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2-23 05:29:59

2

6.

谢兰茵听见通传声,立刻激动的朝外奔。

“皇上,你终于来了,臣妾快被欺负死了!”

她夹着嗓子,扯着霍元清的衣角,撒娇道。

“您多日不来后宫了,难不成真被那小狐狸精迷了心?”

“臣妾心口有些疼,太医院说定是阴气入体。您身负龙气,今晚若能招我侍寝,明日我就能痊愈了!”

霍元清推开她,不耐烦道。

“有病就回去歇着,少跑来碍眼!”

他步履匆匆,急着入殿。

端阳扫了一眼溅满鲜血的内室,硬挤出满脸的笑容,凑上去道。

“父皇,您上次教我的治国策论,我已经有了新的见解,请您抽空听女儿讲述一番。”

霍元清迟疑了,他问:“怎么光喊父皇,你母后呢,难不成你们母女至今都没见面?”

我放下昭华,嗓音冷淡。

“刚才不是还叫嚣着要把我碎尸万段吗,怎么皇上真来了,你们反倒不敢了呢?”

听见我的声音,霍元清立刻高兴起来,用力推开拦路的两人,握住我的手微笑道。

“囡囡,我还以为你出宫去了!”

嘀嗒——

鲜血掉落在他的掌心,霍元清面上的笑容烟消云散。

他这才看见我满身的血污,鞭子刑具散落一地,重伤的昭华蜷缩在角落,小脸上满是泪痕。

“谁敢伤你?”

霍元清失控大吼,眉眼全被戾气笼罩。

我冷笑一声。

“皇上,你既然已有妻妾,为何半夜还要跑来我的冰棺,对着个死人诉说情谊?”

霍元清脸色惨白,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愤怒的目光直视谢兰茵。

“娴妃,谁允许你在朕的寝宫撒野的?”

谢兰茵扑腾一声跪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皇上,臣妾冤枉啊,分明是她以下犯上,口出狂言冒犯了臣妾,妾气不过,这才教训了她一顿。”

霍元清没等她说完,就朝着宫人嘶吼道。

“全是死人吗?还不快去请太医!”

我目光发冷,抱着昭华,像看陌生人似的。

“霍元清,你少装模作样,如今我们母女卑贱如泥,不配让太医看诊。”

“我只求你,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我们出宫,余生永不相见。”

霍元清僵住了,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泪闪烁。

“囡囡,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是卑贱,那我这皇帝也别当了,干脆跟你一起归园田居好了!”

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指着谢兰茵发狠道。

“你竟敢如此欺辱朕的妻子?”

霍元清捏紧了双拳,当众下令。

“朕要昭告天下,先皇后回来了,册封大典即日举行!”

“你们去把凤印取来,剥夺娴妃的六宫协理权,把她打入冷宫,不许任何人探望!”

谢兰茵瘫软在地上,不可置信道。

“皇上,你疯了吗,先皇后早就死了!”

“她就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您一向英明神武,如今怎么会被美色迷了心呢?”

7.

端阳忙跪地求情,眼泪流了满脸。

“父皇,人死不能复生啊。要是母后在天有灵,看见你被狐狸精欺骗,甚至封她为继后,她一定不会原谅你!”

霍元清的胸膛剧烈起伏,正想发火,可对上端阳那张脸时,气焰就消了大半。

他耐心解释道。

“端阳,有道是母女连心,你仔细看看,她就是你母后!”

“自从先皇后离世,朕日夜烧香拜佛,从不滥造杀孽,兴许是朕的功德感动了上苍,又把皇后送回了人间!”

我嗤笑一声。

“从不滥造杀孽?”

我指着伤痕累累的昭华,恨的咬牙切齿。

“你对百姓极好,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君父,可你对自己的孩子呢?”

“倘若今天我不来,昭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当初我离世前,你口口声声的承诺定会照顾好昭华。可旁人的几句谗言,你就动摇,放任她在宫人受人欺凌!”

想到曾经活泼可爱的昭华,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就气不打一出来,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把她送出宫外。

霍元清愣住了,急忙解释道。

“囡囡,你难道没看见昭华的后背吗?她没有胎记,不可能是你我的孩子!”

他指着端阳,恳切道。

“我知道你恐怕很难接受真相。但你看端阳的脸,她和你怎么可能不是母女?”

心里一片荒凉,我看着执迷不悟的霍元清,反问道。

“他们说先皇后死了,我是骗子,可你为什么坚信我一定就是你的妻子?”

霍元清皱眉,伸手扶过我的脸颊。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你的一举一动都烙印在我眼里。”

“不管你顶着谁的皮囊,就算化成灰,我也永远能认出你。”

我笑出了眼泪,指着昭华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身为母亲会认不出心爱的孩子?”

“昭华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她,无论有没有胎记,她都是我的女儿!”

