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装修是贺文石和孟芸一起做的。
大到布局,小的摆件。
都是两人共同商量的。
那把法式风格的安乐椅是贺文石喜欢的。
他在大学兼职做家教,在家境优渥的学生家里看见过。
那也是他头一次知道,一把仅仅是坐人的椅子,也能那么华贵精美。
坐在上面,仿佛能置身一场华贵的梦。
少年人的自卑让他从来没敢坐到那把椅子上。
所以后来有了房子,即使装修风格更加温馨简约,他也还是坚持要买一把漂亮的安乐椅。
孟芸都由着他。
任由那把椅子在这个家格格不入。
而如今,那椅子终于碰见了与它搭调的东西。
一件来自意大利的手工高定西装。
贺文石本来还未清醒的大脑像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
呼吸仿佛都变得艰难。
看见妻子收拾妥当拿着那西装准备出门,贺文石声音急切。
“那衣服是谁的?怎么会在咱们家里?!”
妻子抬眼,漫不经心的答到:“昨天出门穿少了,一个好心人借我的,我这就准备还回去了。”
“什么好心人能把这么贵的衣服借你?还是个男人,你们什么……”
他肚子里翻腾出无数个问句。
但被妻子清冷的声音打断。
“秦雁儿……她又约我喝咖啡,你说我要不要去?”
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不上不下,闷得他胸口发涩。
“她、你……”
没等他整理好思绪,想出一个自然的回答,重重的关门声已经响起。
妻子带着那件衣服离开了。
贺文石在这之前从没怀疑过妻子对他的爱。
她是那么深爱他,依赖他,无法离开他。
而如今他呆立在客厅。
他看见过去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正悄悄地裂出缝隙。
一上午,贺文石都魂不守舍。
他数不清看了手机多少次。
微信界面,他对妻子的询问孤零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秦雁儿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不满的嘟了嘟嘴。
“文石哥,你这心里惦记谁呢,一上午了都没看我,你看看你看看,我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嘛,我里面还……”
贺文石烦躁的把手里文件一推,忽然想起来什么,抬头质问道:“你又约她见面了?”
秦雁儿被问的有些委屈。
“我、我见她又不会说什么,只是聊聊天而已,你干嘛这么凶。”
“有什么好聊的?你俩的关系有什么是必须要聊的?她最近忙着呢,你别去烦她!”
贺文石继续低头看那份已经看了半个小时的文件。
每个字他都熟悉,但就是读不进脑子。
再抬头,秦雁儿已经对着他哭成了泪人。
情人的眼泪终究是浇灭了他心中的些许烦躁。
贺文石把人拉到身前,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的事见不得光,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很麻烦的,你也不想我刚升职就因为私生活的事被处分吧?乖,别哭了。”
“那你晚上去陪我……”
“今天不行,明天是周末,明天吧。”
贺文石的大脑被早上那件西服装满,根本没有心情和情人约会,只随口应付着。
秦雁儿被他的敷衍气的不轻,只是不敢发脾气。
到了下班时间,看贺文石急匆匆的奔着回家的方向而去,秦雁儿死咬着下唇,恨得跺脚。
“看着不争不抢的,但背地里都是见不得人的手段!什么东西!”
蒋婵不知道秦雁儿对她下的注脚。
如果知道了,恐怕也会觉得她说的对。
她就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比如这件西服。
她今天找跑腿送还给了时琛。
等到他再穿上那件西服的时候,才是好戏真正开场的时候。
进修的课程安排的没有那么满。
但蒋婵能学习新东西的时候,总是习惯多学一些,就在学校多逗留了一阵。
进修结束,她也没着急回家。
而是找了家网评很好的西餐店,安静的享用自己的晚餐。
在不是任务需要的时候,她都对自己极好,照顾的无微不至,非常体贴。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也没人值得那么精心照料。
手机上,贺文石的消息有几十条,未接来电也二十几个。
透过屏幕,蒋婵仿佛看见电话另一端,贺文石那张焦急烦闷的脸。
她忍不住勾着嘴角,把手机关机了。
吃饭,逛街消食,又找了个地方做了美容。
回家时,已经快要晚上十点钟了。
推开家门的时候,屋里的光亮先一步钻入眼帘。
贺文石如她所想,回来的很早。
看见她终于回家,贺文石迅速起身,大跨步冲了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
他语速极快,像机关枪一样蹦着一句句的质问。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知道了他和秦雁儿的奸情。
是不是也在外面有了人。
是不是和其他男人约会,才这么晚才回来。
真相哪里是那么好知道的。
他和秦雁儿不是折磨了孟芸很久吗?
蒋婵装作茫然的掏出手机,“什么?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上课把手机静音,忙完才发现没电关机了。”
贺文石所有带着怒气的质问都在此刻哑了火。
蒋婵继续道:“你刚才要问什么?是不是什么?”
“……没什么。”
贺文石无力的摆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刚刚那几个小时,他坐立不安,焦急恼怒,脑海中里翻腾着一个又一个的设想,飘着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结果却被妻子一句话就堵了回来。
这种感觉,好像刚刚他所有的情绪都是无关紧要的垃圾废物。
蒋婵却继续问道:“你……不会是怀疑我吧?就因为我去参加培训回来的晚了?还是因为早上那件外套?”
她把明知故问演的极好。
和孟芸所经历的一样。
“贺文石,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一模一样的话。
贺文石曾在孟芸怀疑的时候这样指责。
如今这指责被蒋婵原封不动的压在他头上。
“贺文石,你太让我失望了。”
留下最后一句,蒋婵跑进书房,重重的关上了门。
关门的闷响回荡在客厅。
贺文石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最后一屁股坐回到了沙发上。
一声长叹从指缝中溜出。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