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报复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袭击梅园后的第二天下午，三架日军侦察机就出现在马山上空，绕着山头低飞盘旋。紧接着，太湖沿岸的村庄开始大规模清乡——鬼子挨家挨户搜查，抓走任何可疑的人。
“连长，山下村子传来消息，鬼子抓了十七个人。”赵德海脸色铁青，“保长也被抓了，说他知道我们的下落。”
山洞里，五十六人围坐一圈，气氛凝重。
“保长不会说的。”混江龙说，“那老头脾气犟，儿子死在鬼子手里，恨鬼子入骨。”
“但他可能会死。”李言站起来，“而且就算他不说，鬼子迟早也会摸到这里。马山太小，藏不住人。”
“那怎么办？”王铁柱问。
“转移。”李言走到那张手绘的地图前，“去天目山。宜兴、溧阳、郎溪三县交界处，那里山高林密，还有新四军游击队活动，我们可以和他们汇合。”
“新四军？”土匪们面面相觑。他们听说过这支队伍，但从未接触过。
“都是打鬼子的队伍。”李言简单解释，“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过去。”
他指着地图：“从马山到天目山北麓，直线距离一百二十里。但中间要穿过锡澄公路、京杭运河、宁杭公路三条主要交通线，每一处都有鬼子重兵把守。”
“走水路呢？”陈石头问。
“水路更危险。”李言摇头，“太湖现在被鬼子汽艇封锁，出去就是活靶子。”
山洞里陷入沉默。
走陆路，过不了封锁线。走水路，冲不出太湖。
“那就……”苏明夏突然开口，“让鬼子帮我们过。”
所有人都看向她。
“什么意思？”混江龙皱眉。
苏明夏走到地图前：“你们看，鬼子现在在全太湖搜捕我们，注意力都集中在湖区。那如果我们不在湖区呢？”
“不在湖区能在哪？”王铁柱没听懂。
“在鬼子想不到的地方。”李言接过话，眼中闪过精光，“苏记者说得对。我们不往西走天目山，我们往东走——去苏州。”
“苏州？！”众人惊呼。
“对，苏州。”李言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太湖东岸，苏州城外。那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鬼子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往他们老巢钻。”
他快速分析：“从马山到苏州，水路三十里，趁夜突进，天亮前就能到。然后在苏州城外找个地方隐蔽，等风声过了，再绕道南下天目山。”
“这太冒险了……”赵德海迟疑。
“留在这里更冒险。”李言说，“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留在马山等死；二，赌一把，搏一条生路。”
他扫视众人：“选择权在你们。愿意跟我走的，现在收拾东西，天黑出发。不愿意的，可以领路费离开，我不强求。”
没有人动。
五十六双眼睛看着李言，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那就准备。”李言深吸一口气，“每个人只带武器弹药和三天口粮，其他物资……全部沉入湖底藏起来。等我们站稳脚跟，再回来取。”
“那两挺重机枪呢？”混江龙问。
“带上。”李言说，“拆开，用油布包好。再苦再难，重火力不能丢。”
深夜十点，太湖。
五条渔船静静滑出马山后湾。船上载着五十六人、两挺拆散的重机枪、一具掷弹筒，以及所有能带的弹药。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桨叶划水的轻微声响。
李言坐在第一条船的船头，手里拿着指南针。今夜月黑风高，是绝佳的渡湖时机，但也是迷航的危险时刻。
“连长，前面有灯光。”掌舵的陈石头压低声音。
远处湖面上，几点灯光在移动——是日军巡逻艇。
“熄桨，漂过去。”李言下令。
五条船立刻停止划动，顺着水流缓缓漂行。所有人都伏低身子，枪口对准湖面。
灯光越来越近。
一艘日军汽艇从不到五十米外驶过，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湖面，最近时距离船只只有十米。船上日军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真倒霉，这种天气还要巡逻……”
