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初赛结束的当晚，墨尘就被王长老召见。
传话的弟子神色恭敬，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羡慕。能被金丹长老单独召见，这在杂役弟子中是前所未有的事。
墨尘心中了然。木心现世，动静太大，瞒不过去。他简单收拾了下，跟着那弟子去了内门。
王长老的洞府在内门主峰半山腰，是座清幽的院子。院里种满了灵竹，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灵气比外门浓郁数倍。
“进去吧，长老在等你。”弟子在院外止步。
墨尘推门而入，正堂里点着一盏青灯。王长老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在煮茶。茶香袅袅，混着竹香，沁人心脾。
“弟子墨尘，拜见长老。”墨尘躬身。
“坐。”王长老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墨尘坐下，垂首静待。他能感觉到，王长老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如春风拂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木心，你从何处得来？”王长老开门见山。
“回长老，是弟子在腐木林中偶然所得。”墨尘如实道，“是一截枯木，弟子用木属性功法温养，今日小比时突然发生异变，枯木碎裂，露出木心，没入弟子眉心。”
他省略了白先生木牌的事，只说用功法温养。这不算说谎，只是有所保留。
王长老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坦诚。不过，你可知木心是什么？”
“弟子不知，请长老解惑。”
“木心，是千年以上灵木毕生精华所凝。”王长老缓缓道，“寻常灵木，百年可成材，千年可通灵。通灵之后，若能渡过天劫，便可化为木妖，踏上修炼之路。若渡不过，便会将毕生精华凝成木心，等待有缘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木心蕴含最精纯的木属性灵气，对木灵根修士来说，是无上至宝。得之，可改易资质，提升灵根品级，甚至……重塑灵根。”
重塑灵根。
墨尘心中一震。他本无灵根，是白先生的破障丹和《青木化生诀》才激发隐灵根。但隐灵根终究是下品，修炼速度有限。若木心真能重塑灵根……
“不过，”王长老话锋一转，“福兮祸所伏。木心现世，必引来觊觎。你今日在演武场暴露木心，现在整个青岚宗，怕是都知道了。”
墨尘沉默。这点，他早有预料。
“你可知，木心还有一个名字？”王长老问。
“弟子不知。”
“叫‘成道之基’。”王长老盯着他，“金丹修士若得木心，炼化后有三成把握结婴。元婴修士若得木心，可增一成化神几率。你说，那些卡在瓶颈上的老家伙，会不动心？”
墨尘背脊发凉。
金丹、元婴……那等存在，动动手指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长老为何告诉弟子这些？”墨尘问。
“因为我看好你。”王长老直言不讳，“你没有灵根，却能修炼到炼气七层，心性、毅力、机缘，缺一不可。木心选你，自有道理。我不夺你机缘，但你要记住，怀璧其罪。在你有自保之力前，木心之事，绝不可再提。”
“弟子谨记。”
“还有，”王长老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墨尘，“这是《青木化生诀》的后续功法，四到六层。你既得了木心，这功法正适合你。好好修炼，莫要辜负这份机缘。”
墨尘双手接过玉简，心中感激。他知道，这是王长老在保他。有了这层关系，其他长老想动他，就得掂量掂量。
“谢长老厚赐。”
“去吧。复赛在十天后，好好准备。进了内门，才是真正的开始。”
墨尘躬身退出。
走出院子，夜风清冷。他握紧手中的玉简，心中却无喜无悲。
木心是机缘，也是祸端。
王长老的庇护，能挡一时，挡不了一世。
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下山。
回到住处，屋里空无一人。同屋的几个杂役弟子不知去哪了，或许是听说他被王长老召见，刻意避开。
