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三日,想打道回府时,苏窈有些感冒,发起了烧。大家便决定等她烧退了再走。
这日清晨,四人正在楼下用早餐,窗外渐渐喧闹起来。
探头望去,只见村民组成的长队正经过客栈门前。都是当地村民,也有一些零散的游客凑热闹。
队伍慢慢向前移动,人数众多,至少上百人。
女人们提着竹篮,里面装着食物、饮品,还有香烛等祭祀用品;男人们则抬着处理好的整只牛羊,肉色鲜红,显然是刚宰杀不久的。所有人都穿着节日盛装,神情庄重。
"大叔,这是有什么活动吗?"薛缈好奇地问。
店主大叔笑着解释:"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祭山大典。圣迦巴瓦在我们心中是神山,守护着村落的平安。今天是祭山日,家家户户都会派年轻人上山祭祀。"
此时,阁楼的木梯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央金穿着五彩邦典的少女翩然而至。
一身崭新的藏裙衬得她身姿婀娜,乌黑的发辫精心编着彩线,头戴的"巴染"头帕边缘垂着细穗。
她提着一个装满香烛的竹篮,笑盈盈地朝他们打招呼:"早啊!"
几人连忙回应:“早。”
不过,央金的目光大部分都停留在了闻邪身上,染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欣赏。
闻邪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央金凑近几步,竹篮里的藏香散发出淡淡的柏木香气:"你们吃好了吗?要不要跟我们去祭山?"她指了指窗外蜿蜒的队伍,"我们巴夷族不比其他村落,对外来客很友善的,游客也可以跟着参加祭山仪式哦~"
许烨倒是很有兴趣,但苏窈烧才退,是去不了的,他便也表现得兴致寥寥的。
闻邪转头对薛缈轻声说:"看这阵势是要爬山的,你爬山容易高反,要不还是......"
"我想去。"薛缈望着窗外蜿蜒而上的队伍,眼中闪着光。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祭祀活动,心里满是新奇。
闻邪见状立即改口:"既然来了,是该去看看。"
两人拾掇了些东西,便跟着央金一道去了。
队伍沿着出村的小路前行,到尽头,路边出现一块两人高的巨石,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巨石旁设着一道用整根圆木制成的拦路栅,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正合力将沉重的木门推开。
栅门两侧还设两座哨卡,上面站着个手持号角的汉子,正警惕地眺望着远山。
出了寨门,山路渐渐开阔。
队伍最前面,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格外引人注目。他身材魁梧,古铜色的脸庞轮廓分明,单手扛着一面长竹竿旗帜。
旗帜做工极为精致,边缘缀着长长的流苏,在晨风中微微飘荡。旗面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似是巴夷族独有的族徽,在朝阳下隐隐泛着光。
旗帜猎猎作响,那汉子端坐马上,自有一股沉稳如山、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是我们的头人。"央金小声告诉薛缈,语气里带着崇拜,"只有重大仪式时才出现的。"
薛缈又看到他身前还坐着一位姑娘,娇小的身子被他稳稳护在怀中。看那亲密无间的姿态,定是他的妻子无疑了。
队伍里还有不少仪仗。有乐手捧着长长的铜号,号身泛着暗沉的光泽;有鼓手腰间挂着单面的手鼓,鼓面紧绷。
队伍缓缓前行,刚一出寨门,乐声便庄重地响了起来。铜号吹出低沉浑厚的长音,在山谷间悠悠回荡,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山风。手鼓敲出沉稳缓慢的节拍,不疾不徐,与号声应和着。
这乐声古老、肃穆,为行进的队伍平添了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路旁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玛尼堆,由石块垒成,上面刻着六字真言。有些石堆已风化得厉害,边角被岁月磨得圆润,显然历经漫长光阴。
薛缈听人说过,藏人每经过玛尼堆,都会弯腰添一块石头,以示祈福。这些沉默的石堆,不知承载了多少人朴素而虔诚的祈愿。
她也默默弯腰,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轻轻放在一处玛尼堆的顶端。
又走了一段,左侧山势渐转,出现一片茂密得有些突兀的山林。林木苍郁,与周围略显开阔的景致迥然不同。那些树格外高大苍劲,枝干虬结,树皮斑驳,显是有些年头。许多枝桠上系着褪色的布条,在风里微微飘动。
更引人注目的是,许多树的枝干间,都悬挂着一种长方形的木盒。
约莫一人长,原木色,没有上漆,表面是木材本来的纹理。形状……像缩小版的棺材?
它们被粗麻绳或皮绳牢牢绑缚在枝头,静静地悬在那里。远远望去,这样的木盒子在幽深的林木间影影绰绰,数量竟不少。
闻邪举起相机拍了几张,压低声音对薛缈说:"这应该是巴夷族独特的墓葬方式。听说他们不土葬,而是将逝者放入木盒,悬挂在林中。这片山林,恐怕就是他们的葬林。"
薛缈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转头看向林边,更觉诡异。葬林边缘立着一排排木桩,每个桩顶都固定着一个完整的牛头骨。白骨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犄角却保存得异常完好,弯曲的弧度还保持着生前的威严。这些木桩密密麻麻地沿路排列,望不到头。
那些桩子看似历经百年风雨,深褐色的木质却不见腐朽,表面浸着暗红色的斑痕,像是经年累月的血迹渗进了木头纹理。有根桩子上甚至残留着几缕干枯的毛发,在风中轻轻颤动。
可周围的村民们却神色如常,有人还在经过时对着牛头桩合十行礼,仿佛这只是日常风景。
闻邪不自觉地往薛缈身边靠了靠:"这世外古村,有些习俗也太......野蛮了。"
薛缈点头:"要不是大白天,我真觉得会见鬼。"
央金听见他们的嘀咕,凑过来轻声解释:"这是牛头桩,用来安魂的。”她指了指那片阴森的树林,"这里啊,是我们族人的墓地。你们没见过吧?"她语气轻飘飘的,"改日带你们进去瞧瞧?"
薛缈和闻邪不约而同地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嘴角的弧度都有些僵硬。
央金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分不清是故意吓唬还是实话实说:"有些村寨啊,用的可是人头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