前,冷冷地看着李秀娟。
“李姐,我把我的房子租给谁,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你要是觉得吵,可以报警,或者,你也把你家房子租出去。”
李秀娟气得脸都紫了。
“你......你这是故意报复!”
我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说完,我不再理她,直接打开房门,把表哥他们让了进去。
“哥,你们随便看,这房子上下两层。”
“地下室我特意做了全套隔音,关上门在里面敲锣都听不见。”
表哥一进屋,眼睛就亮了。
他把那把油光锃亮的唢呐拿出来,深吸一口气,对着窗户的方向,猛地吹出了一声高亢嘹亮的引子。
“嘀——嗒——”
楼下花园里正在聊天的几个老太太吓得一哆嗦,连手里的小马扎都扔了。
李秀娟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嘴角抽搐。
表哥吹完,满意地点点头。
“好!这地方气息顺!风水好!就这儿了!”
他转头看向我,咧嘴一笑。
“妹,多少钱一个月?哥不让你吃亏!”
我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
“但我有要求,租期最短三个月,押一付三。”
“而且,排练时间必须覆盖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中间不能间断。”
“尤其是中午十二点到两点,还有晚上八点以后,必须加大力度。”
我特意加重了加大力度四个字的读音,眼神还瞟了一眼门口呆若木鸡的李秀娟。
表哥愣了一下,随即秒懂,冲我挤了挤眼睛。
“没问题!哥别的没有,就是有劲儿!”
“保证完成任务!吹不走楼下的,我把唢呐当柴烧!”
当天下午,我就跟表哥签了租赁合同。
表哥办事效率极高,签完合同直接把钱转了过来,然后带着兄弟们把各种乐器都搬进了地下室。
我则开始慢悠悠地收拾我的个人物品。
只拿走了电脑、画稿和几件衣服。
房子里其他的家具家电,我全都留下了,就当是给表哥他们改善生活了。
李秀娟一直没关门,就站在她家门口,死死地盯着我家。
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我搬着最后一个行李箱出门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江莱!你非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李姐,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用魔法打败魔法,感觉怎么样?”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表哥他们乐队主要接白事。”
“吹的曲子都特别......喜庆。”
“您婆婆不是心脏不好吗?正好,天天听。”
“就当锻炼心肺功能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张酱紫色的脸,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气急败坏的咒骂。
4
我搬到了朋友的空房子里暂住,然后把之前的业主群设置了免打扰。
我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只需要等待一个结果。
结果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仅仅过了半天,我的手机就被各种电话和微信消息轰炸了。
最先打来的是物业张经理。
他那谄媚又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哎哟,江小姐啊,你快回来看看吧!”
“你家......你家那租客,跟楼下打起来了!”
我装作惊讶地问。
“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张经理快哭了。
“你那租客在楼下摆了个灵堂,说要给2102家提前彩排一下!”
我强忍着笑意,挂了电话。
然后点开业主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99+的消息提示,全是关于我们这栋楼的。
有人发了视频。
视频里,我家楼下的那片公共绿地上,赫然搭着一个白色的棚子。
棚子前面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铺着白布,放着香炉和......李秀娟婆婆的黑白放大照片。
照片是李秀娟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被我表哥存了下来,P成了遗像。
照片两边,还挂着一副挽联。
上联:天天震楼精神好
下联:早日上路别烦恼
横批:一路走好
我表哥和他那几个乐队成员,穿着一身白褂子,腰上系着麻绳,正围着灵堂吹吹打打。
唢呐、笙、锣、鼓......各种乐器齐上阵。
吹的曲子是《哭皇天》,那叫一个悲怆凄凉。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个个目瞪口呆。
李秀娟尖叫着冲向棚子,伸手就要去撕那张遗像。
“你们这帮天杀的!咒我婆婆死!我跟你们拼了!”