“听说那伙土匪抢了梅园仓库，师团长大发雷霆。”
“找到了一定要活剥他们的皮……”
光柱缓缓移开，汽艇渐渐远去。
直到汽艇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李言才松了口气。
“继续划。保持安静。”
船队继续前进。湖面上起了薄雾，能见度更低，但也更安全。
凌晨两点，东岸轮廓隐约可见。
“连长，前面就是胥口。”混江龙对这片水域很熟，“胥口有鬼子检查站，过不去。”
“绕过去。”李言说，“从南边的渔村上岸。”
船队转向南，沿着湖岸悄声滑行。半个时辰后，在一个废弃的小码头靠岸。
“快，下船！”
五十六人迅速上岸。李言最后下船，转身对陈石头说：“把船沉了。”
“沉了？”
“对。不留痕迹。”
几块大石头被搬上船，船底凿开，五条渔船缓缓沉入水中，只留下一串气泡。
“现在开始，我们是苏州城外的难民。”李言看着众人，“记住，走路要弯腰，说话要带哭腔，眼神要麻木。谁要是露了军人的样子，害死的是所有人。”
“明白！”
队伍借着夜色掩护，钻进岸边的芦苇荡。穿过芦苇荡是一片稻田，稻田尽头是低矮的丘陵。
李言带队走在最前面。他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田埂、沟渠、树林边缘，绕开所有可能的村庄和哨卡。
天蒙蒙亮时，队伍在一个小山坳里停下。
“原地休息，不准生火，不准出声。”李言下令。
众人立刻瘫倒在地。一夜的紧张行军，让每个人都筋疲力尽。
李言却不敢休息。他爬上山顶，用望远镜观察四周。
这里是苏州城西郊，距离城墙不到十里。山坳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进出，相对隐蔽。山下有个小村庄，炊烟袅袅升起。
“老赵，你带两个人，扮成难民去村里打听情况。”李言说，“重点是问清楚，鬼子最近有没有大规模搜查，附近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是。”
赵德海换了身破衣服，脸上抹了把土，带着两个同样打扮的士兵下山了。
李言回到山坳，开始清点人数和物资。
五十六人，一个不少。武器都在，弹药也够打一仗。但粮食只够吃两天了。
“连长。”苏明夏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我算了一下，五十六人一天最少要五十斤粮食。我们只剩一百斤米，最多撑两天。”
“两天够了。”李言说，“两天内，我们必须找到新的落脚点，和……弄到粮食。”
“怎么弄？”
李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山下那个村庄。
上午十点，赵德海回来了。
“连长，打听清楚了。”他压低声音，“村里人说，最近苏州城里的鬼子都调到太湖西岸去了，城里守军不多。但城外各个路口都有检查站，查得很严。”
“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有。”赵德海说，“往南五里，有座荒山，叫穹窿山。山上有座废弃的道观，地方很大，能住上百人。而且山路难走，鬼子很少去。”
“道观……”李言沉吟，“离村子多远？”
“十里左右，中间都是山路。”
“好。”李言拍板，“今晚就去穹窿山。但现在还有件事要做。”
他看向混江龙：“你带十个弟兄，去‘借’点粮食。”
混江龙眼睛一亮：“抢鬼子的？”
“不，抢地主的。”李言说，“山下那个村子，东头最大的宅子看见没？那是本地保长家。我刚观察过了，院子里有粮仓，至少存了几千斤粮食。”
“保长……不是该团结的对象吗？”苏明夏迟疑。
“那是好保长。”李言冷笑，“但这个保长，赵德海打听了，是汉奸。鬼子一来就投诚，帮着鬼子征粮抓人，害死过抗日分子。”
他站起来：“我们去‘借’他的粮食，是为民除害，也是自救。”
下午三点，保长家大院。
院墙很高，大门紧闭。门口蹲着两个家丁，抱着步枪打瞌睡。
混江龙带着十个弟兄，埋伏在院墙外的树林里。
“等天黑了再动手？”一个土匪问。
“不，现在。”混江龙说，“白天保长在家，晚上可能去城里。”
他打了个手势。
两个身手敏捷的土匪像猴子一样爬上院墙，翻了过去。片刻后，大门从里面打开。
“上！”
十个人冲进院子。两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地。