墨尘也不在意，锁好门，取出玉简贴在额头。神识探入，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青木化生诀》四到六层，对应炼气后期到筑基初期。第四层“化生”，他已有基础。第五层“长春”，讲的是如何将木属性生机的“绵长”特性发挥到极致，修炼到深处，可断肢重生。第六层“不朽”，则是将生机凝练，达到“枯木逢春，朽木不朽”的境界。
功法之后，还附了几个法术。其中一门“青木护身术”，让墨尘眼睛一亮。
这是木属性防御法术，修炼后可凝聚木灵气形成护罩，防御力极强。更重要的是，这护罩有“生生不息”的特性，只要灵气不竭，就可不断修复。
正是他现在急需的。
墨尘盘膝坐下，开始参悟。
木心在眉心微微发烫，精纯的草木灵气源源不断涌出，助他修炼。一夜过去，青木护身术小成，炼气七层巅峰的修为也彻底稳固。
天刚亮，门外传来敲门声。
“墨师弟，在么？”
是周明的声音。
墨尘开门，周明站在门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执法堂弟子，都是炼气八层修为。
“周师兄，有事？”
“奉执法堂之命，带你回去问话。”周明道，“有人举报，你私吞宗门灵物——腐木林那截枯木，是宗门财产，你擅自取走，还炼出了木心。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墨尘心中一沉，脸上却不露声色：“周师兄，那枯木是弟子在腐木林深处捡的，并非宗门种植。何来私吞之说？”
“是不是宗门财产，你说了不算。”周明身后一个方脸弟子冷冷道，“跟我们走一趟，执法堂自有公断。”
墨尘看向周明：“周师兄也这么认为？”
周明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墨师弟，这事有人背后推动。我劝你配合，别硬扛。到了执法堂，如实说，或许还有转机。”
墨尘明白了。这是有人眼红木心，借题发挥。周明只是奉命行事，做不了主。
“好，我跟你们走。”
执法堂在内门主峰，是座森严的大殿。殿中坐着三个长老，都是金丹修为。正中一个白发老者，是执法堂首座李长老，金丹中期，气息如渊似海。
墨尘被带进来时，殿中已站着几个人。墨云、赵昊，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外门弟子，都是炼气八、九层修为。
“弟子墨尘，拜见诸位长老。”墨尘躬身。
李长老睁开眼，目光如电，在墨尘身上扫过：“你就是墨尘？”
“是。”
“有人举报，你私吞宗门灵物——腐木林那截枯木，是宗门种植的‘青灵木’残骸，价值连城。你擅自取走，炼出木心，已犯门规。你可认罪？”
墨尘抬头，直视李长老：“长老明鉴，那枯木是弟子在腐木林深处捡的，已完全枯死，无任何灵气波动。弟子用功法温养，是弟子机缘，何来私吞之说？”
“狡辩！”旁边一个红脸长老喝道，“腐木林是宗门财产，林中一草一木皆属宗门。你未经允许擅自取走，就是盗窃！”
“长老，”墨尘不卑不亢，“门规第二百七十三条：宗门弟子在试炼、采药区域所得，除特殊标记之物，皆归个人所有。腐木林是采药区，那枯木无任何标记，弟子取之，合乎门规。”
红脸长老一滞，看向李长老。
李长老面无表情：“你说枯木无灵气，那你如何炼出木心？”
“弟子修炼的是木属性功法，对草木生机敏感。那枯木看似死寂，实则内蕴一线生机。弟子以功法温养数月，今日小比时受灵气激发，枯木逢春，木心自现。此乃弟子机缘，与宗门无关。”
“巧舌如簧！”赵昊忽然开口，“李长老，弟子可以作证。那截枯木，弟子三月前在腐木林见过，当时已有一丝灵气波动，是宗门遗落的青灵木残骸无疑。墨尘私自取走，是明知故犯。”
墨尘看向赵昊。赵昊冷笑回视，眼中满是恶意。
“赵师兄三月前见过？”墨尘反问，“那为何不取走？是看不上，还是……根本没见过？”
“你！”赵昊脸色一沉。
“够了。”李长老抬手制止，“此事尚有疑点。墨尘，你将木心交出，由宗门鉴定。若确是宗门之物，按门规处置。若是你个人机缘，自当归还。”
交出木心？
墨尘心中一寒。木心已与他融为一体，如何交出？强行剥离，轻则修为尽废，重则丧命。这李长老，是要他死。
“长老，”墨尘深吸一口气，“木心已与弟子融为一体，无法交出。弟子愿以道心发誓，那枯木绝非宗门财产。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道心誓言，对修士约束极大。一旦违誓，心魔丛生，修为再难寸进。
