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新时间:2025-12-24 00:21:46

出了净尘寺山门,暮色已染黛瓦,晚晴执缰立在马车旁,见二人走来便躬身行礼。

君姝仪抬眸望了眼身侧温润如玉的少年,轻声道:“今日有你相陪倒也尽兴,就此别过罢。”

沈砚泽拱手作揖,眉眼依旧温和:“殿下路上务必小心。”

君姝仪颔首转身,步上马车时,耳尖仍带着未散的热意。

帘幕垂落间,她悄悄抬眼望了望那立在暮色中的身影,才轻声吩咐晚晴:“启程吧。”

车轮碾过青石板,渐行渐远。沈砚泽立在原地,直至马车轱辘声渐远,仍未收回目光。

暮色浸宫闱,君姝仪刚跨进寝宫门便攥住迎上前来的侍女,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皇兄可有派人来吩咐什么?”

“回殿下,并没有。”

君姝仪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兄没发现那两篇抄写不是她自己写的。

她缓步踱至梳妆台前,抬手卸下发间金步摇,晚晴自觉地上前给她卸去头上的饰物。

晚晴力道轻柔,拿木梳顺着绾起的发髻缓缓梳开,将白日束起的青丝一一理顺,乌黑长发如流云般垂落肩头。

铜镜里映着少女未施粉黛莹白胜雪的面庞,娇俏又柔婉。

君姝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襟,白日寺庙里的景象又漫上心头——香火袅袅中,多是爹娘携着稚子,妇人低头为孩童整理祈福带,稚子奶声奶气地念着心愿,一派天伦和睦。

她怔怔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影子,自记事起,父母的模样便只存在于宫人零星的描述中。

先皇后诞她之时难产血崩,香消玉殒。先皇缠绵病榻,沉疴难起,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几位皇子为争储位,剑拔弩张,自相残杀,血雨腥风席卷宫闱。

谁曾想,最后竟是尚为总角少年的皇兄,于乱局中稳坐龙椅。

她与皇兄虽非一母同胞,却是他一手护着长大。深宫寂寥,唯有皇兄的身影是她的慰藉,于她而言,皇兄便是这世间最坚实的依靠。

“殿下,殿下?”晚晴的轻唤将她从沉思中拉回。

“嗯?”君姝仪回过神,眸中迷茫散去,“备水吧,我要沐浴。”

浴池水汽氤氲,温热的池水漫过肌肤。

她正闭目凝神时,察觉伺候擦洗的宫女动作生疏,君姝仪抬眼望去,见对方眉眼陌生,便随口问道:“你是何时来长乐宫当差的?瞧着面生得很。”

那宫女闻言身子一颤,连忙跪地叩首,声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恭敬:“回殿下,奴婢名唤荷香,被调来伺候殿下才不过一月。”

“起来吧。”她淡淡颔首,任由荷香顺着脊背轻轻擦拭。

指尖划过温热的池水,君姝仪忽得想起她婚事将近,白日在寺中,竟忘了为自己求一份正缘相守、婚姻美满。

那道下下签也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心里生出几分烦闷。

等明日就再去一趟净尘寺吧,她心下暗忖。

翌日早课前,长乐宫门外已聚着一众伴读少女,见君姝仪一袭月白绫裙踏门而出,众人即刻簇拥上前,笑语盈盈围拢过来。

何呦呦将君姝仪身侧的一位少女挤下去,直接上前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何呦呦自与君姝仪亲近后,便愈发不拘小节,时常这般大着胆子挽住君姝仪的手臂,亲昵得如同亲姐妹。

君姝仪素来习惯了她的活泼跳脱,对此也不甚在意。

何呦呦冲她甜甜地笑:“殿下今日穿这一身裙子可真好看。”

“嗯。”君姝仪懒洋洋地应着,何呦呦几乎每天都会这样夸她,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何呦呦目光流转,忽然瞥见她腰侧络子上系着的红色福袋,眼底一亮:“咦?殿下昨日是去净尘寺求平安符了?这福袋瞧着倒灵气得很。”

说着便摇了摇她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央求,“下次殿下再去可否带我一同前往?我也想求个福袋护身。”

“今日本宫还要再去一趟,你且陪着本宫吧。”君姝仪应下了。

何呦呦立马喜笑颜开,“多谢殿下恩典!”

宫道蜿蜒,两侧琼花初绽,君姝仪携着一众伴读女缓步前行,正巧遇到一行国子监学生。

诸位世家子弟忙齐齐垂首躬身:“见过公主殿下。”

君姝仪颔首:“嗯,免礼。”

她目光扫过他们一行人,见没有沈砚泽的身影,便兴致缺缺的收回了目光。

她转身携伴读们继续前行,罗裙扫过阶前青苔,刚走了没一会儿,身后忽传一声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殿下留步!”

君姝仪疑惑的回头,就见尚书之子何青鹤快步上前,手里拿着她贴身带着的福袋。

此人是何呦呦的兄长,她对他倒是有几分印象。

“殿下的福袋掉了。”何青鹤躬身递上,指尖递接之际,似有若无擦过她的指腹,带着一丝微凉触感。

“多谢。”君姝仪接过福袋,皱眉看着福袋上沾染的灰尘,她有些嫌弃。

她将平安福递回去,语气平淡无波:“赏你了。”

何青鹤面露讶色,语气多了分惊喜:“多谢殿下。”

君姝仪不再与他多言,今日她本就打算再去一趟净尘寺,届时再求一个新的便是,这沾了尘的也无甚可惜。

何青鹤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心翼翼用锦帕拭去福袋上的尘土,指尖摩挲着绣线纹路,眼底满是珍视。

忽觉小腿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力道颇重。

他转头望去,只见崔沐诗双手抱胸,满脸鄙夷:“何青鹤,你竟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真当我没看见,是你妹妹偷偷把公主的福袋扔在地上的!”

何青鹤面色不变,将福袋收进袖子里,淡淡道:“休要凭空造谣。”

“造谣?”崔沐诗冷哼一声,语气带着讥讽,“你以为你让你妹妹和公主攀好关系,再借着你妹妹接近公主,便能得偿所愿了?公主马上就要成亲了,你不过是白费功夫!”

“那又如何?”何青鹤抬眸,神色满不在乎,唇角勾起一抹轻佻,“自古公主婚前婚后,身边多养几个面首都是常事。”

崔沐诗闻言瞪大了双眼:“你好歹是尚书之子,名门公子,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彼此彼此。”何青鹤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嘲弄:“你倒有脸说我?是谁偷偷托人捡走公主绘画的废稿,整日在同门面前炫耀,我还不如你这般恬不知耻呢。”

“你血口喷人!”崔沐诗气得脸颊涨红,指着他怒斥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很快就扭打起来,直到有旁的世家弟子上前将他们扯开,这场闹剧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