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滴…滴…滴…”

监护仪上,那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绿点,如同在暴风雨中挣扎的孤灯,艰难地、规律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整个ICU病房紧绷的神经。

林默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皮肤下的暗红血线虽被禁锢,却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异变的暗金符文光芒下透出更深的寒意。胸口的“守”字石灰败沉寂,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他回来了,从沉渊的边缘。但带回来的,是更加沉重的枷锁——灵魂深处那蔓延的暗红带金烙印,如同沉渊的触须,贪婪地汲取着他复苏的每一丝生机,带来冰冷刺骨的侵蚀感和一种……被标记为猎物的绝对恐惧。

主餐…即将开始…

沉渊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复苏的意识中回荡。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心悸和剧痛,并非来自沉渊烙印,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某种契约般的羁绊——是陈一刀!导师濒死的危机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上!

王宇临死前射出的诅咒血箭!它击中了!陈一刀的灵魂正在被献祭!那些被打散隐藏的、关于父母车祸真相的记忆碎片,即将被强行剥离、湮灭!

“不…!”林默在灵魂深处无声嘶吼!他猛地“睁开”仅存的右眼,视野一片模糊的重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潮水般涌来,但他死死攥紧了右拳——那只烙印着异变符文的手!

符文在掌心,散发着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光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符文深处,沉睡着从化工厂祭坛掠夺来的、属于“吾主”暗影和王宇的污秽力量!这股力量狂暴而混乱,充满了毁灭性,却被沉渊烙印强行禁锢在符文之内,如同被关押的猛兽!

一个疯狂、危险、带着浓烈沉渊气息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意识——用这污秽的力量,去对抗那射向陈一刀的污秽诅咒!以毒攻毒!强行打断献祭,夺取记忆碎片!

这是饮鸩止渴!是加速自身的污染!但为了真相,为了那个严厉却可能守护着秘密的导师,他没有选择!

“呃…啊!”林默用尽全身力气,将被沉渊烙印侵蚀得剧痛无比的右手,猛地按向自己的心口——那灰败的“守”字石位置!他不再试图点燃心光,而是将全部意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灵魂右手虎口的异变符文!

释放!

目标!陈一刀!记忆碎片!

夺…回来!

“嗤啦——!”

一声仿佛烙铁烫肉的声响!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灵魂层面的撕裂!

林默按在胸口的右手掌心,那个暗红带金的异变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暗金血光!一股粘稠、冰冷、带着沉渊特有贪婪和王宇极致怨毒气息的污秽能量血箭,如同被强弓硬弩射出,瞬间穿透了病房的空间壁垒!

这道血箭,带着林默的灵魂烙印和沉渊的“许可”,精准地循着王宇诅咒血箭的轨迹,后发先至!

仁和医院ICU,陈一刀病床前。

那道无形的诅咒血箭,正如同毒蛇的獠牙,即将彻底刺入陈一刀灵魂的核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道更加凝练、更加凶戾、散发着林默灵魂气息和沉渊威压的暗金血箭,凭空出现,如同捕食的毒蝎,狠狠撞在王宇的诅咒血箭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掠夺!

王宇的诅咒血箭,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瞬间被同源却更高等的污秽力量溶解、吞噬!而那暗金血箭,在湮灭诅咒的同时,前端猛地裂开,化作无数条纤细、贪婪的暗金血丝,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刺入陈一刀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呃啊——!”昏迷中的陈一刀身体猛地弓起,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灵魂如同被亿万根冰冷的针同时穿刺!

暗金血丝无视了灵魂本身的痛苦,精准地捕捉、缠绕、强行剥离那些被诅咒搅动、即将消散的记忆碎片——尤其是那块关于黑色令牌的核心碎片!

画面: 冰冷刺骨的车祸雨夜!破碎的车窗!父亲倒在方向盘上,鲜血淋漓!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染血的“守”字石塞进他手里!而车后座上,年幼的他,透过破碎的车窗,惊恐地看到——陈一刀! 他穿着沾满泥泞和血迹白大褂,脸色苍白,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一种病态的贪婪!他颤抖着的手,正从副驾驶母亲的位置下方,抓起一个被黑色绒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那物体的一角滑落,露出漆黑金属的冰冷反光和暗银符文的微光——正是那枚令牌!陈一刀抓起令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又如同抓住烫手山芋,惊恐地看了一眼车内,然后转身,踉跄地消失在雨夜的黑暗里!

意念: 令牌…钥匙…不能…被发现…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包括小默…藏好…必须藏好…

记忆碎片被暗金血丝强行夺走!瞬间沿着血箭的轨迹,倒卷而回!

“噗!”林默在病床上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这口血不再是纯粹的污秽,而是混杂着暗沉的金色光点!陈一刀灵魂被强行撕裂的痛苦和记忆碎片蕴含的强烈冲击,狠狠反噬在他身上!灵魂的沉渊烙印光芒大盛,侵蚀感加剧!手中的孽镜笔也剧烈震颤,嵌入的吊坠仿佛受到刺激,污光闪烁!

记忆碎片融入他的意识!残酷的真相如同冰锥刺入心脏!

是陈一刀!他见死不救?他趁乱偷走了令牌!他是父母死亡的帮凶?!那令牌是什么钥匙?会引来杀身之祸的钥匙?

愤怒、悲哀、被背叛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默刚刚复苏的意识!差一点将他再次拖入黑暗!