殿中一时寂静。
李长老盯着墨尘，眼中寒光闪烁。最终，他缓缓道：“既如此，本座给你一个机会。十日后复赛，你若能进前十，此事作罢。若不能……木心必须交出。”
这是逼他拼死一战了。
前十？复赛百人，个个是炼气后期，其中炼气九层就有二十余人。他一个炼气七层，想进前十，难如登天。
但，他没有选择。
墨尘咬牙：“弟子，遵命。”
“退下吧。”
墨尘退出大殿，背后已湿透。刚才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李长老，对他动了杀心。
为什么？
仅仅因为木心？
还是……另有隐情？
“墨师弟，等等。”周明追了出来，压低声音，“李长老与赵家有旧。赵昊的父亲赵天雄，当年是李长老的记名弟子。你小心些。”
墨尘心中一凛。原来如此。
赵昊，赵家，李长老。
这是一条线上的。
“谢周师兄提醒。”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周明叹了口气，“十天后，好自为之。”
墨尘点头，快步离开。
回到住处，他关上门，取出王长老给的玉简。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青木护身术，要练到大成。
枯木指，要更精纯。
还有《青木化生诀》第四层，必须突破。
他盘膝坐下，神识沉入眉心。木心静静悬浮，散发着柔和的绿光。他尝试沟通木心，立刻感到磅礴的草木灵气涌出，比之前快了数倍。
“木心，帮我。”
他在心中默念。
木心轻轻一震，绿光大盛。一道精纯无比的木属性本源，顺着经脉流入丹田。丹田中的青色汪洋瞬间沸腾，疯狂扩张。
炼气八层，破！
墨尘心中一喜，但不敢停，继续冲击。
炼气八层中期、后期、巅峰……
最终，停在炼气九层门槛前。
只差一线，就能突破。但这一线，如天堑，难以逾越。
墨尘知道，这是根基不稳。他突破太快，从炼气五层到炼气八层巅峰，只用了十天。再强行突破，有害无益。
他停下修炼，开始巩固修为。
青木护身术运转，一层淡绿色的护罩笼罩全身。护罩看似薄弱，实则韧性极强，生生不息。墨尘试了试，寻常炼气八层的攻击，破不开这护罩。
枯木指也水涨船高。现在一指点出，可让三丈内的草木瞬间枯萎。若是点在修士身上，炼气八层以下，生机尽夺，当场毙命。
但，还不够。
复赛前十，至少要能抗衡炼气九层。
而炼气九层，与八层是质的差距。那是炼气期的最后一个境界，灵气开始液化，法术威力倍增。
墨尘沉思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截重获新生的灵木。灵木通体翠绿，生机勃勃，顶端那点绿芽已长出两片嫩叶。
他记得《草木图鉴》上记载，某些灵木的嫩叶，可炼制一种名为“青木丹”的丹药，能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木属性修士的战力。
但青木丹是二阶丹药，需筑基修士才能炼制。他现在炼不了。
除非……
墨尘看向眉心。木心，或许有办法。
他将灵木嫩叶摘下，放在掌心。木心微微一震，一道绿光射出，照在嫩叶上。嫩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粉碎，最终化作一小撮淡绿色的粉末。
这是木心提取的草木精华，比青木丹效果更好，但更狂暴，难以承受。
墨尘犹豫了一下，将粉末吞下。
粉末入腹，化作狂暴的草木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墨尘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咬牙坚持，运转《青木化生诀》引导。
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眼中青芒如电。
炼气九层，破！
但这是暂时的，药效只有三天。三天后，修为会跌回炼气八层巅峰，且会虚弱一段时间。
足够了。
墨尘擦去嘴角的血，站起身。
三天后，复赛开始。
到那时，他会让所有人知道。
木心，是他墨尘的。
谁也，夺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