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十点,我刚敷上面膜,准备享受一天中难得的宁静。
手机像被电击了一样,疯狂地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周明磊。
我的小叔子。
我慢条斯理地把精华液在脸上抹匀,等铃声响了半分钟,才不紧不慢地接起。
电话那头,周明磊暴躁的声音像是要冲破听筒。
“嫂子!怎么回事?我妈说这个月没收到钱?”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我在拖欠他一笔天经地义的巨款。
我靠在沙发上,声音懒洋洋的,透过面膜纸显得有些模糊。
“哦,停了。”
“什么叫停了?你什么意思?!”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
“字面意思。”我轻笑一声,
“你妈不是总夸何敏孝顺吗?说我不懂事,只会甩钱。既然如此,这孝顺的差事,就让真正孝顺的人来干吧。”
“你……!”
周明磊被我噎得说不出话,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么多年都给的,你怎么能说停就停?”
他换了一种质问的腔调。
“这么多年?”我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明磊,我帮你算算。十年,一百二十个月。”
“刨去刚结婚那几年给的少,足足九十二个月,每月八千,一共是七十三万六千。”
“你算算,这笔钱,够不够你那‘孝顺’的老婆,给妈买一辈子的促销燕窝?”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两秒后,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胁和哀求。
“嫂子,你别这样,我妈年纪大了,你突然这样,让她怎么办?我……我最近手头也紧……”
终于说到重点了。
婆婆的八千块,有多少是真正花在她自己身上,又有多少是流进了他们这个无底洞小家的口袋里?
“你手头紧,关我什么事?”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指望嫂子接济过日子,不觉得丢人吗?”
“你去找你那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孝顺’老婆啊,让她去挣钱养你,养妈。”
说完,我没等他再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净了。
周明哲这时从书房里走出来,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悦。
“你跟我弟说什么了?他刚给我打电话,说你把妈的生活费停了?”
他不是来问我为什么,而是直接来兴师问罪的。
我缓缓扯下面膜,露出没有一点表情的脸,直视着他。
“对,停了。你有意见?”
“苏苏,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他提高了音量,脸上是那种我最熟悉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责备,
“妈都习惯了,你突然停掉,我怎么跟她交代?”
“交代?”我气笑了,胸口那股被压抑了十年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周明哲,你该去跟你妈交代的,是你老婆给你妈当了十年提款机,”
“累计给了将近一百万,最后还要被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指着鼻子骂‘只会甩钱’,骂‘不孝顺’!”
“她夸何敏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贬低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只会夹菜!你眼里只有那盘鱼!”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向他。
周明哲被我的气势震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那张惯于和稀泥的脸上,闪过一点心虚和慌乱。
最后,他避开我的眼神,含糊地丢下一句:
“你先冷静冷静,这事……明天再说。”
说完,他像逃一样,转身回了书房,关上了门。
冷静?
我冷静了十年,换来了什么?
晚上十一点半,就在我准备睡觉时,
门铃被按得震天响,急促又粗暴,像是要拆了我的家。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婆婆张翠兰穿着一身花睡衣,
头发凌乱地站在门口,眼睛红肿,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我没开门。
她开始疯狂拍门,声音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
“林苏!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逼死我吗!”
周明哲终于从书房出来了,他冲过去打开门。
张翠兰像滩烂泥一样,顺势就倒在了周明哲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我没法活了!你媳妇要我的老命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
“我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疼,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不就是夸了敏敏两句吗?她心眼怎么就这么小!”
当亲闺女?
真是天大的笑话。
有谁家当亲闺女,是把她当成予取予求的提款机,一边花着她的钱,一边防贼一样防着她?
周明哲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妈,嘴里不停地劝着:
“妈,妈,有话好好说,先进来。”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全是责备。
我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这场滑稽的闹剧。
“妈,您不是有孝顺的儿媳妇吗?这大半夜的,您怎么不去找何敏,跑到我这个‘只会甩钱’的不孝儿媳家来闹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客厅,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