然而,就在这心神剧震、灵魂烙印肆虐的瞬间——

一股纯净、温暖、带着无尽悲悯与释然的意念,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毫无征兆地、温柔地包裹了他混乱痛苦的灵魂!

这感觉…是李强?!

林默猛地将意识投向化工厂方向!

化工厂地下,祭坛废墟之上。

特勤九组的净化光束如同聚焦的阳光,精准地笼罩了被锚定在半空、疯狂挣扎的李强怨魂!高强度的正能量净化,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它被污染的灵魂,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黑烟升腾!

“呃啊啊啊——!”李强发出痛苦到极致的灵魂尖啸!那浓郁的污秽怨气在净化光束下如同冰雪消融!

就在这净化达到顶点、污秽即将被彻底剥离的刹那——

李强那扭曲痛苦的面容上,那双被污染侵蚀的赤红眼眸,在纯净光芒的照耀下,极其短暂地恢复了瞬间的清明!那清明中,没有了对林默的滔天恨意,没有了被欺骗的怨毒,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终于解脱的释然!

它那即将被净化的灵魂核心,那点曾被林默誓言点燃、又被污秽淹没的纯白微光,此刻在净化之力的催化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起来!这光芒,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带着李强最后的本心,穿透了净化光束和空间的阻隔,如同清澈的溪流,温柔地流入林默被沉渊烙印和愤怒充斥的灵魂:

林…医生…谢…谢…

赵…大…富…死…了…我…的…家…人…安…全…了…

这…就…够…了…

公…道…不…在…形…式…而…在…结…果…

你…的…心…没…有…骗…我…

守…住…它…别…堕…落…

小…心…‘门’…的…钥…匙…它…会…吸…引…灾…祸…

意念消散。

李强的怨魂,在净化光束中,化作无数点纯净的白色光粒,如同升腾的萤火,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轮回,没有受刑,只有最纯粹的解脱与湮灭。他带着对林默最后的感谢与嘱托,永远地离开了。

李强…解脱了?他最后…认可了自己?还警告了…钥匙?

林默的灵魂剧震!那被背叛的愤怒和沉渊的冰冷,在这一刻,被李强那纯净的释然和最后的嘱托,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悲伤、释然、愧疚、沉重——涌上心头。

但就在这时!

“嗡——!”

他灵魂深处那暗红带金的沉渊烙印,仿佛被李强纯净灵魂湮灭时产生的正向能量波动所刺激,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灼痛与排斥感!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烙印剧烈蠕动、扭曲!那蔓延的纹路如同烧红的铁丝,狠狠灼烧着他的灵魂!

叛…逆!净…化…之…光…刺…激…沉…渊…之…契…*

惩…罚!

沉渊的低语带着暴怒!

林默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投入了熔炉和冰窖的夹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现实中右眼也瞬间失明!更可怕的是,他紧握孽镜笔的右手虎口,那个异变符文中心,一点深邃到极致的暗金光点猛地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

目标——他体内那些被禁锢的、属于王宇和“吾主”暗影的污秽力量!还有…刚刚从陈一刀灵魂中强行掠夺来的、蕴含着强烈痛苦和真相的记忆碎片!

沉渊烙印,要收回“借款”,并吞噬这些“利息”!

“不!”林默心中警铃大作!记忆碎片不能丢!尤其是关于钥匙的警告!

他拼命催动残存的意志,试图用“守心之誓”的余力去抵抗那吸力!但力量在沉渊烙印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眼看那些记忆碎片就要被吸入符文的暗金光点!

突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在他紧握的孽镜笔笔身内响起!

是那枚嵌入笔身、布满裂痕的邪异吊坠!它在沉渊烙印的吸力和林默意志的抵抗双重撕扯下,终于……彻底崩碎了!

吊坠碎片化为齑粉!一股残余的、精纯的污秽本源力量,瞬间被符文的吸力吞噬!于此同时,一道极其隐晦、源于吊坠核心最深处的空间坐标印记,也随着碎片崩解,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猛地激活!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森严、死寂、不容抗拒气息的黑色波动,无视了空间,瞬间从崩碎的吊坠位置射出,没入了虚空!

这波动,并非攻击林默,而是……一种定位与召唤!

林默的灵魂烙印猛地一滞!那股强大的吸力也随之一顿!他趁机用尽全力,将陈一刀的记忆碎片猛地压向灵魂深处,用残存的“守心之誓”力量层层包裹、隐藏!

就在记忆碎片被成功隐藏的下一秒——

“哐当!”

一声如同金属大门被粗暴推开的巨响,直接在林默的灵魂深处炸开!

紧接着,一股远比老白老黑更加强大、更加冰冷、更加无情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

林默的“眼前”,浮现出一幅令人窒息的景象:

一扇巨大无比、缠绕着漆黑锁链、铭刻着无数痛苦扭曲鬼脸的青铜巨门虚影,在沉渊那死寂的虚空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缝隙内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寒!

门缝中,两盏如同小型血色月亮般的巨大鬼眸,带着绝对的审视和冰冷的杀意,缓缓亮起!鬼眸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林默灵魂深处那暗红带金的沉渊烙印,以及他手中那支被污染崩坏的孽镜笔!

一个比沉渊低语更加威严、更加冰冷,如同万载寒冰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志,响彻灵魂:

污…染…判…官…林…默…*

身…负…沉…渊…之…契…持…堕…落…之…器…*

触…犯…无…常…铁…律…*

奉…阎…君…敕…令…*

吾…乃…拘…魂…鬼…差…牛…头…*

特…来…拿…你…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