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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栀枝回了住处,满院漆黑可怖,只有那颗夜明珠散发着唯一的光。
她突然有些恍惚,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宠她如宝。
知道她怕黑,不但给她安排了阳光最好的房间,还定制了不伤眼的夜灯常年亮着。
爱竟然会让人变得那么愚蠢,她自嘲一笑。
铃铛似乎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轻轻跳到她膝盖上蹭了蹭。
林栀枝低下头,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柔软的皮毛。
若她走了,这个小东西也不知会不会被善待,不如送去给孟婆吧。
她很喜欢猫。
玉被拿走的第二个时辰,林栀枝蜷在榻上。
魂魄深处传来撕裂的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殿门被推开,池咒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盏香炉。
“栀枝。”他把香炉放在床边小几上,语气还算温和,“有了这香,你会好受些。”
一丝带着药味的冷香散开,确实让那锥心的痛楚缓和了一点。
林栀枝脸色苍白。
“不用陪你的恩人吗?”
池咒眉心缓缓蹙起。
“她身子弱,心却细,还惦记着你。”
“栀枝,别再任性了。”
这话像冰锥扎进心里,身上的痛楚稍缓,但心口的疼却更让人煎熬。
她任性,她又有什么资格任性?
为了沈宁鸢,池咒毫不犹豫的夺了那玉。
恐怕在池咒心里,她根本算不得活生生的人,只是个用完即弃的药引子吧。
他倒是真爱沈宁鸢,高高在上的阎王大人,竟然屈尊降贵的给她送一炉香。
想到这,林栀枝闭了闭眼。
“我很累了,要休息了。”
池咒却以为她和以前一样耍脾气,眼底也涌上几分不耐。
“那玉对宁鸢养魂有帮助,你在地府这么多年,这点痛忍忍就过去了。”
“忍?”林栀枝几乎想笑,却咳了起来。
“池咒,在你眼里,我连喊疼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的眼神太冷了,冷得池咒心头莫名一滞。
但他很快压下那点异样。
“栀枝,十五日后就是我们大婚了。”
“我只是想让宁鸢快点痊愈,把她送回人间去,你该理解我。”
林栀枝看着他,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她心心念念的大婚,却是她的死期,她心爱之人的新娘,从来也不是她。
想到和孟婆的约定,她闭上眼。
“知道了。”
“殿下,沈小姐说想吃您做的饭。”
随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池咒微不可查的勾起唇角。
他起身就要离开,又止住脚步。
“别想太多。”
“好好休息,香点完了我再让人送。”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栀枝浑身发冷。
果然,在沈宁鸢面前,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明明他知道她最怕痛,又怕黑。
可现在,他看不见她因为疼痛苍白无血色的脸,看不见因为恐惧浑身湿透的汗,心不在这,眼睛自然就盲了。
殿外传来守门小鬼低低的交谈。
“殿下对沈小姐真上心,亲自送安神香来。”
“上心?这香是沈小姐药的药渣制的,她说扔了可惜,让殿下拿来给林小姐用。”
“药渣?那不就是......”
“嘘,小声点!”
每一字都清清楚楚。
林栀枝看着那缕青烟,突然笑了,眼泪却无声滑落。
原来连这点表面的温情,都是别人施舍的残渣。
像她这个人一样,耗尽所有的用处,变成魑魅魍魉的餐食。
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