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更新时间:2025-12-23 05:30:04

晚上七点五十分,陈末站在校门口对面的便利店屋檐下。

雨刚停不久,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街灯昏黄的光。晚自习的教室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背书的声音。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进出校门,有人讨论题目,有人抱怨作业,有人商量周末去哪里玩。

平凡的高三夜晚。对大多数人来说,最大的烦恼是解不出的数学题和背不完的单词。

陈末拉了拉兜帽——这是沈清悦从车里找出来的黑色连帽衫,有点大,但能遮住脸。他的身体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神经末梢的抗议。但比起疼痛,更强烈的是某种紧绷的、临战前的清醒。

七点五十五分,沈清悦从街角走来。她也换了衣服,深色夹克,牛仔裤,头发扎成低马尾,看起来很普通,像任何一个晚归的学生。

“李老师已经到了。”她低声说,眼睛扫视着周围,“档案室在行政楼三层,这个时间应该没人。但我们得小心监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校园。门卫室里,值班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头都没抬。行政楼离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是一栋老式的五层建筑,外墙爬满了爬山虎,在夜色中像一片墨绿色的阴影。

一楼大厅的灯坏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照明。沈清悦用一张门禁卡刷开侧门——她说是从父亲旧物里找到的,三年前还能用。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开了。

楼梯间里很暗,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陈末数着台阶:一层十二级,二层十一级,三层十级。建筑老了,尺寸都不标准。

三层走廊尽头的门牌上写着“档案室(1980-2010)”。门是厚重的木门,上方有个小小的玻璃窗,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李阎已经等在里面。

档案室比陈末想象的要大。一排排的铁皮柜子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密密麻麻的标签写着年份和类别。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陈旧的霉味,混合着灰尘和铁锈的气息。

李阎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桌前,桌上摊开几本厚重的档案册。台灯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显得皱纹更深,疲惫更重。

“把门锁上。”他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空洞。

沈清悦反锁了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坐吧。”李阎指了指旁边的两张折叠椅,“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陈末和沈清悦坐下。椅子腿有些摇晃,发出吱呀的声音。

李阎从档案册里抽出几张复印件,推过来。纸张已经泛黄,边角卷起,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有些潦草。

“这是李想出事前三个月,学校的借阅记录。”李阎指着其中一行,“每周三下午,他都会来档案室,借阅这些资料。”

陈末看向那些书名:《神经可塑性与学习机制》《认知科学的军事应用简史》《脑机接口技术伦理争议汇编》……都是专业书籍,有些甚至是英文原版。

“一个高三学生,为什么会看这些?”沈清悦问。

“我当时也问过他。”李阎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他说是‘兴趣’。说想了解大脑是如何工作的,想知道学习的科学原理。我当时还很高兴,觉得他求知欲强。”

他睁开眼,手指点在另一份文件上:

“直到他死后,我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本笔记本的复印件。封面是普通的黑色硬皮,内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图表。大部分是数学推导和物理公式,但中间几页,夹着一张手绘的示意图:

一个大脑的简笔画,周围标注着各种术语:γ波同步、神经突触可塑性、海马体记忆编码……最引人注目的是大脑上方画着一个云状的图案,标注着“外部数据库接入点”。

图案旁边有一行小字:“如果知识可以直接下载,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学?”

“他一直在研究这些东西。”李阎的声音沙哑,“不只是研究,他还在……实践。笔记本最后几页,记录了他自我实验的数据:日期、时间、使用的‘刺激频率’、持续时长、以及效果评估。”

陈末感到后背发凉。他想起了自己的系统,想起了那些自动浮现的解题思路。

“他从哪里学会这些的?”沈清悦问。

“这里。”李阎翻开档案册的另一页。

那是一份学生社团的登记表。社团名称:“认知科学兴趣小组”。成立时间:2018年9月。指导老师签名栏,写着一个名字:沈致远。

沈清悦的父亲。

“这个社团只存在了三个月。”李阎说,“2018年12月,因为‘不符合学校社团管理规定’被解散。但根据记录,社团期间组织了六次活动,五次是在学校,最后一次……”

他顿了顿:

“……是在天启教育的实验室。校外实践活动申请上写着:‘参观前沿科研机构,拓宽科学视野’。”

档案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老旧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某种困兽的喘息。

