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清晨推开窗，空气里带着湿冷的凉意。林深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转身走进厨房时，特意多烧了一壶热水。
苏念起床时，眼睛还有点肿。昨天晚上写作业时，她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
林深把温好的牛奶递给她，注意到她攥着作文本的手指泛白，轻声问：“作文遇到困难了？”
苏念低下头，小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点鼻音：“我……我想不起来妈妈太多事情了。”
妻子去世时，苏念才六岁，很多记忆早就模糊成了碎片。林深心里一软，在她身边坐下，翻开作文本空白的纸页：“没关系，爸爸帮你一起想。你妈妈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裙子？”
“粉色。”苏念眼睛亮了亮，“妈妈有一条带小碎花的粉色裙子，她总说穿起来像春天。”
“她做饭是不是总爱放很多葱花？”林深记得原主记忆里，妻子总说葱花能提鲜，哪怕炒个青菜也要撒上一把。
“是！”苏念用力点头，“而且她炒鸡蛋的时候，会把蛋黄都拨给我，说‘念念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苏念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她想起妈妈会在睡前给她编麻花辫，想起妈妈把她的画贴满了整个冰箱，想起妈妈生病时还笑着说“等妈妈好了，就带你去看海”。
林深握着笔，把这些细碎的片段一一记在纸上，字迹不算好看，却写得认真：“你看，妈妈一直都在这些小事里陪着你呢。”
苏念看着纸上的字，眼眶又红了，却没掉眼泪，反而小声说：“爸爸，你也写一点吧，写你记得的妈妈。”
林深顿了顿，拿起笔，想了很久才写下一句：“你妈妈总说，有你和念念在，家才是暖的。”
这句话是原主藏在心底的话，他从未对人说过。苏念看着这句话，突然扑进林深怀里，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爸爸，我好想妈妈。”
“爸爸知道。”林深轻轻拍着她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去，“但妈妈肯定不希望看到念念哭，她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苏念在他怀里蹭了蹭，把眼泪蹭在他的T恤上，闷闷地说：“嗯。”
那天的作文，苏念写得格外认真。她画了一个小小的全家福，虽然妈妈的脸只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却在旁边画了很多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送苏念上学时，雨还没停。林深撑开一把大大的黑伞，把苏念护在伞下，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走到校门口，苏念突然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爸爸，你别淋湿了，会感冒的。”
“爸爸壮着呢。”林深笑着把伞又推回去，“快进去吧，放学爸爸来接你。”
苏念走进教学楼，又回头看了一眼。雨幕里，爸爸的身影不算高大，却站得很稳，那把黑伞像一个小小的港湾，牢牢守在原地。她吸了吸鼻子，转身跑进了教室。
林深没立刻去工地，他先去了趟菜市场。昨天苏念提到想吃妈妈做的葱花饼，他想学着做做看。卖面粉的阿姨教他怎么发面才松软，卖葱的大爷告诉他要选葱白多的才香，他都一一记在心里，手里的袋子渐渐装满了。
中午在工地吃盒饭时，林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苏念早上的样子总在他脑海里晃——那篇作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孩子心里尘封的伤口，他怕她在学校偷偷难过。
下午三点多，雨终于停了。林深提前收了工，买了块新鲜的草莓奶油蛋糕，匆匆往学校赶。
还没到校门，就看到一群孩子围在操场边的榕树下，吵吵嚷嚷的。林深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拨开人群就看到苏念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念念！”他连忙跑过去，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念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画着全家福的作文纸，纸角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她哽咽着说：“他们……他们说我妈妈是骗子，说她根本不会带我去看海……”
旁边一个高个子男孩抱着胳膊，一脸不屑：“本来就是！你妈妈都不在了，怎么带你去看海？我妈妈说，没妈的孩子最会撒谎了！”
“你胡说！”苏念猛地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发抖，“我妈妈没有骗我！我爸爸会带我去的！”
“你爸爸？”男孩嗤笑一声，“就是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叔叔？他连新衣服都买不起，还能带你去看海？做梦吧！”
周围的孩子跟着哄笑起来，那些笑声像针一样扎在苏念心上。她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再说话。
林深的心像被火烧一样疼。他把苏念拉到身后，站起身看着那个高个子男孩，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朋友，说话要讲礼貌。苏念的妈妈是很好的人，她从不说谎。而且，我是不是能带我女儿去看海，好像和你没关系。”
男孩被他看得有点怕，却还是嘴硬：“本来就是嘛……”
