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澳门港澳码头。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柴油的味道。巨大的渡轮停泊在岸边，旅客熙熙攘攘，排队过关的人流如同缓慢移动的长龙。穿着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穿梭其间，广播里循环播放着通关注意事项，气氛忙碌而有序，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紧绷。
林渊和苏瑾排在前往内地口岸的队伍中。林渊只带了一个轻便的登机箱，苏瑾则是一个小巧的女士手提包。两人都戴着墨镜，衣着低调，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林渊能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阴冷的毒蛇，从不同角度粘附在他们身上。
苏瑾不着痕迹地靠近林渊，压低声音，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带来一丝温热的气息：“左边柱子后面，穿灰色夹克戴鸭舌帽的两个；右边免税店门口，假装看手机的黑T恤胖子；还有……我们斜后方，那个一直低头看报纸的瘦高个。都是李鬼手下养的打手，专门在码头‘处理’不听话的债仔或者碍事的人。领头的叫‘丧狗’，就是那个胖子，心狠手辣，身上背着案子。”她今天换了身休闲装扮，白色紧身T恤，浅蓝色破洞牛仔裤，依旧穿着那双标志性的透肉黑丝，踩着一双白色板鞋，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爽干练，但姣好的身材曲线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渊墨镜后的目光扫过苏瑾提到的几个方位，神色不变。“李鬼也就这点能耐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评价天气。
“他们不敢在关口大厅里明目张胆动手，这里摄像头太多，边检警察也不是吃素的。”苏瑾继续低语，身体又贴近了些，手臂自然地挽住林渊的胳膊，看起来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但过了边检，到后面候船区和登船廊桥那段路，监控有死角，人也相对少。他们最可能在那里找麻烦。等会儿过关后，你跟着我走，别走常规通道，我认识一个内部工作人员，可以走货检旁边的员工通道绕过去，直接到VIP候船室，那边他们进不去。”
“好。”林渊点头，对苏瑾在澳门的能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能调动口岸内部人员行方便，这可不是普通地头蛇能做到的，沈亦菲安排她来，确实有道理。
队伍缓慢前移。轮到他们过关时，林渊递上证件。边检官员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他仔细核对着证件和本人，又抬头看了看电子屏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渊心头一凛。苏瑾挽着他的手也微微一紧。
“先生，请稍等。”边检官员拿起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很快，一名穿着制服、肩章级别更高的警官走了过来，接过林渊的证件，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林渊先生？”
“是我。”
“请跟我们到旁边办公室一下，有点情况需要核实。”警官语气客气，但不容置疑。
苏瑾脸色微变，正要开口，林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配合检查是公民义务。”他平静地说，然后对警官点点头，“可以。不过，我航班时间比较紧。”
“很快。”警官说道，示意林渊跟他走。
林渊松开苏瑾的手，给了她一个“按计划进行”的眼神，然后坦然跟着警官走向一旁的边检办公室。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几道阴冷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和得意。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名工作人员。警官让林渊坐下，自己坐在对面，打开电脑。
“林先生，系统显示，您的证件关联了一个‘临时边控提示’，需要核实几个问题。”警官看着屏幕说道。
边控提示？林渊眼神一冷。这绝不是巧合。李鬼的手，比想象的还能伸，居然能在这里做手脚！虽然只是“提示”而非真正的“边控”，目的显然是为了拖延时间，制造麻烦，甚至可能为外面那些打手创造机会。
“请问。”林渊语气依旧平稳。
警官问了几个例行问题，来澳目的、行程、住宿酒店等等。林渊一一如实回答，逻辑清晰，语气从容。
问询持续了大约十分钟。警官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电脑，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那个“提示”很可能只是个模糊的、缺乏实质依据的骚扰信息。
“好了，林先生，感谢您的配合。您可以通关了。”警官最终合上电脑，将证件递还给林渊，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耽误您时间了。”