“我父亲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沈清悦轻声说。

“因为他可能也不知道这个社团的真正目的。”李阎从档案袋里又拿出一张纸,“看这个。社团成员的名单。”

名单上有七个名字。李想在第一个。后面还有几个陈末不认识的名字。但最后一个名字,让他瞳孔收缩:

陈末。

不是他。是同名同姓?不,学号不一样。这个“陈末”的学号是2016开头的,比他高三届。

“这是……”陈末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的表哥。”李阎看着他,“或者说,你父亲的侄子。三年前从这所学校毕业,考上了省医科大学。然后……”

他没有说完。

“然后怎么了?”陈末问。

“大一上学期末,他在宿舍里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李阎的声音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下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尸检报告显示,大脑有与李想类似的微出血点和蛋白质沉积。家属收到的结论是:‘先天性脑血管畸形导致的意外’。”

陈末的手在颤抖。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表哥。父母从未提起。

“你父母不知道。”李阎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这件事在家族里是个禁忌。你爷爷奶奶受不了打击,严令禁止任何人再提起。你父亲当时在外地工作,知道得也不多。”

他从档案袋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一张合影。

照片上是七个少年,站在学校操场上,穿着校服,对着镜头微笑。前排左二是李想,笑得最灿烂。后排最右边是个清瘦的男生,眉眼间确实和陈末有几分相似。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认知科学小组第一次活动留念。2018.9.15。愿智慧之光指引我们。”

“七个成员。”沈清悦数了数,“李想死了,你表哥死了,还有五个……”

“还有五个,目前已知的:一人高三时转学去了外地,失联;两人考上大学后退学,下落不明;还有两人……”李阎的手指在名单上移动,“正常毕业,正常上大学,但现在都在接受‘心理治疗’,据说有严重的焦虑和记忆障碍。”

他抬起头,看着陈末和沈清悦: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持续了至少三年的……筛选。或者说,实验。”

档案室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三人都抬起头。灯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然后恢复正常。

“电压不稳。”沈清悦说,但她的眼神很警惕。

李阎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向外看了看。校园很安静,只有路灯和教学楼的光。远处门卫室的灯还亮着。

“时间不多,我接着说。”他回到桌边,压低声音,“我调查了三年,零零碎碎拼凑出了一些线索。天启教育——或者说它背后的‘天启会’——在做一件事:寻找和培养‘认知增强者’。”

“培养?”陈末问,“不是自然觉醒吗?”

“两者都有。”李阎说,“有些人是自然觉醒,像你。有些人,是通过他们的技术‘催化’出来的,像李想。但无论哪种,最终都要经过他们的‘评估’和‘引导’。”

他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李想死前一周,在这页写了一段话。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陈末接过复印件。纸张上的字迹确实很乱,有些字甚至叠在一起:

“他们不是要培养天才,是要制造武器。听话的、高效的、没有道德负担的武器。数学武器,物理武器,生物武器……任何领域的顶尖大脑,都可以成为武器。而我,是第一批次的产品。产品编号:LX-001。”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几乎看不清: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些,记住: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不要接受任何‘帮助’。跑。跑得越远越好。”

陈末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墨水已经褪色,但那种绝望的警告,透过纸面依然清晰可感。

“产品编号LX-001。”沈清悦重复道,“李想是第一个。那么我父亲研究的……”

“可能是第二批,第三批。”李阎说,“你父亲发现了真相,想带着研究资料离开。但他没跑掉。”

他看向沈清悦:“你知道你父亲最后传出来的消息是什么吗?”

沈清悦摇头。

“是一串数字。”李阎在纸上写下一行:37.7749° N, 122.4194° W

“经纬度?”沈清悦皱眉。

“旧金山。”李阎说,“具体位置,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中心。全球顶尖的神经科学研究中心之一。”

“父亲在那里?”

