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赵大富扭曲僵硬的尸体躺在病床上，口中残留着污浊的黑血，那双布满血丝、瞳孔灰翳扩散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天花板，凝固着死前的极致恐惧。左手那枚金戒指，暗红的血光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但绿宝石内部却彻底浑浊凝固，仿佛盛满了干涸的污血。一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痕贯穿宝石中心，如同被利爪撕裂。

病房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归零后单调的长鸣。医生护士们呆立当场，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暴毙彻底震住。

林默僵立在门口，灵魂深处那契约烙印的灼烫感如同烧红的铁水，瞬间从一点蔓延至整个意识！左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野彻底被翻腾的、粘稠的暗红血色淹没！那块灰白阴影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扩张，瞬间吞噬了瞳孔边缘三分之一的区域！视野中央出现大片的黑暗盲区！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业力的反噬，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契约烙印疯狂注入！赵大富死了，死于戒指的诅咒，而非他承诺的"公正裁决"。誓言，失败了！

冰冷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尖锐的痛楚，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炸开：

魂誓契约失败！业力清算启动！

惩罚：业火焚烧（持续），灵魂本源持续损耗。灵魂本源持续损耗，判官权限严重削弱。

获得：来自"未知存在"的五星差评（目标未按契约方式死亡）。

差评惩罚：业力侵蚀速率倍增。随机抽取一项判官能力永久性削弱﹣-【危机直觉】永久削弱50%。

【危机直觉】永久削弱！林默的心沉入深渊。这曾是他无数次在急诊室和幽冥审判中化险为夷的保命本能！如今被腰斩！这意味着他面对现实的阴谋和幽冥的危险时，预警能力被大幅降低！

"林医生！"苏晴冰冷的声音如同警钟，将林默濒临崩溃的意识猛地拉回现实。她已迅速检查完赵大富的尸体，此刻正站在床边，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直射林默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只彻底被血色与灰翳覆盖、仿佛来自深渊的左眼！她的目光，更是死死锁定在赵大富左手那枚裂纹密布、散发着不祥余韵的戒指上！

"立即封锁现场！保护物证！这戒指…有问题！"苏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医权威。她迅速指挥跟进来的安保人员隔离病房，同时拿出手机开始呼叫刑侦同事。

林默能感觉到苏晴目光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怀疑﹣-对赵大富诡异死亡的怀疑，对戒指超自然异象的怀疑，更是对他林默此刻非人状态的怀疑！她正在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就在这时，王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走廊拐角。他脸上那抹冰冷的、得意的弧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担忧。"天哪！赵先生他…怎么会这样？"他快步走近，目光"关切"地扫过病房内的景象，在掠过赵大富尸体和那枚戒指时，眼底深处那抹与戒指血光同源的暗红一闪而逝。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林默身上，尤其是在林默那只恐怖异常的左眼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仿佛在压抑某种扭曲的快意。

"林老师，您…您的眼睛…"王宇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担忧，甚至试图伸手来扶摇摇欲坠的林默，"您看起来糟透了，快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别碰我！"林默猛地甩开王宇伸过来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和厌恶。左眼的剧痛和视野的缺失让他烦躁异常，而对王宇的杀意和警惕更是达到了顶点。这个阴险的毒蛇，陷害张笑笑，毒杀赵大富，他就是这一切的推手！孽镜笔碎片里的下毒画面和苏晴提供的物证，都指向他！

王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错愕，但镜片后的眼神却更加阴冷。他收回手，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委屈："林老师，我只是关心您…您太累了…"

"都别吵了！"苏晴厉声打断，她的目光如同冰锥，在摇摇欲坠、左眼狰狞的林默和眼神闪烁、故作姿态的王宇之间扫视，"所有人，现在立刻离开病房，保护现场！林医生，王医生，你们也需要配合后续调查！"

林默强忍着灵魂深处业火焚烧的剧痛和左眼的极度不适，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留在这里，只会加深苏晴的怀疑，甚至可能被当成嫌疑人。他最后看了一眼赵大富的尸体和那枚裂开的戒指，一股冰冷的恨意和沉重的责任感交织在心头。赵大富死了，但李强的公道尚未还清！王宇，必须付出代价！

他不再理会王宇，跟跄着转身，凭借残存的右眼视野和50％削弱的危机直觉，摸索着朝休息室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灵魂的虚弱感让他头晕目眩。他能感觉到身后，苏晴那审视的目光和王宇那阴冷的视线，如同两条毒蛇，缠绕在他的背影上。

回到昏暗的值班休息室，林默一头栽倒在简易床上，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剧痛的左眼。灵魂深处的业火焚烧感并未因赵大富的死亡而停止，反而像是失去了目标，更加肆意地灼烧着他的本源！契约烙印处持续传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誓言的失败。左眼的视野一片黑暗与血色交织，那块灰白阴影仍在缓慢、顽固地侵蚀着剩余的视野。

"呃…啊…"压抑的痛苦呻吟从他齿缝间溢出。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业力的反噬会持续多久？会将他彻底烧成灰烬吗？

就在这绝望的剧痛中，他残存的、被削弱后的【危机直觉』，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无常殿方向的…悸动！

不是冰冷的意念，而是一种充满不甘、愤怒和一丝…茫然的灵魂波动！

是李强！那位被他暂时封印在"沉渊"的亡魂！契约烙印与沉渊的联系并未完全断开！赵大富的死亡，虽然方式并非林默所承诺的"公正裁决"，但毕竟这个恶徒死了！契约的部分条件…达成了？李强的怨魂感知到了！他在沉渊中…苏醒了？！他感受到了契约的松动？!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却像一道冰冷的清流，短暂地冲淡了焚烧灵魂的业火痛苦。林默猛地睁开右眼，心脏狂跳！李强灵魂的反应，是否意味着…誓言还有挽回的余地？业力清算…能否暂停？!

然而，这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刚刚燃起，就被现实更深的黑暗瞬间吞噬！

与此同时，在急诊科主任办公室外的走廊阴影里。王宇并未走远。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隐藏在监控死角的黑暗中。确定无人注意后，他从白大褂内侧口袋极其隐秘地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材质非金非木、刻满了诡异扭曲符文的暗红色吊坠！吊坠中心，镶嵌着一粒极其微小的、散发着与戒指同源暗红光芒的晶体！

他紧紧握着吊坠，闭上双眼，嘴唇无声地快速开合，仿佛在吟诵着什么。随着他的吟诵，那暗红吊坠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起来，中心那粒晶体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邪异红光！

这红光，与赵大富戒指爆发的血光，如出一辙！但更加内敛，更加…指向性明确！

王宇猛地睁开眼，眼底那抹暗红光芒大盛！他透过办公室门上的磨砂玻璃，死死盯住了里面那个伏案疾书、浑然不觉的身影---陈一刀！

吊坠的红光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渗透门缝，缠绕向正在审阅病历、眉头紧锁的陈一刀！红光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陈一刀握笔的手猛地一僵！一股突如其来的、难以言喻的心悸和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却只看到一片昏暗的走廊阴影。

"怎么回事…"陈一刀放下笔，揉了揉突然刺痛起来的太阳穴，一股莫名的烦躁和疲惫感涌上心头。他并未察觉，一缕极其淡薄的灰黑色气息，如同附骨之疽，正悄然缠绕在他的脖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