表哥的一个鼓手兄弟,长得人高马大,一把就将她拦下,提溜到了一边。
“大姐,别激动,我们这是行为艺术。”
“你不是嫌我们吵吗?我们换个地方排练,这够远了吧?”
“再说了,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你天天用震楼器,整栋楼都不得安生。”
“我们代表全体业主,送你婆婆一程!”
这话说得,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里,居然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秀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表哥他们说不出话来。
她那个据说在机关单位上班的老公,也从楼上冲了下来。
他看到这场面,脸色煞白,极度恐惧名誉受损。
他没敢冲表哥吼,反而先去拉李秀娟,压低声音怒斥:“你疯了吗?这事要是传到我单位怎么办?”
他转头想跟表哥讲理,表哥直接掏出手机。
“报啊,赶紧报,正好让警察同志来评评理。”
“看看是我们在公共场合搞艺术创作有问题,还是你们在家里用震楼器扰民违法。”
“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们已经把你们家使用震楼器的视频和录音,都做了备份。”
“听说这玩意儿属于管制设备,私自使用,罚款不说,还得拘留呢。”
李秀娟老公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李秀娟那个一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婆婆,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楼。
她看到自己的灵堂,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晕了过去。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李秀娟抱着她婆婆,哭天抢地地喊救护车。
表哥他们见状,非但没有停,反而吹得更起劲了。
唢呐声、锣鼓声、李秀娟的哭嚎声混杂在一起,无比刺耳。
我看着视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秀娟发来的微信好友申请。
我点了通过。
她发来一条语音,带着哭腔。
【江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快让他们停下吧!求求你了!】
【你让他们搬走,我给你钱,我给你下跪都行!】
我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不好意思,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合同签了三个月。】
【违约金,你赔吗?】
2
5
李秀娟的婆婆被救护车拉走了,据说是“惊厥性休克”,要在医院住上一阵子。
楼下的灵堂也被物业和警察连哄带骗地劝走了,但那张硕大的遗像照片,还孤零零地立在风中,像一个沉默的诅咒。
这场闹剧以李秀娟一家的惨败告终,但表哥的“艺术创作”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栋楼的居民都被一阵嘹亮高亢的唢呐声准时唤醒。
吹的曲子是《百鸟朝凤》。
那声音,高亢时如凤鸣九天,激昂处似万马奔腾,穿透力极强,根本不是关窗拉窗帘就能隔绝的。
业主群里瞬间炸了锅,但这次,风向完全变了。
“我的天,这吹的是个啥啊?一大早的魂都给我吓飞了!”
“这是2202的新租客?比楼下那个震楼器还猛啊!”
有人小心翼翼地艾特了李秀娟。
“@2102李姐,你家还震吗?楼上这动静,你那按摩仪怕是干不过人家啊。”
李秀娟没有回复,像是在群里消失了。
我知道,她此刻一定正躺在床上,感受着从天花板传来的“立体环绕音”,体会着我当初的绝望。
而这,仅仅是开胃小菜。
到了中午十二点,午休时间,唢呐声准时切换成了《抬花轿》。
那欢快又魔性的节奏,配上锣鼓的“咣咣”声,让人根本无法入睡,只想跟着节奏摇摆。
有住户在群里抱怨:“还让不让人午睡了!这跟蹦迪有什么区别?”
马上就有人回复:“知足吧,总比听震楼器的嗡嗡声强,那个听了心慌。”
“就是,之前李秀娟家天天震,也没见你们谁出来说句话,现在知道吵了?”
“我觉得这曲子挺喜庆的,听着都饿了,想吃席。”
下午,乐队开始排练更复杂的曲目,各种乐器轮番上阵。
有时候是如泣如诉的《江河水》,有时候是杀气腾腾的《十面埋伏》。
整个下午,我们这栋楼都笼罩在一种奇特的艺术氛围里。
居民们从一开始的烦躁,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甚至有人开始在群里点歌。
“@2202的艺术家们,明天能来首《好汉歌》吗?早上听这个提神!”
表哥居然还回复了:“收到!明天安排!”