“不知道。但这条信息是他失踪前三天,用加密邮件发给我一个老同学的。邮件里只有这串数字,没有其他内容。”李阎说,“我查过,那个医学中心确实有一个与天启教育合作的研究项目,负责人是个华裔科学家,姓林。”

沈清悦的身体绷紧了。

“林清源。”她轻声说,“我父亲的师兄。二十年前出国,一直在美国做研究。父亲提起过他,说他是‘真正的天才,但走错了路’。”

线索开始连接。像散落的拼图,一块块找到位置。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陈末整理着思路,“天启教育在寻找和培养像我这样的人。他们有一套评估和引导系统,可能会用药物、设备或者……直接的大脑干预。李想是早期实验品,死了。我表哥可能也是。而我,是新的目标。”

“不只是目标。”沈清悦看向他,“你是特殊的。自然觉醒,没有经过外部干预。对他们来说,你是最珍贵的样本。他们想研究你,复制你,然后……量产。”

量产。这个词让陈末想起工厂流水线。一模一样的零件,源源不断地产出。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问。

李阎从桌下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两人面前。

“两个选择。”他说,“第一,按原计划,明天转院去省城,然后找机会彻底消失。我已经安排好了路线和接应的人。你们可以隐姓埋名,等高考结束,等风头过去。”

“第二呢?”

“第二,”李阎的眼神变得锐利,“留下来,反击。”

档案室里安静了几秒。窗外的风声更大了,吹得百叶窗轻轻晃动。

“反击?”陈末问,“怎么反击?他们有钱,有资源,有关系网。我们有什么?”

“有真相。”李阎说,“有李想的笔记本,有社团的记录,有你表哥的尸检报告。还有你,陈末——你是活着的证据,证明他们的实验可能导致死亡。”

他站起身,在档案柜之间踱步:

“我联系了几个记者,都是当年报道过李想事件但被压下来的。他们愿意帮忙,只要我们提供确凿的证据。另外,教育局和卫健委里也有我认识的人,虽然职位不高,但可以把事情往上捅。”

“这很危险。”沈清悦说,“天启教育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销毁证据,会威胁证人,甚至可能……直接让危险消失。”

她说“消失”时,语气很轻,但意思很清楚。

“我知道危险。”李阎停下脚步,“但这是唯一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跑,只能躲一时。他们不会放弃寻找你,陈末。只要你还活着,还拥有那种能力,你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看向陈末:

“你愿意一辈子活在躲藏中吗?愿意让你的父母也永远担惊受怕吗?愿意看着可能有更多像李想、像你表哥那样的学生,变成他们的实验品吗?”

陈末没有说话。他看着桌上的照片,看着李想灿烂的笑容,看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表哥。

他想起了李浩然温和的笑容,想起了那间白色的实验室,想起了漂浮在营养液中的大脑。

然后他想起了李阎疲惫的眼睛,想起了沈清悦父亲的失踪,想起了自己在地板上干呕的狼狈。

最后他想起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想起了那些自动浮现的知识,想起了那种超越常人的、令人上瘾的力量感。

力量。是的,系统给了他力量。但力量应该用来做什么?用来躲藏?用来逃避?还是用来……

“我选第二条路。”陈末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反击。”

沈清悦看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然后她也点头:“我也留下。我需要知道我父亲的真相。”

李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好。”他说,“那我们制定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但每一步都充满风险。

第一步:陈末明天按时出现在医院,办理转院手续,迷惑天启教育的监视。

第二步:在转院途中,沈清悦安排一次“意外”——车辆故障或者小事故,制造混乱。

第三步:趁乱,陈末带着证据材料,在记者保护下前往省电视台。李阎已经联系好了一档调查类节目的制片人,对方答应提供保护并进行采访。

第四步:节目录制完成后,立即播出。同时,李阎联系的教育局和卫健委的人会同步启动调查。

“时间窗口只有二十四小时。”李阎在纸上画着时间线,“从明天上午九点出发,到后天上午九点节目播出。这期间,天启教育一定会察觉并采取行动。我们必须比他们快。”

“证据材料怎么带出来?”沈清悦问。

“我已经复印好了。”李阎指着桌上的文件袋,“原件留在这里,复印件分成三份,我们三人各带一份。这样即使有一份被截获,还有其他备份。”

他看了看手表:九点三十七分。

“你们该走了。明天按计划行事。”

三人开始收拾东西。陈末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复印件塞进衣服内侧口袋,纸张贴着胸口,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走到门口时,李阎忽然叫住陈末。

“还有一件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银色的吊坠,造型很普通,像一滴眼泪。

“这是李想的遗物。”李阎轻声说,“他母亲给他的护身符,说是能保平安。他没戴过,觉得太女生气。现在……你戴着吧。也许真的能保平安。”

