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山爱极了她这副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模样。
他看着香莲恐惧的眼神,心头一软,语气放缓了下来,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香莲,你信俺不?”
香莲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那道伤疤在夜色里不再狰狞,反而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这个全村人口中的“恶人”,却是唯一一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人。
“信。”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好。”秦如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既然他们想演戏,那咱们就陪他们好好演一出。他们不是想把你卖了吗?不是想把这脏水泼你身上吗?那俺就让他们尝尝,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你想干啥?”香莲有些慌。
“明晚,”秦如山的大手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指腹在那苍白的唇瓣上狠狠碾过,带起一阵酥麻,“你就照常吃饭,照常睡觉。剩下的事,交给老子。”
“可是药……”
“放心,那种下三滥的迷药,老子有解药。明天一早俺给你送过来,你提前吃了,那药对你就跟白开水没两样。”
秦如山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到时候,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他凑到香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随着他的话语,香莲的眼睛越睁越大。
要是真按他说的做,赵大娘这辈子就算完了。
见她不做声,秦如山眉毛一拧,粗粝的大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怕了?”
他声音粗嘎,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狠劲儿,“嫂子,你想想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他们把你当人了吗?那就是把你当成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赵刚拿着你的血汗钱在外面养野种,赵翠芬要把你迷晕了卖进深山老林给老光棍当生育机器。等到那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来可怜你?”
秦如山的手指在她下颌骨上摩挲,力道重得生疼,“对付这种畜生,你就得比他们更狠、更毒!不然,死的就是你!”
是啊,凭什么她要一直被人欺负?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敢不敢?”秦如山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香莲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看着秦如山,看着这个愿意为了她对抗全世界的男人,心里那团早就熄灭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敢!”
这就对了。
秦如山笑了,那个笑容桀骜不驯,带着野性的魅力。
他猛地低头,在香莲那被咬出血丝的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嫂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明天晚上,哪怕把这天捅个窟窿,老子也给你撑着!”
说完,他又低下头,在她那红肿的眼睛上轻啄了一口。
这一下,不带任何情欲,纯粹是心疼。
“眼睛哭肿了,明天那老虔婆该起疑心了。”秦如山低声嘟囔着,大手却在她后背顺着气,“以后不许这么哭了,除了在俺炕上,谁也不许让你流眼泪。”
李香莲本来还在感动,听了这后半句,脸又忍不住红了。
这男人,正经不过三句话,流氓本性就露出来了。
可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不再排斥,甚至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如果真的能摆脱赵家这个火坑,如果真的能干干净净地跟他在一起……
哪怕他是全村人嘴里的天煞孤星,哪怕他一穷二白,只要他知冷知热,只要他把自个儿当人看,那也就是神仙日子了。
……
日头刚爬上树梢,红星大队的公鸡就扯着嗓子叫开了,把昨夜那场荒唐事遮得严严实实。
赵家的小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死气沉沉。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李香莲麻利地往锅里贴着玉米面饼子。
“咣当!”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那动静跟赵大娘平日里的作派如出一辙。
“娘!俺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红底碎花的确良衬衫、烫着满头卷发的年轻女人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是赵刚的妹妹,赵小云。
也就是当年和香莲“换亲”嫁到李家去的那个小姑子。
这赵小云在娘家就是个娇惯的主儿,嫁到李家后,仗着给李家生了个带把的孙子,腰杆子挺得比谁都直,跟香莲那个泼辣的后娘三天两头的干架,谁也不服谁。
“哎哟!俺的大外孙来了!”
正屋里,赵大娘听见动静,鞋都顾不上提,趿拉着就跑了出来,一脸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快让姥姥抱抱!这是咋了?看着咋瘦了?”
赵小云把怀里两岁的儿子往赵大娘怀里一塞,撇着嘴抱怨:“还能咋?家里那死老太婆抠门呗,连个鸡蛋都舍不得给虎儿吃。俺寻思着回来看看娘,顺便给虎儿打打牙祭。”
说着,她眼神一斜,瞥见了正从灶房里端着咸菜出来的香莲。
“哟,嫂子也在啊。”
赵小云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那眼神里满是轻蔑,“咋还没给俺娘做饭呢?这么大个人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难怪俺哥不愿意回来。”
香莲低着头,没吭声,只是把手里的碗筷轻轻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
这种夹枪带棒的话,她听了三年,早就麻木了。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躲进柴房偷偷抹泪,但今天,她只是在心里冷笑。
这一家子,从根上就是烂的。
就在这时,正屋的门帘子一掀,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正准备趁乱溜出去。
赵小云眼尖,一眼就瞅见了。
“那不是孙老歪吗?”赵小云眉头一皱,指着那个正缩头缩脑往墙根底下蹭的老头,“这一大早的,他咋从俺家正屋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