“浩浩！你在干什么！”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快步走过来，一把拉过高个子男孩，看到林深时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点嫌弃，“你是谁啊？跟我儿子吵什么？”
“我是苏念的爸爸。”林深看着她，“你儿子嘲笑我女儿没有妈妈，还说她撒谎，我希望他能道歉。”
“小孩子闹着玩而已，至于这么较真吗？”女人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苏念妈妈确实不在了，她爸爸……”她上下打量了林深一眼，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轻蔑不言而喻。
林深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他知道，这个世界总有这样的人，用身份和财富来衡量别人的尊严。但他不能让苏念在这种轻蔑里再受委屈。
他没看那个女人，而是蹲下身，平视着苏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念念，爸爸向你保证，这个周末，我们就去看海。”
苏念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林深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草莓蛋糕，剥开包装纸递到她手里，“你看，爸爸连蛋糕都买好了，我们吃完蛋糕，就回家收拾东西，好不好？”
蛋糕上的草莓红得发亮，奶油甜香混着雨后的青草味，慢慢驱散了苏念心里的委屈。她接过蛋糕，用力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嘴角渐渐扬起了弧度。
那个高个子男孩看着苏念手里的蛋糕，又看了看林深认真的样子，突然拉了拉他妈妈的衣角：“妈妈，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女人的脸色有点尴尬，拉着男孩嘟囔了句“回家了”，转身就走。周围的孩子也渐渐散开了，榕树下只剩下林深和苏念。
“爸爸，我们真的要去看海吗？”苏念舔了舔嘴角的奶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林深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不过我们要先坐火车，再坐汽车，可能要走很久，你怕不怕？”
“不怕！”苏念用力摇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只要和爸爸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林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牵着苏念的手往家走，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家，林深立刻开始收拾东西。他翻出原主压在箱底的一件外套，虽然旧了点，但还算干净；给苏念找了两套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背包；又把剩下的草莓蛋糕用保鲜盒装起来，放进背包侧面的口袋里。
苏念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那张被雨水泡皱的作文纸，小心翼翼地抚平。林深看到了，走过去说：“这张皱了，爸爸再给你买个新本子，我们重新抄一遍好不好？”
“不用了。”苏念摇摇头，把作文纸放进书包最里层，“这样就好，妈妈会知道的。”
林深没再坚持，他知道，这张纸对苏念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篇作文了。
晚上，林深做了葱花饼。虽然不如妻子做的松软，葱花的香味却很浓。苏念吃了两块，小肚皮鼓鼓的，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爸爸，你做的饼真好吃。”
“等从海边回来，爸爸再给你做。”林深笑着说。
睡前，苏念躺在床上，小手紧紧抓着林深的衣角，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爸爸，海是不是很大？”“海水是不是咸的？”“我们能捡到贝壳吗？”
林深耐心地一一回答，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他坐在床边，看着苏念的睡颜，心里默默规划着明天的行程。去海边要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再转一个小时的汽车，他查了查口袋里的钱，除去路费和住宿费，应该还够给苏念买个小小的贝壳手链。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检测到目标苏念幸福值提升15%，当前幸福值55%。请宿主继续努力。】
林深笑了笑。他知道，这次去看海，不仅仅是为了兑现对苏念的承诺，更是为了填补她心里的空缺。有些伤口或许永远无法愈合，但爱和陪伴，总能让它慢慢结痂，长出新的希望。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林深轻轻掖了掖苏念的被角，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晚安，我的小宝贝。明天，我们就去看海。”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星星。小雨，爸爸现在知道了，陪伴不是一句空话，是下雨天的一把伞，是委屈时的一个拥抱，是哪怕只有一点点钱，也要努力实现孩子的愿望。等爸爸把所有碎片都找回来，一定带你去看最蓝的海，好不好？
夜风轻轻吹过，仿佛是女儿温柔的回应。林深握紧了拳头，心里充满了力量。不管前路有多少困难，他都会带着苏念，带着对小雨的思念，坚定地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