霍元清哑口无言,他喘着气,见我笃定的神情,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他看向昭华,羞愧自责交织。

“真是父皇认错了吗?“

一直强忍眼泪的昭华瞬间崩溃大哭。

“父皇,你为什么不信我啊?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你总护着端阳,不听我的解释,若非母后回来了,我肯定就要含冤而死了!”

端阳也吓哭了,她跪在霍元清脚边,哭喊道。

“父皇,你不是查验过的吗,那农妇已经招供了,就是她偷换了孩子!”

“而且我们滴血验亲过的,我背后的胎记也和公主无误。铁证如山,你不能只听贱人的片面之词,就质疑我的身份啊!”

霍元清有些动摇了,他看着端阳与我相似的眉眼,心又软了。

“是呀囡囡,端阳五官和你多像啊......”

我嗤笑一声,扶起昭华,冷静道。

“霍元清,我不清楚世界上是否存在两个相貌一致的人,但我明白为什么昭华不像我。”

“她女生男相,眉眼中自带一股英气。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哪里是像我,分明是继承了你年轻时的相貌!”

我盯着霍元清愣怔的脸,一字一顿道。

“昭华和你有七分相似,直到此刻,你还不愿意认她吗?”

8.

霍元清大彻大悟。

他极力平息心中的激荡,眼中满是错愕心痛,最终又重回平静。

“皇后所言极是,朕糊涂了,错怪了昭华。”

“即日起恢复昭华的公主身份,出于补偿,朕会下旨赐她封地,允许她以皇太女的身份监国。”

“至于两个孩子的身份,朕会命人严查,涉事者诛连九族,绝不手软!”

大势已去,谢兰茵心如死灰,哀嚎道。

“皇上,你指定是被妖孽附体了,先皇后已逝多年,她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您若执迷不悟,世家大臣都会寒心。届时硝烟四起,民不聊生,后世史书又该如何评判?”

我心下清楚,谢兰茵只是在拿皇位威胁霍元清了。

可她太蠢了,为君者最恨的就是臣子擅权。

霍元清勾起一抹微笑,询问道:“请教娴妃,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谢兰茵误以为他服软了,眼中闪过几丝势在必得。

“请皇上诛杀妖妃,碾碎她的遗体,再让国师施法镇压,才可稳固江山社稷!”

霍元清点头,脸色却阴沉下来。

“世家,好一个世家!”

“朕早就想把你们一锅清了,苦于找不到借口,现在倒好,娴妃你妄议朝政,霍乱国本,朕若不反击,岂不是被人当成窝囊废了?”

他不再看谢兰茵苍白的脸,扬声喊来禁卫军。

“褫夺娴妃封后,废为庶人,幽闭冷宫。”

“待真假公主一事查清,赐她白绫鸩酒,尸体扔入乱葬岗,不许家人收殓。”

谢兰茵心如死灰,她试图摆脱禁卫军的钳制,却被抓着四肢,拖出了宫外。

哭声消散在风中,霍元清看向吓傻了的端阳,下令道。

“至于你,就滚去宗人府闭门思过吧,待真相水落石出,朕会赐你个痛快。”

端阳还想再狡辩,却被霍元清骇人的脸色逼退。

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殿内重归平静,霍元清拉住我的手,讨好道。

“囡囡,这样处罚,你还满意吗?”

我神色冷淡,安静的给昭华把脉,吩咐道。

“收拾好凤仪宫,我和昭华今晚就要搬回去。”

9.

霍元清这才安心。

他知道我向往的始终是无拘无束生活,当初生下昭华时就动过远走高飞的念头。

若不是他卑微祈求,这皇后之位白给我,我也是不要的。

“朕送你们过去。”他急忙道。

凤仪宫十年没住人了,屋里的摆设却和我离去时很像。

宫人说,霍元清下朝时经常会来到这里。

也不多做什么,无非是走走停停,替我伺弄好落满庭院的槐花。

太医给昭华诊脉,脸色却越来越紧绷。

“如何了?”我焦急道。

太医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

“公主身体亏空的厉害。长期营养不良,各处损伤,加上忧思过重,需要静养多年才能恢复。”

我松了口气,又问道。

“那她体内的奇毒呢?是否要药可解?”

