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仁和医院ICU。

冰冷的死亡直线如同墓碑,刻在每一台监护仪的屏幕上。医生绝望地停止了按压,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林默的身体停止了抽搐,皮肤呈现出一片死寂的青灰,裹着暗红污血的净化凝胶如同凝固的裹尸布。胸口的“守”字石,灰败冰冷。

守住…心里的光…

母亲的声音,如游丝般飘荡在无边黑暗的深渊边缘。

再黑的路…也别怕…

就在这时——

那两道由老白老黑以自身魂光为代价注入“守”字石的微弱光芒——一白一黑,纯净却虚弱——如同两粒倔强的火星,轻轻触碰到了鹅卵石深处那最后一丝、源自母亲染血守护的执念!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撼动灵魂的共鸣响起!

不是能量的爆发,而是心念的共振!

那枚灰败的“守”字石,核心最深处,一点比米粒还小的、温暖的金色光核,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唤醒,猛地跳动了一下!

光核跳动!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瞬间从那光核中流淌而出!

这股暖流,并非驱散业火或邪毒,而是无视了它们!如同最纯净的山泉,无视了污浊的河床,径直流淌向林默灵魂深渊的最底层——流淌向那缕仅存的、代表着“林默”存在的意识微光!

小默…别怕…

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与那暖流融为一体!

活着…活下去!

“轰——!”

林默沉寂如死灰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被绝对守护意志点燃的、撕裂黑暗的剧痛与狂喜!那缕微光猛地炸亮!

他“睁开”了灵魂的眼睛!

眼前,不再是病房的黑暗,而是一片无垠、冰冷、死寂的虚空!脚下,是翻涌着污浊暗红气息、散发着硫磺恶臭的粘稠血海!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怨毒的亡魂面孔在血海中沉浮、尖啸!头顶,是缓缓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灰色漩涡!漩涡深处,一双冰冷、饥饿、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眸,正带着绝对的支配意志,死死地“盯”着他!

沉渊!

他竟在濒死之际,灵魂被强行拖入了沉渊的边缘!那古老存在的“主餐”宣言,并非虚言!

“呃啊!”灵魂形态的林默发出无声的尖啸!沉渊的恐怖侵蚀力瞬间包裹了他,远比业火和邪毒更冰冷、更绝望!他的灵魂边缘,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纸张,开始溶解、逸散!

就在这时——

他紧握在灵魂形态右手中的那支孽镜笔,猛地一震!笔身那污秽的暗红光芒与沉渊的血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尤其是他灵魂形态的右手虎口位置,那个禁锢污秽血线的暗红符文,此刻正爆发出刺眼的血光!这符文,在沉渊的环境中,竟仿佛成了某种……通行证?亦或是……献祭的标记?

更让他惊骇的是,沉渊血海中,无数被禁锢的怨魂,在感知到他手上那个符文的气息时,发出了更加凄厉、充满恐惧与献祭意味的尖啸!而头顶那漩涡中的沉渊巨眸,贪婪的目光更加炽盛!

献…祭…信…物…与…污…染…之…魂…*

可…得…暂…时…之…力…*

一个冰冷、诱惑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低语,直接钻入林默濒临崩溃的灵魂!

献祭?献祭这支被污染的孽镜笔?献祭自己这具被污秽血线侵蚀的灵魂?换取在沉渊中存活,甚至……换取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剧毒的种子,瞬间在林默绝望的心中生根发芽!沉渊的侵蚀太恐怖了!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溶解!献祭…就能活下去…就能…

守住…心里的光…

母亲的声音,如同惊雷,再次炸响!温暖的金色心光暖流,顽强地抵御着沉渊的冰冷侵蚀!

活下去…但不是这样活!

林默的灵魂猛地一震!不!他不能献祭!一旦献祭,他就彻底成了沉渊的奴仆!母亲的守护、老白老黑的牺牲、对李强的誓言、对真相的追寻……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就在他意志挣扎、沉渊侵蚀加剧的瞬间——

一股极其强烈的怨毒与不甘的意念,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沉渊的死寂,狠狠扎入林默的感知!这意念…来自沉渊血海的上方,来自那片灰色的漩涡之外!

是李强!那个被他强行锚定在化工厂战场、正承受着三方力量撕扯的污染怨魂!

李强那充满滔天恨意的咆哮,带着被污染的扭曲和绝望,穿透了沉渊壁垒:

林…默!你…答…应…的…公…道!在…哪!我…恨!我…要…撕…碎…一…切!

这充满极致负面情绪的咆哮,如同催化剂,瞬间引爆了沉渊血海中无数怨魂的共鸣!林默灵魂虎口那个暗红符文血光大盛!头顶沉渊巨眸的贪婪,几乎化为了实质!

献祭!献祭这个充满怨毒的灵魂!他是因你而堕落!献祭他!你就能活!沉渊的低语更加清晰!

诱惑!致命的诱惑!

林默的灵魂在沉渊侵蚀下痛苦地扭曲。献祭李强?这个因他誓言失败而堕落的怨魂?换取喘息之机?不!这同样是背叛!是更深层的堕落!

公…道!

李强的咆哮再次冲击着他的灵魂!

公道…公道…

林默混乱的意识中,闪过陈一刀灵魂投射来的画面:那只染血的手伸向染血的令牌!真相就在眼前!

他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默被绝望和痛苦充斥的脑海!

他不再抗拒沉渊的侵蚀,反而主动将意念沉入灵魂右手虎口那个与沉渊力量共鸣的暗红符文!同时,他残存的、被母亲心光和自身意志点亮的灵魂核心,将那源自“守心之誓”、用于禁锢污秽血线的力量,疯狂地逆向灌注进符文之中!