最惨的还是李秀娟。
她家就在正下方,是最佳“听众席”。
那些高分贝的音乐,通过天花板和墙体,源源不断地灌进她的耳朵里。
她试过报警,但警察来了,表哥就把租房合同和我的委托书拿出来。
“警察同志,我们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在合法的时间段内排练,音量也控制在法定分贝内,不违法吧?”
警察拿着分贝仪测了半天,确实没超标。
虽然体感上很吵,但在法律层面,人家无懈可击。
警察只能再次和稀泥,劝双方“和谐相处”。
李秀娟又想故技重施,用震楼器反击。
结果她家的震楼器刚一开,楼上的音乐声立刻停了。
不到一分钟,我家大门打开,表哥带着他那几个身高一米九的兄弟,直接冲到了她家门口。
“咚咚咚!”
那砸门声,比震楼器还响。
“开门!李秀娟!你他妈的再给老子震一下试试?”
“信不信我把你家天花板给你砸穿了!”
表哥的怒吼声响彻整个楼道。
李秀娟吓得连震楼器都忘了关,只敢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她老公想冲出去理论,被她死死拉住。
“别去!他们都是疯子!”
最后还是物业张经理跑上来,好说歹说才把表哥他们劝了回去。
从那以后,李秀娟再也不敢开震楼器了。
她被彻底困住了,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报警还没用。
她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求助无门,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6
一个星期后,李秀娟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黑眼圈浓重得像烟熏妆,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神经质。
她不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可能在楼道里碰到表哥那几个“艺术家”。
他们会非常“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哟,大姐出门啊?今天气色不错,听我们吹曲子听的吧?”
“大姐,你婆婆啥时候出院啊?我们这新排了首《哭五更》,保证让她满意。”
李秀娟每次都吓得落荒而逃。
她开始尝试卖房。
她把房子的信息挂到了中介网站上,价格标得比市场价还高了十万,似乎想把这段时间的精神损失费赚回来。
可惜,她想得太美了。
第一个来看房的客户,刚进楼道,就被表哥他们排练的《将军令》给震得一哆嗦。
客户皱着眉问中介:“楼上这是干嘛呢?装修吗?”
中介尴尬地笑笑:“呃......可能是......搞艺术的。”
就在这时,2202的门开了,表哥探出个脑袋。
他看到中介和客户,眼睛一亮,热情地挥手。
“哟!来客人了?看房啊?正好,进来听我们排练啊,免费的!”
说完,他还亮了亮手里的唢呐。
客户脸都绿了,连房子都没进,掉头就走。
“这房子不看了,楼上住个神经病,买了也住不安生。”
第二个客户是个带着孩子的妈妈。
她刚进屋,楼上就响起了哀乐。
那声音凄凄惨惨,吓得小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客户抱着孩子,像躲瘟神一样逃离了现场。
连续几个客户都被吓跑后,中介给李秀娟下了最后通牒。
“李姐,你这房子......楼上这情况,根本卖不掉啊。”
“除非他们搬走,或者......您降价五十万,当凶宅卖。”
降价五十万?那比她买的时候还亏。
李秀娟在电话里跟中介大吵一架,然后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嚎啕大哭。
她老公回家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颓败。
这段时间,他也被折磨得不轻。
白天在单位被领导穿小眼,晚上回家还要听“交响乐”,他已经濒临崩溃。
“要不......我们去找楼上那家人谈谈吧?”他小心翼翼地提议。
李秀娟通红着眼睛瞪着他:“谈?怎么谈?给他们下跪吗?”
“当初是谁说要给那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看看的?现在好了!惹来一群瘟神!”
