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户部衙门。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发霉墨汁的味道。
陈松倒台后,户部尚书的位置空着。
苏哲以禁军中郎将的身份,暂代户部侍郎,实际上接管了这里。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户部官员,现在一个个缩在案桌后,连拨算盘珠子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苏哲坐在原本属于陈松的那张黄花梨太师椅上。
他随手翻开一本厚厚的账册。
“这就是大魏的家底?”
他把账册扔在桌上。
“回……回大人。”
一名户部主事走了出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几年天灾人祸,加上北境军费开支巨大,国库……确实空虚。”
“空虚?”
苏哲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大魏疆域图前。
“我看这国库,是被人掏空了。”
【启动【龙虎之眼】。】
【扫描目标:大魏财政体系。】
【正在进行数据分析……】
几秒钟后,一行行红字在他的视网膜上跳动。
【警报:财政赤字严重!】
【核心漏洞发现:】
【1.土地兼并,税基流失40%。】
【2.冗官冗兵,无效支出占比35%。】
【3.外部经济入侵,白银外流速度异常!】
苏哲的目光锁定了第三条。
外部经济入侵?
他重新拿起账本,翻到关于江淮地区贸易的那一页。
数据不会说谎。
短短半年,大魏出口的丝绸、茶叶、瓷器锐减。
从南方进口的货物却激增了五倍。
在很多大宗交易的备注里,频繁出现了一个词——“宝钞”。
苏哲从怀里掏出在王振密室里搜到的那个紫檀木盒。
打开。
那几张印着朱雀纹路的“南唐宝钞”,静静地躺在里面。
纸币?
操,这玩意儿都能搞出来?
这帮土著还在用碎银子呢,她他妈的都开始印钱了?
李凤梧。
南唐长公主。
又是个同行。
苏哲看着那张纸币上娟秀却霸道的印章,眼神凝重起来。
他翻了翻账本。
江淮地区的贸易额,逆差大得吓人。
大魏的丝绸茶叶卖不出去,南唐的便宜货却到处都是。
妈的,玩法不对啊。
这不是做生意,这是在放血。
用一堆废纸,换走大魏的真金白银。
这娘们,比耶律燕那个疯婆子还狠。
一个抢地盘,一个直接抢钱袋子。
有意思。
这盘棋,越来越好玩了。
就在苏哲思考对策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嗓音。
“圣旨到——!”
苏哲眉头微挑。
这个时候来圣旨?
那个皇帝,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带着户部官员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户部不可一日无主。特擢升国舅张赫,为户部尚书,即日上任!钦此!”
张赫?
苏哲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油光的中年人,穿着崭新的尚书官服,走了进来。
皇帝的亲舅舅。
京城出了名的草包,而且贪得无厌。
皇帝这是宁愿把钱袋子交给一个蠢货,也不愿意让我碰。
手段够恶心。
也是没办法了。
“苏侍郎。”
张赫挺着肚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哲。
“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本官虽然不懂算账,但毕竟是皇亲国戚,这点面子,苏将军还是要给的吧?”
“这户部的大印,是不是该交出来了?”
苏哲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他看着张赫,就像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猪。
“当然。”
“既然是国舅爷,自然要给面子。”
“不过,这户部的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国舅爷,您可要……坐稳了。”
他随手将那枚象征着户部最高权力的大印,扔在了桌上。
咚的一声。
张赫吓了一跳,随即贪婪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大印。
苏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离去。
皇帝送来这么一头肥猪,正好给我填军费的亏空。
南唐的事我暂时顾不上,先在你张赫身上刮几层油再说。
入夜。
凤鸾宫。
苏哲再次进入这座宫殿。
内殿里,沈云衣正在卸妆。
她对着铜镜,摘下沉重的凤冠,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
看到苏哲进来,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听说,皇帝把张赫那个草包派去了户部?”
“这摆明了是在恶心你。怎么,受委屈了?”
苏哲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象牙梳,替她梳理着长发。
“委屈谈不上。”
“只是觉得陛下这步棋,走得太臭。”
“把国库交给张赫,跟把肉包子扔给狗有什么区别?”
沈云衣看着镜中的男人。
他的动作温柔,眼神专注。
但她知道,这双手,昨天才刚刚逼死了一位尚书,毁掉了一个百年世家。
“你倒是看得开。”
沈云衣转过身,仰起头看着他。
那一身宽松的寝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绣着金凤的红色肚兜,和一片雪腻。
“不过,本宫还听说了一件事。”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听说,你把那个陈松的女儿……带回府了?”