他要利用这个被沉渊“认可”的符文,利用李强那充满怨毒、被污染的灵魂作为强烈的“刺激源”,反向撬动沉渊的禁锢之力!不是献祭李强,而是……以李强为坐标,以自身符文的共鸣为引,强行从沉渊借取一丝……禁锢锁链的力量!目标是——化工厂祭坛上那个正在溃散的“吾主”暗影和王宇!

这是玩火!是赌命!一旦失败,他会被沉渊彻底吞噬!李强也会魂飞魄散!

“呃啊啊啊——!”林默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咆哮!他将母亲的心光作为最后的燃料,将意志燃烧到极致!

暗红符文在沉渊力量的滋养下,血光暴涨!数条由沉渊最底层、最污秽的暗红能量凝聚而成的、带着倒刺的能量锁链虚影,猛地从符文中激射而出!它们无视了空间,循着李强那充满怨毒的咆哮指引,瞬间穿透了沉渊的壁垒!

目标——西郊化工厂地下祭坛!

化工厂地下战场。

李强的怨魂被无形之力锚定在半空,承受着下方特勤九组能量武器的余波、祭坛腐肉团块的邪力吸引、以及自身被污染的疯狂撕扯!它发出痛苦的尖啸。

王宇瘫倒在祭坛旁,燃烧吊坠的最后邪力化作诅咒血箭射向陈一刀后,他已油尽灯枯,眼中只剩下怨毒和等待“吾主”垂怜的绝望。

那溃散的“吾主”暗影,正试图重新凝聚。

苏晴与“磐石”队长正集中火力轰击腐肉团块,一道高能脉冲即将命中核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啦——!”

数条由污秽暗红能量构成、布满狰狞倒刺的能量锁链,凭空出现在祭坛上空!它们并非攻击李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带着沉渊独有的冰冷贪婪和禁锢意志,狠狠缠绕向那正在溃散凝聚的“吾主”暗影和瘫倒的王宇!

“吼——!!”那“吾主”暗影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它感受到了锁链上那来自沉渊最深处的、令它本能颤栗的上位气息!这气息,比它更古老、更恐怖!它试图挣扎,但溃散的状态让它力量大减!

王宇更是连惨叫都发不出,直接被一条虚幻的锁链洞穿了胸膛!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恐惧!

“砰!”特勤九组的高能脉冲光束,趁机狠狠命中了失去暗影庇护的腐肉团块!

“噗嗤——!”如同脓包破裂!腐肉团块炸开,喷溅出大量污秽的黑血和令人作呕的碎块!整个祭坛的光芒瞬间黯淡大半!地面的邪恶法阵多处崩裂!

“好机会!彻底摧毁它!”苏晴厉喝,枪口转向炸裂的腐肉核心!

而被锁链缠绕的“吾主”暗影,在沉渊锁链的禁锢和高能光束的轰击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充满怨毒的嘶鸣,彻底溃散!化作丝丝缕缕的污秽黑气,被那几条沉渊锁链贪婪地吸收吞噬!

锁链在吞噬了溃散的暗影力量后,仿佛得到了滋养,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凶戾!它们猛地收紧!王宇的灵魂虚影被硬生生从残破的躯壳里扯了出来!他的灵魂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随即被锁链上的倒刺撕碎、吞噬!

沉渊锁链完成了“任务”,带着吞噬的污秽力量,瞬间缩回,消失在虚空中,仿佛从未出现。

整个祭坛空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李强那被污染的怨魂,依旧被锚定在半空,发出茫然又痛苦的尖啸。

苏晴和“磐石”队长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暗红锁链是什么?那恐怖的上位气息是什么?它们似乎…帮了他们?

沉渊边缘。

林默的灵魂在锁链消失的瞬间,猛地剧震!一股冰冷、污秽、却蕴含着庞大力量的洪流,顺着那几条锁链的虚影,倒灌回他灵魂右手虎口的暗红符文!

“呃啊!”这力量狂暴而混乱,带着沉渊的侵蚀和“吾主”暗影的怨毒残余,瞬间冲击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吹胀的气球,濒临炸裂!业火和邪毒也在这股力量的刺激下疯狂反扑!

母亲心光点亮的灵魂核心,在这三重夹击下,光芒急剧闪烁、黯淡!

更可怕的是,头顶那沉渊巨眸,在目睹了林默“借用”力量并成功带回王宇灵魂和暗影残力后,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嘲弄?

做…得…好…*

污…染…之…力…与…沉…渊…之…契…正…在…汝…魂…中…融…合…*

你…离…真…正…的…堕…落…又…近…一…步…*

主…餐…的…前…菜…已…用…毕…*

正…餐…即…将…开…始…*

巨眸缓缓闭合,那冰冷的饥饿感却如同烙印,更深地刻入了林默的灵魂。

林默惊骇地发现,他灵魂右手虎口的那个暗红符文,在吸收了倒灌的污秽力量后,形态发生了改变!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深邃!并且,一丝丝暗红带金的诡异纹路,正从符文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开始侵蚀、烙印在他灵魂的“皮肤”之上!

同时,在现实世界,ICU病房。

那台沉寂的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直线,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微弱,却无比顽强!

“有心跳了!快!继续抢救!”主治医生如同打了强心针,嘶声大喊!

而林默紧握孽镜笔的右手虎口位置,那个禁锢污秽血线的暗红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暗红与淡金交织的诡异光芒。符文周围蔓延的暗红血线,虽然依旧被禁锢,但颜色似乎更深了,隐隐透出一丝……沉渊的冰冷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