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中午裴司夜才回来。
一整天,许清栀都没有出现。
他起初并未在意。
昨日在书房,她转身离开时的背影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以为她在闹脾气,像从前那样。
最多冷他两日,等他去哄,便会软下眉眼,重新温顺地倚进他怀里。
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踏进将军府时,他脚步顿了顿,转向她住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片死寂。
没有灯火,没有人声,连她常在檐下养的那几盆草药都蔫蔫地垂着叶子。
裴司夜皱眉,快步走进屋内。
桌上还放着昨夜的茶盏,茶水已经凉透。
床铺整整齐齐,被褥叠得一丝不苟,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他走到梳妆台前,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纸。
裴司夜拿起纸,上面只有八个字,墨迹已干:
“两不相欠,各生欢喜。”
字迹很稳,没有颤抖,没有迟疑。
像她昨日离开时的背影,平静得可怕。
裴司夜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他转身冲出屋子,在院中环顾。
墙角的花盆被挪开,露出松动的砖块;
院中央有个火盆,里面是烧尽的灰烬。
风一吹,扬起黑色的碎屑。
他蹲下身,在灰烬里翻找。
手指触到未燃尽的纸片,边缘焦黑,字迹模糊,隐约能看出是她写回信的字迹。
裴司夜站起身,胸口突然涌上一阵陌生的慌乱。
他大步走出院子,对守在门外的侍卫厉声道:
“立刻封锁城门,全城暗搜许清栀!”
侍卫领命而去。
裴司夜站在原地,握着那张纸的手微微发颤。
两不相欠。
各生欢喜。
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走?
怎么敢用这么轻飘飘的八个字,抹掉他们之间的一切?
“司夜哥哥!”
林皎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甜腻。
她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我听下人说你在找人,出什么事了?”
裴司夜转身看她。
月光下,林皎月的脸颊红润,眼睛明亮,精心打扮过的妆容没有丝毫瑕疵。
她伸手想拉他的袖子,声音放得更软:
“别急呀,许姐姐也许只是出去散散心。”
裴司夜打断她,声音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意:
“她刚小产,膝盖的伤还没好,能去哪里散心?”
林皎月的手僵在半空。
她从未见过裴司夜用这种眼神看她。
不是温柔,不是宠溺,而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冷。
“我只是担心你。”
她垂下眼,睫毛轻颤:
“你为了她这样着急,我会难过的。”
若是从前,裴司夜会哄她。
可此刻,他看着她的眼泪,心里却只有烦躁。
“你先回去。”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我还有事要处理。”
“司夜哥哥……”
“回去。”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皎月咬了咬唇,最终没敢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裴司夜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那张纸。
夜色渐深,寒意渗进骨缝。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冷的夜,许清栀蹲在巷口等他。
见他回来,她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来,把怀里捂着的汤婆子塞给他:
“将军,暖暖手。”
那时他皱眉:
“这么冷的天,等在这里做什么?”
她只是笑,眉眼弯弯:
“怕你冷呀。”
后来他才知道,她等了他整整三个时辰,手脚都冻僵了。
可他当时只觉得麻烦。
裴司夜闭上眼睛,胸口那阵陌生的抽痛又涌上来。
他握紧那张纸,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
许清栀,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