太医沉思片刻。

“那不是毒,而是西域传来的子母蛊。”

“这种蛊虫通常会下在暗卫身上,每月都会发作,需要定时领取解药才能压制痛苦。”

“不过好在蛊虫并不致命。只要母蛊死了,子蛊自然也会消失。”

霍元清怒意翻腾。

“是朕的疏忽。本以为只是孩童间的小打小闹,端阳就算恨昭华也不会对她下狠手,没想到她竟会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

不出三月,在霍元清的强令下,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当年那凤凰胎记,本来就是假的。

我在生下昭华后损了身子,此生无法有孕,霍元清出于对我的情谊,想要封昭华为太女。

可女子登上皇位何其艰难,为了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我找上了国师。

求他用秘法,在昭华背后纹上一朵凤凰胎记。

谁料国师早已是谢家的人,他想让世家重新掌权,便想出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他们循着我旧日逃亡的踪迹,收买了曾经救过我的农妇,逼她向霍元清承认,昭华并非我的亲生女。

做好准备工作后,谢家挑出了一个身形年龄都与昭华相仿的孩子。

用了换皮易容术,再刺上凤凰印记。

待国师使用秘法消除昭华后背胎记时,一场真假公主的戏码便粉墨登场了。

若非我死而复生,昭华难逃一死。

霍元清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谢家混淆皇室血脉的罪状被公之于众。

百年世家顷刻倒台,霍元清下令诛连九柱,同时命禁卫军包围了整个京城,势必要将世家清剿殆尽。

谢兰茵得知父兄已死后,没等白绫送来,就一头撞死了。

得知她死讯时,我正在给昭华上药。

10.

“死了也好,白绫价贵,给她用实在不值得。”

我神色冷淡,昭华喝着药,苍白的小脸终于长出了些肉来。

罪魁祸首只剩端阳一人。

对于这个占据我女儿多年身份,又与我外形相似的女儿。

我的心里只有厌恶。

国师临死前,告诉了我一个恶心的真相。

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永远瞒过霍元清,只想着让他看在孩子的情分上,尽快让谢兰茵怀上龙种。

只是霍元清一心为我守节,从不去后宫,他们又想着,等端阳长大了,再揭露她假公主的身份,这样霍元清收她入后宫,就不用再顾及世俗的眼光。

等端阳怀孕,挟天子以令诸侯。

世家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重回权利顶峰。

想到这,我给霍元清的暗卫递去了口信。

“时间差不多了,给她一个痛快吧。”

暗卫领命。

七日后,昭华胳膊上的黑线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后,蛊虫好像没有了!我不会再痛了!”

我笑着点头。

没有告诉她,蛊虫的消散,代表着端阳在无尽的折磨中得到了解脱。

第一场雪落下时,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霍元清带着我祭拜宗祠,焚香上告天意,注视我穿着凤冠霞帔,手捧皇后金印,一步步朝他走来。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霍元清在朝堂上多加了我一把凤椅。

他说,“皇后是唯一有资格与证并肩执掌天下的女人。朕的权利合该分她一半。”

朝野震动,批判的奏折雪花似的飞上霍元清桌案。

可他一意孤行,连杀三个谏臣。

宁愿背上千古骂名,也要让我与他平起平坐。

次日,霍元清册封昭华为皇太女。

同年冬,皇帝一病不起,太女奉命昭华监国,皇后垂帘听政。

11.

我没想到霍元清的身体竟然亏空到了这种地步。

他从前是无名小卒,因为不满前朝暴政拥兵自立,从马背上打下了江山。

数次死里逃生,我总觉得他能长生不老。

毕竟地府的生死簿上写的清清楚楚,他能活到一百岁。

对于霍元清的病情,太医院众说纷纭。

他们查不出病症,只说是内疾所致,静养几天便可康复。

昭华还小,不懂朝政,我只要接过了所有奏折,日夜不停的批阅。

“母后,父皇想再见你一面。”

昭华推开殿门,眉宇间笼罩着愁绪。

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丢下奏折,跌跌撞撞的朝寝宫跑去。

“囡囡......”

霍元清靠在软塌上看我,眼神格外柔软。

我在他身上看见了浓重的死气,黑白无常在屏风外等候。

“没多少时间了。”霍元清笑着说,“你把虎符和玉玺拿好,大殿中的匾额里有我立下的遗旨。”

“待我死去,你自立为皇。”

我心中震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他这人真坏啊,死了都不肯放过我,硬是逼我困在皇宫里,给他当一辈子的牛马。

“当年我很后悔,如果你不怀孕,就不会因为生产落下病根。”

“但我最恨的还是自己,要不是我没用,你也不会因为替我挡剑,年纪轻轻就走了。”

他靠在我肩上,眼泪如水般滑落。

“那个江湖道士告诉我,此生我还能见你一面。”

“代价便是,我得用七十年阳寿来换。”

“我同意了,于是那天在地陵里,你从天而降。”

我咬住嘴唇,努力克制住崩溃的哭声。

“原来神仙真能听见信徒的许愿。”

“这一次,换我先下去等你了。”

声音消散,他停了呼吸,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

多年后,我成了史书赞颂的女皇,昭华也长大了,足够接过我手里的担子。

新皇即位大殿时,我看向满园春色。

忽然想起,最初与霍元清初遇时,也是在春和景明的季节。

他被狗追到树上,而我恰好不怕狗,嘲笑着把他救了下来。

缘分纠缠,两世未灭。

我也活够了,该去地府找霍元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