陈末接过吊坠。金属冰凉,但在手心很快温暖起来。

“谢谢李老师。”

“别谢我。”李阎摇头,“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成为第二个李想,谢谢你愿意站出来。”

他拍了拍陈末的肩膀,手很重,但很稳:

“去吧。小心点。”

陈末和沈清悦走出档案室,重新回到昏暗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像有两个人在走。

下到一楼时,沈清悦忽然停住。

“怎么了?”陈末问。

沈清悦没有回答。她侧耳倾听,表情越来越凝重。

“太安静了。”她低声说,“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门卫室的大爷在看报纸,电视开着,有声音。现在……”

一片死寂。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走向侧门。门还锁着,但玻璃窗外,门卫室的灯灭了。

沈清悦小心地推开门。夜风灌进来,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

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路灯依然亮着,但光线似乎比刚才暗了一些。远处的教学楼还有灯光,但窗户里没有人影走动。

“不对劲。”沈清悦说,“晚自习还没结束,应该有学生出来上厕所或者接水。但现在……”

整个校园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末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李阎发来的短信:“快走,他们来了。”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了引擎声。

两辆黑色SUV从校门口驶入,车灯刺破夜色,径直朝着行政楼方向开来。

“跑!”沈清悦拉起陈末,冲向最近的围墙方向。

但已经晚了。

SUV在他们面前急刹,车门打开,下来四个黑衣人。不是白天那两个,这些人动作更利落,眼神更冷。

为首的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年轻但毫无表情的脸。

“陈末同学,沈清悦同学。”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李浩然老师想请二位回去,继续今天的谈话。这次,是正式邀请。”

沈清悦挡在陈末身前:“如果我们拒绝呢?”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挥了挥。

另外三人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半圆。他们的手都放在腰间,那里有明显的凸起。

陈末感到心脏在狂跳。他想起了系统,想起了那些可以调用的知识,想起了数学公式、物理定律、化学反应……

但此刻,这些知识有什么用?

黑衣人又走近一步。距离不到三米。

陈末握紧了手里的吊坠。金属的棱角刺痛掌心。

就在这时,行政楼的灯忽然全灭了。

不是停电,因为远处的教学楼还亮着。是这栋楼的电路被切断了。

一片黑暗中,只有SUV的车灯照亮一小片区域。黑衣人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就这一瞬,一个声音从行政楼门口传来:

“谁允许你们在我的学校里抓人的?”

李阎。

他站在行政楼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那是学校开运动会用的,声音洪亮得刺耳。

“我已经报警了。”李阎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校园,“警察五分钟内就到。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黑衣人首领皱了皱眉,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他抬起头:

“李老师,我们只是奉命请两位学生去谈谈。没有恶意。”

“带着武器请学生?”李阎冷笑,“我教书三十年,没见过这么请人的。”

双方对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很微弱,但确实在接近。

黑衣人首领咬了咬牙,一挥手:“撤。”

四人迅速上车,SUV掉头,驶出校门,消失在夜色中。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闪烁的光已经能看见。

李阎走过来,脸色苍白但镇定:“警察是我十分钟前就打电话叫的,说学校有可疑人员。他们应该会盘问一阵,你们趁现在走。”

“李老师,那你……”

“我留下应付警察。”李阎说,“你们按原计划,明天医院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按计划行事。”

他推了两人一把:“快走!”

陈末和沈清悦对视一眼,转身跑向围墙。那里有一个小门,平时锁着,但沈清悦有钥匙。

跑出校门,拐进小巷,直到听不见警笛声,两人才停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夜风吹过,陈末感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松开手,看着掌心里的吊坠。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滴银色的眼泪似乎在微微发光。

沈清悦的手机亮了。是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号码:

“游戏升级了。明天见。期待你的选择。——李浩然”

信息下方,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沈清悦的父亲。不是在简陋的房间里,而是在一个看起来像病房的地方。他躺在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护仪器。眼睛闭着,脸色苍白。

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一小时前。

沈清悦的手在颤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出眼睛里涌出的泪水。

陈末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明天。

一切将在明天决定。

无论结果如何,这盘棋,已经到了必须将军的时刻。

而他们手中的棋子,已经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