“理解，你们也是职责所在。”林渊接过证件，站起身，不动声色。
走出办公室，林渊目光迅速扫过大堂。苏瑾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而那几道阴冷的目光，似乎也随着他的出现，重新聚焦过来，并且隐隐呈现出合围的态势。
他没有停留，按照苏瑾之前低声交代的路线，快步走向洗手间方向。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侧门，通常锁着，但苏瑾说她会安排人在里面接应。
果然，刚走到侧门附近，门就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码头工作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探出头，快速对林渊做了个手势。林渊闪身而入。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堆放着清洁工具的走廊，灯光昏暗。那个工作人员低声说：“苏小姐在前面拐角等您。这边走。”
两人快步穿过走廊，拐了两个弯，推开一扇铁门，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到了码头内部区域，旁边是集装箱装卸区，嘈杂而忙碌。苏瑾正等在一辆贴着“海关稽查”标志的电瓶车旁，看到林渊，明显松了口气。
“快上车！”她拉开车门。
电瓶车悄无声息地启动，沿着内部道路，绕过主候船大厅，驶向VIP登船区。开车的正是那个工作人员，显然对路线极熟。
“刚才吓死我了。”苏瑾拍了拍胸口，紧身T恤下的弧度随之起伏，“李鬼居然能动用关系给你上‘提示’，看来是真急眼了，也舍得下本钱。还好只是拖延，要是真被卡住就麻烦了。”
“他越急，说明我们戳到他的痛处了。”林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码头景色，眼神冰冷。这笔账，他记下了。
电瓶车很快抵达VIP候船室门口。这里环境安静优雅，有独立的安检和通道，几乎看不到普通旅客。
两人下车，谢过工作人员，快步走进候船室。直到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茶，苏瑾才真正放松下来，脱下板鞋，揉了揉包裹在黑丝里、似乎有些酸胀的脚踝，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却带着一种居家的、慵懒的性感。
“总算安全了。”她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林渊，眼中带着好奇和探究，“林先生，您刚才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我看您脸色都没变一下。”
“紧张解决不了问题。”林渊喝了口茶，“而且，我相信苏小姐的安排。”
这话让苏瑾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真实的红晕，她低下头，声音轻柔了些：“谢谢林先生信任。”
就在这时，林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大勇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渊哥，顾晚晴的资料初步查完，有点意思。另外，家里网络发现不明扫描痕迹，很隐蔽，已反向追踪，坐标指向……澳门。你那边小心。”
家里被扫描？坐标澳门？林渊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李鬼的动作，果然不止在码头！这是双管齐下，一边在现实世界拖延围堵，一边在虚拟世界探查他的底细！幸好有赵大勇这个技术怪物坐镇！
他立刻回复：“扫描者特征？能锁定具体位置或身份吗？”
赵大勇秒回：“手法老辣，多层跳板，最后落脚点是澳门一家商业中心的公共WiFi，无法具体到人。但扫描针对性极强，主要针对我们对外业务服务器和我的几个常用跳板IP。对方在找我们的核心数据接口和……我的真实位置。来者不善，技术不弱。我已经布下蜜罐和追踪陷阱，等他们下次来。(╬◣д◢)”
“做得好。继续保持警惕，尤其注意保护你自己的真实信息。”林渊嘱咐。赵大勇是他的技术核心，绝不能有失。
“放心，想找到我，得先跨过我的十万代码大军！(๑•̀ㅂ•́)و✧”
看着赵大勇依旧带着点中二气息的回复，林渊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些。有这家伙在，网络防线暂时无忧。
但现实世界的威胁，还远未结束。
广播响起，提示他们的航班开始登机。
林渊和苏瑾起身，走向专属通道。
通过廊桥，登上渡轮，找到头等舱座位坐下。直到渡轮缓缓驶离码头，将那片充斥着欲望与危机的土地抛在身后，林渊才真正感到，澳门这一局，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但风暴，已然被引向内地。
李鬼、“深水”、沈亦菲、顾晚晴……还有公司内部可能存在的未知变数。
一张更大的网，似乎正在悄然张开。
而他，即将成为这张网中，最不可预测的那条鱼。
或者……是那个，撕破这张网的，猎手。
渡轮破开蔚蓝的海面，向着上海的方向疾驰。
林渊闭上眼睛，开始梳理接下来的每一步。
而坐在他身旁的苏瑾，则悄悄侧过头，看着林渊闭目沉思时冷峻的侧脸，眼神复杂，最终也轻轻靠向椅背，目光投向舷窗外无垠的大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