“京城第一才女,滋味如何?”
苏哲的手顿了一下。
他低头,对上沈云衣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目。
这是在吃醋?
还是在敲打?
“娘娘。”
苏哲俯下身,双手撑在椅背上,将她圈在怀里。
“臣那是为了斩草除根。”
“而且……”
他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
“在她身上,臣只能看到发泄。”
“只有在娘娘这里,臣才能感觉到……征服。”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沈云衣的要害。
她是个高傲的女人,需要的是这种强者之间的博弈和占有。
“征服?”
她伸出双臂,环住了苏哲的脖子,身体主动贴了上去。
胸前那饱满的柔软紧紧压在苏哲坚硬的胸膛上,随着呼吸挤压变形。
“那就要看你今晚……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苏哲一把将她抱起,走向那张宽大的凤榻。
“臣,遵命。”
苏府。别院。
这里是苏府最偏僻的角落,被高墙围住,像个与世隔绝的囚笼。
一座精致的小楼。
一座低矮的柴房。
两座建筑之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天井。
柳氏坐在二楼的窗前。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缎长裙,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但她的手在发抖。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楼下的天井。
那里,有一口井。
井边,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正跪在地上,费力地搓洗着一盆盆脏衣服。
是陈若雪。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尚书千金。
此刻,她的手被冷水泡得通红、肿胀。
脸上沾满了灰尘,那双曾经写满诗书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了麻木和恐惧。
啪!
旁边负责监工的婆子,一鞭子抽在陈若雪的背上。
“快点!洗不完这些,今晚没饭吃!”
陈若雪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但她不敢停。
她知道,她的弟弟还在苏哲手里。
她必须赎罪。
用她的尊严,用她的身体,用她的一切。
柳氏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想吐。
她是凶手。
是她亲手把那个曾经叫她“母亲”的女孩,推进了这个地狱。
而现在,苏哲却强迫她住在这里。
住在陈若雪的头顶上。
让她日日夜夜看着这个女孩受苦,听着她的惨叫。
这是精神上的凌迟。
每看一眼,她就在心里问自己一遍: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如果有一天我没用了,苏哲会不会也把我扔进那个柴房?
“好看吗?”
一个幽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柳氏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回头。
苏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他刚从宫里回来,身上还带着那种属于皇后的脂粉香气。
“大……大人……”
柳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瓷片上,鲜血渗出,但她感觉不到疼。
只感觉到了恐惧。
苏哲走到窗前。
他看了一眼楼下还在洗衣的陈若雪,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柳氏。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柳眉,你要记住。”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要活命,想要荣华富贵,就得付出代价。”
“你的代价,就是看着她。”
“时刻提醒自己,如果你敢有一丝异心,或者……你变得没有价值了。”
“那个位置……”
他指了指楼下的柴房。
“就是留给你的。”
柳氏崩溃了。
她爬到苏哲脚边,抱住他的靴子,嚎啕大哭。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别让我看了……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有价值!我真的有价值!”
苏哲一脚踢开她。
“想证明价值?好。”
“擦干你的眼泪,站起来。”
柳氏不敢违抗,挣扎着站了起来,也不管膝盖上的血染红了裙摆。
“户部尚书换人了。”
苏哲的声音冰冷。
“新上任的张赫,是个贪财好色的草包。但他有个厉害的老婆,管家管得严。”
“我要你利用你以前在商场上的手段,还有你在现代学来的那些话术,混进京城的贵妇圈。”
“去接近张赫的老婆。”
“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她的喜好,她的秘密,她最怕什么,她最想要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
苏哲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张赫那些见不得光的钱,是怎么从户部弄出来,又是怎么运回家的。”
“我要你把这条线,给我挖出来。”
“懂了吗?”
柳氏愣了一下。
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这是任务。
也是她唯一的生路。
只要能完成任务,只要能证明自己比陈若雪有用,她就能继续住在楼上,而不是楼下。
“是……奴婢遵命。”
她低下头,声音颤抖却坚定。
“奴婢一定……把这条线挖出来,献给大人。”
苏哲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捏住柳氏的下巴,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这就对了。”
“在这个世上,只有做最有用的工具,才能活得最久。”
楼下,鞭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伴随着陈若雪压抑的哭声。
楼上,柳氏死死咬着嘴唇,眼中的最后一丝良知,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她不想当人。
她只想当一条能咬人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