夫妻俩大吵一架,家里的盘子碗碎了一地。
而这一切,都被我在业主群里看得清清楚楚。
有“热心邻居”在群里开了现场直播,用文字描述着2102的战况。
我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欣赏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大戏。
我知道,压垮李秀娟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就要来了。
我给表哥发了个微信。
“哥,活儿干得不错。再加把劲,给她来个狠的。”
表哥秒回一个“OK”的手势。
“放心吧妹,看我的。”
7
第二天,楼道里出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那是一种混合了香烛、纸钱和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闻起来让人头晕胸闷。
味道的来源,是2202的门口。
表哥他们在门口摆了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电子香炉,24小时不间断地播放着佛经。
香炉旁边,还贴着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咒。
符咒下面写着一行小字:镇宅化煞,百鬼不侵。
这下,别说买房的客户了,就连这栋楼的住户,路过的时候都绕着走。
李秀娟彻底疯了。
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睡好觉,精神恍惚,眼眶深陷。
当中介硬着头皮带来第三个客户时,她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希望。
可客户刚踏进客厅,楼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尖锐的二胡声,拉的是《二泉映月》。
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哭嚎。
客户当场就白了脸,惊恐地看了一眼天花板,落荒而逃。
李秀娟呆呆地看着客户消失的背影,看着自己几十万的损失瞬间蒸发。
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她尖叫一声,转身冲进储物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锤子。
“我不卖了!我不活了!”
她状若疯魔,举起锤子,开始疯狂地砸向自己家的天花板。
“别吵了!求求你们别吵了!”
“咚!咚!咚!”
她一边哭喊,一边砸墙,试图用更大的噪音盖过那魔音。
邻居们被这动静吓坏了,赶紧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在自己家里疯狂自残般地搞破坏。
最终,李秀娟因扰乱公共秩序,并有危害自身安全的倾向,被强制带离,送去进行精神评估。
她被警察架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魔鬼......他们是魔鬼......”
她老公跟在后面,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知道,李秀娟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击溃了。
接下来的日子,足够让她想清楚很多事情。
等她出来的时候,就是我收网的时候。
8
十五天后,李秀娟从拘留所出来了。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神空洞,沉默寡言。
回到家,迎接她的,是楼上依旧嘹亮的唢呐声。
那声音对她来说,已经不是噪音,而是催命的魔咒。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用被子蒙住头,但那声音依旧无孔不入。
她老公跟她商量,想把房子低价处理掉,哪怕是亏本。
“我们离开这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李秀娟没有反对,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联系了之前的中介,把价格降了三十万。
但依旧无人问津。
因为表哥的“镇宅符”还在门口贴着,佛经还在24小时循环播放。
中介无奈地告诉他们:“你们楼上那户,现在在我们整个中介圈都出名了,没人敢接你们这栋楼的生意。”
彻底的绝路。
就在李秀娟夫妇俩陷入绝望的时候,我,这个“罪魁祸首”,终于登场了。
我给李秀娟的老公打了个电话。
“王先生,听说你们在卖房?”我开门见山。
对方愣了一下,才听出我的声音:“江莱?”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你想干什么?”
我轻笑一声:“我想买你们的房子。”
“什么?”他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买下你们2102的房子。你们开个价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李秀娟尖利的叫声:“是她!是那个贱人!她还想羞辱我们!”
紧接着是她老公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江莱,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们逼死你才甘心吗?”