“别出声，不然弄死你。”混江龙用匕首抵着一个家丁的喉咙。
家丁吓得浑身发抖：“好汉饶命……粮食都在后院粮仓……钥匙在老爷身上……”
“你们老爷在哪？”
“在……在正房，睡午觉……”
混江龙留下两个人看着家丁，带着其余人冲进正房。
屋里，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躺在榻上抽大烟，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丫鬟。看到冲进来的人，他吓得烟枪都掉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借粮的。”混江龙把匕首拍在桌上，“粮食在哪？”
“在后院……好汉要多少，尽管拿……”保长汗如雨下。
“全部。”混江龙说，“一粒不剩。”
“全部？！”保长急了，“那可不行！那是皇军……不，那是日本人要的军粮！”
混江龙笑了：“那就更该拿走了。”
他一挥手，土匪们开始行动。砸开粮仓，里面堆满了麻袋——大米、小麦、玉米，至少三千斤。
“搬！”
十个人一趟趟往外搬。保长瘫在地上，哭天抢地：“我的粮食啊……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要你的命？”混江龙蹲下来，盯着他，“你帮鬼子征粮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是要别人的命？”
他站起来，对搬粮的弟兄说：“动作快点！三趟搬完！”
粮食被搬到后山，那里有李言接应。
三千斤粮食，五十六个人搬，每人要背五十多斤。但没人抱怨——有了这些粮食，至少能吃一个月。
最后一袋粮食搬走后，混江龙走到保长面前。
“好汉……粮食你们都拿走了，可以放过我了吧？”保长哀求。
混江龙看着他，突然问：“你认识村西头的张寡妇吗？”
保长一愣：“认识……怎么了？”
“她儿子是你带鬼子抓走的，对吧？”
保长脸色煞白。
“她儿子才十六岁，就因为说了句‘鬼子是强盗’，你就把他举报了。”混江龙的声音冰冷，“三天后，尸体在乱葬岗找到，浑身都是刺刀眼。”
“我……我也是被逼的……”
“被逼的？”混江龙笑了，笑得很狰狞，“那今天，我也逼你一次。”
他一刀捅进保长心口。
保长瞪大眼睛，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慢慢瘫倒在地。
旁边的丫鬟吓得尖叫，被混江龙捂住嘴：“别叫，我不杀女人。但你得跟我们走，留在这里也是死。”
丫鬟拼命点头。
混江龙带着她离开大院。走出大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家丁。
“你们俩，想活命就赶紧跑。等鬼子发现粮食没了，保长死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两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
混江龙回到后山，李言已经带人等在那里。
“粮食都搬完了？”李言问。
“搬完了，三千斤。”混江龙说，“保长解决了，两个家丁放了，还带回来个丫鬟，说是被保长抢来的。”
李言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丫鬟，点点头：“带上吧，送到安全地方再放。”
他看向所有人：“粮食有了，现在去穹窿山。天黑前必须到。”
五十六人，背着沉重的粮食和武器，再次上路。
这一次，他们有了明确的目标。
傍晚时分，穹窿山出现在眼前。
山势险峻，林木葱茏。半山腰上，一座破败的道观若隐若现。
“那就是我们的新家。”李言说。
他率先踏上山道。
身后，五十六人紧紧跟随。
山风吹过，林涛阵阵。
从太湖到天目山，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
有了粮食，有了藏身之处，有了……希望。
【当前积分：125点】
【团队成员：57人（新增被救丫鬟1人）】
【粮食储备：约3000斤，可维持一个月】
【新据点：穹窿山废弃道观】
【主线任务【燎原之火】进度：人数57/300，有效打击2/3】
【下一阶段：稳固据点，发展力量，联系新四军游击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