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孟黎没有立刻挣脱。她由他抓着,甚至顺着他的力道,微微倾身,离他的脸更近了一些。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打量,从紧蹙的眉峰,到汗湿的鬓角,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她声音低柔,重复着他的问题:“是什么?”
她空着的手抬起,指尖轻轻点在他包扎着厚重纱布的肩胛伤口边缘。
细微的压力传来,带来一阵刺痛。
池砚舟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没有松开。
他要被疼痛,折磨疯掉。也许不是疼痛,是被她,折磨得要疯掉。
姜孟黎偏着头,望向他眸色暗沉的眼睛,声音很轻:“池砚舟,我当然是在救你。”
“不过,你看起来,并不需要我。”
话音落下,她手腕抽出,站起身,神色淡漠,转身便要离开。
但在她转身的瞬间。
池砚舟却坐起身,再次伸手,重重地攥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剧烈的动作狠狠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剧痛如同电流窜遍全身,让他眼前猛地一黑,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他仰起头,眼尾泛红,望着她,声音嘶哑:“别走。”
“陪陪我。”
姜孟黎的脚步顿住,手腕被他滚烫的手紧紧抓着。
她没有立刻挣脱。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交缠的呼吸。
几秒后,她才极缓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沙发里,狼狈不堪的他。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她没有说话。
池砚舟在她的注视下,心脏疯狂地跳动,等待着她的回应。
好一会儿,姜孟黎才极轻地动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声音压低:“池砚舟,松手。”
池砚舟脸色灰败下来。
他手上的力道却控制不住的加重,他心有不甘。
姜孟黎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微微勾了下唇:“去床上休息,我不走。”
池砚舟眼底的灰败迅速被亮光驱散,紧攥着她的手,指节微微松动,然后滑落。他很听话,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在她的注视下,挪动身体,躺到了卧室宽大的床上。
姜孟黎没再看他,转身便走进了与卧室相连的浴室。
很快,水声从浴室传了出来。
池砚舟躺在床上,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氤氲着水汽的浴室。
水声持续着。
他闭上眼,想要冷静,却不管用。浴室的水声,让他的身体燥热。
伤口的疼痛,与身体里汹涌的渴望交织在一起。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手背上青筋隐现,在极力克制。
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痒。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下来。
片刻后,浴室门被拉开。
氤氲的热气率先涌出,带着湿润的,属于她的玫瑰香气,瞬间弥漫在卧室的空气里。
姜孟黎身上只裹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带子在腰间系着,露出纤细的锁骨,未完全擦干的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没入浴袍微敞的领口。
她的长发披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卸去了妆容的脸显得干净又疏离,眼神里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她没有看他,走到梳妆台前,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头发。
池砚舟的呼吸彻底窒住。
他躺在床上,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身影。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轻而易举地,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看着她,喉间干渴得厉害。
姜孟黎擦干头发,直到发梢不再滴水,才将毛巾随意搭在椅背上。然后,她转身,无声地走到床边。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
池砚舟躺在床上,因她的靠近,浑身肌肉不自觉地绷紧,只是望着她的目光,混杂着渴望。
“闭上眼。”她微微俯身,声音低缓:“睡觉。”
池砚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与她对视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紧抿着唇,压制体内奔涌的暗流。
姜孟黎就坐在床边,偏着头,冷眼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因伤口和疲惫,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确认他睡着后,姜孟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套房。
天光渐亮。
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池砚舟是在钝重的疼痛中醒来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的位置,冰凉。
他睁开眼,整个房间,除了他自己,没有她。空气中属于她的瑰香气已经变得极其淡薄。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抬起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阻挡令人窒息的光线。
他果然,还是被她随手就丢下了。
这个认知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无法忍受就这样结束。
他坐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他直接走到隔壁姜孟黎的套房门前,按了门铃,然后又等不及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敲响了门板。
一下,两下。
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拉开。
姜孟黎站在门后,身上穿着丝绸睡袍,带子系得松散,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她还没完全清醒,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眼眸里蒙着朦胧的睡意。
她抬眸,看着门口脸色苍白的男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等待他开口。
池砚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倚着门框,支撑住大部分体重,开口时,声音因虚弱而异常沙哑:“你要盘活瑾年,是吗?”
姜孟黎眼底的睡意消散了些许,她凝视着他,语气冷淡:“池砚舟,你不是要看姜氏的诚意?”
池砚舟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下颚线绷得死紧。
“姜孟黎。”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不用再看什么诚意了。”
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她,放弃所有抵抗:“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