我语气平静:“王先生,我没有逼你们。从始至终,我只是在用你们对待我的方式,来对待你们而已。”
“我现在是真心想买房。你们的房子卖不出去,我的租客也吵得整栋楼不得安宁,我买下你们的房子,让他们搬走,对大家都有好处。”
“当然,价格方面,可能不会让你们太满意。”
“毕竟,你们这房子现在的名声,不太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我知道,他们在挣扎,在权衡。
过了足足五分钟,王先生才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又无力。
“......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比他们心理价位低了整整八十万的数字。
“不可能!”李秀娟在电话那头嘶吼。
我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地对王先生说:“王先生,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
“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买你们的房子。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每天享受免费的‘音乐会’。”
“或者,拿着这笔钱,去一个没有唢呐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间,我等你们的答复。”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我不需要讨价还价。
因为我知道,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贪婪和霸道,终将让他们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9
第二天,我如约收到了王先生的电话。
他同意了我的报价。
签约那天,我见到了李秀娟。
她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了,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
签合同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抖,连名字都签得歪歪扭扭。
拿到房款的那一刻,她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不甘,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
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终于以她的彻底投降而告终。
她输掉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还有她后半生的安宁。
我拿到了2102的钥匙,立刻让表哥他们搬了家。
当然,不是搬走,而是从2202搬到了2102。
“哥,以后你们就在楼下排练吧。”
“对了,把那张镇宅符也带上,贴在2102门口。”
表哥冲我竖起一个大拇指:“妹,你牛!”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这还没完呢。
我把2202,也就是我原来的房子,重新挂到了中介网站上。
这次,我把它隔成了四个带独立卫浴的小单间,专门用于短租。
我在招租信息上写得清清楚楚:“顶楼单间,视野开阔。楼下是音乐工作室,白天可能略有声响,适合习惯晚睡晚起的夜猫子入住。”
“租金便宜,月付即可,拎包入住。”
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天,四个单间就全部租了出去。
租客有上夜班的酒吧DJ,有昼伏夜出的网文写手,还有一个玩乐队的摇滚青年。
他们对楼下的唢呐声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很酷。
“楼下这哥们儿吹得挺带劲啊!有空交流一下!”摇滚青年说。
就这样,我们这栋楼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生态。
楼下2102是民间艺术团,楼上2202是青年艺术家部落。
白天,楼下唢呐声声,晚上,楼上电吉他轰鸣。
苦了住在20层和23层的邻居。
他们开始在群里疯狂抱怨,艾特物业,艾特我。
“@江莱,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这楼当成菜市场了吗?”
“就是,以前一个李秀娟就够烦了,现在来了一窝!”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冷笑了一声。
当初李秀娟用震楼器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当初我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现在轮到你们自己了,才知道吵了?
我慢悠悠地在群里回复。
“各位邻居,不好意思,2102和2202都是我的房产。”
“我的租客在合法的时间内进行活动,并未违法。”
“如果大家觉得吵,可以像我当初一样,报警或者卖房。”
“祝各位生活愉快。”
发完这条消息,我直接退出了业主群。
从此,耳根清净。
10
李秀娟夫妇拿着钱,狼狈地搬走了。
我花了些时间,把2102和2202两套房子内部打通,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复式空间。
楼下是专业的隔音排练室,楼上是开放式办公区。
我给这个新空间取了个名字——“唢呐与摇滚之巢”。
表哥的乐队和新来的摇滚青年一拍即合,甚至还拉来了几个玩电竞直播的朋友。
我的复式公寓,成了一个24小时运转的艺术直播基地。
完工那天,我重新加入了被踢出的业主群。
然后,发出了一条新的公告。
“大家好,我是江莱。2102-2202空间已正式改造为艺术创作与电竞直播基地,并已完成合法商业注册。”
“未来一年内,本空间将会有全天候的音乐创作和直播活动,噪音将是常态。”
“友情提醒,噪音均在法定分贝内,报警无效。请各位邻居自备工业级降噪设备,或尽早挂牌卖房。”
“哦,对了,本楼盘因‘噪音污染’问题,房价已下跌20%,祝各位好运。”
群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彻底炸了。
那些曾经帮腔的,默许的,看热闹的邻居,如今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的房子,一夜之间成了烫手山芋。
他们终于亲身体会到了李秀娟的绝望,却连一个可以攻击的靶子都找不到。
我看着群里那些气急败坏的咒骂,平静地关闭了手机。
我不是一个好斗的人,但我也绝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包子。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像一个黑暗森林,充满了各种未知的恶意。
当你遇到豺狼时,讲道理是没用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成更凶猛的野兽。
用魔法打败魔法,这次,我把魔法覆盖了整栋楼。
这,才是在这片森林里,保护自己的最佳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