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能不能少点?”
店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种谄媚像是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鄙夷。
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大师。
“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吗?”
店员拿起紫檀木盒,甚至都不想再多看肖然一眼,“回春堂可是百年老字号,从来就没有讲价这一说。”
“没钱就别装大款,浪费大家时间。”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准备把盒子锁回柜台。
“等等。”
肖然按住那个盒子。
“一千五百万,现结。”
店员嗤笑一声,用力想要抽回盒子,却发现肖然的手像是焊死在那上面一样,纹丝不动。
“松手!”店员有些恼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回春堂是什么地方?敢在这撒野?”
这边的争执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几个正在排队抓药的贵妇摇着扇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内堂传来。
帘子掀开,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手里捏着一串沉香手串,虽然年纪大了,但精气神极好,那双眼睛更是透着一股子精明。
“张老!”
店员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把手缩回来,指着肖然告状,“这人想买龙血枝,嫌贵还要强买强卖!”
张伯仲。
回春堂的坐堂名医,在静海市中医圈子里,那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张伯仲上下打量了一番肖然。
这年轻人虽然穿着不俗,但浑身上下透着股子阴冷劲儿,不像善茬。
“年轻人,买卖不成仁义在。”
张伯仲背着手走过来,语气平淡,“回春堂打开门做生意,讲究个明码标价。”
“这龙血枝乃是稀世珍宝,两千万已经是良心价了。”
“你要是真心想要,就把钱凑齐了再来。”
“若是想闹事……”张伯仲冷哼一声,“老夫虽然是个郎中,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肖然没动。
他盯着张伯仲那双充满傲气的老眼。
“我要这东西救命。”
“救命?”张伯仲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龙血枝性烈如火,常人触之即死,你要它救什么命?”
“我看你是想拿去练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吧?”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外面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都让开!”
“庸医害人啊!杀人偿命!”
嘈杂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店里的轻音乐。
几个衣着朴素的汉子推着一辆板车,横冲直撞地闯到了回春堂门口。
板车上躺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面色惨白如纸,嘴唇青紫,双眼紧闭。
胸口的起伏微弱到了极点,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是快不行了。
推车的汉子是个光头,满脸横肉,手里还拎着根胳膊粗的木棍。
“谁是这儿管事的?给我滚出来!”
光头一棍子砸在回春堂的大门框上,震得上面的金字招牌都在晃悠。
“我兄弟吃了你们回春堂开的药,现在快死了!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拆了你们这破店!”
大堂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刚才那个还在嘲讽肖然的店员一脸愤愤,压低声音骂道:“妈的,这又是哪家派来的狗?”
“肯定又是同济堂那帮孙子,见不得咱们生意好,找人来演戏讹诈!”
张伯仲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这种医闹的事,回春堂一年也能遇上几回。
但像今天这样直接推着个快死的人上门的,还是头一遭。
“别慌。”
张伯仲摆摆手,安抚住慌乱的店员,“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夫出去看看。”
“张老出马,肯定没问题!”店员立马拍起了马屁,“这种小混混,张老您几句话就能给他打发了。”
肖然站在原地没动。
但他也没走。
视线越过人群,落在板车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身上。
有点意思。
这人身上的气息,很古怪。
回春堂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种牵扯到人命的大事。
“大家伙都评评理啊!”
那个光头叫张强,是这一片有名的无赖,但这会儿却演得声泪俱下。
“我兄弟就是个小感冒,来这儿开了副药,回去一喝就不省人事了!”
“这哪是治病救人啊,这分明是谋财害命!”
张强指着回春堂的招牌,唾沫星子横飞。
周围的群众指指点点,议论声越来越大。
“真的假的?回春堂可是老字号啊。”
“谁知道呢,现在的医生为了赚钱什么药都敢开。”
“我看那人好像真快不行了……”
舆论的风向瞬间倒向了弱势的一方。
张伯仲分开人群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不怒自威。
“你是何人?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老夫回春堂行医数十年,从未开错过一副药!”
张强见正主出来了,更是来劲。
“我管你是谁!”他把那根木棍往地上一杵,“我叫张强!同济堂的伙计都认识我!”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嘘声。
“原来是同济堂的人啊……”
“同行是冤家,这也太下作了吧?”
张强脸不红心不跳,反而梗着脖子吼道:“同济堂怎么了?同济堂的人就不能生病了?”
“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你们今天要是不把我兄弟救活,老子就让你们把这块招牌打碎了吞下去!”
这话说得极狠。
简直就是骑在回春堂脖子上拉屎。
店里的伙计气得脸都绿了:“你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都闭嘴!”
张伯仲喝止了手下人的争吵。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回春堂百年的声誉就毁了。
“既然你说他是吃了我们的药才这样的,那老夫就亲自给他看看!”
张伯仲走下台阶,来到板车前。
张强虽然一脸凶相,但也让开了一条路。
反正人是真快死了,他不信这老头能有什么回天之术。
张伯仲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那年轻人的手腕上。
几秒钟后。
张伯仲原本自信满满的脸,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眉毛越拧越紧,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脉象……太乱了。
时有时无,如游丝悬空,忽快忽慢。
最诡异的是,这脉象明明是死脉,但这人居然还吊着一口气。
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样,生机全无。
这根本不是吃错药能造成的症状!
这是……这是有人下了阴招!
张伯仲松开手,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这局,是个死局。
“怎么样啊神医?”张强抱着胳膊,一脸戏谑,“看出来什么毛病了吗?”
“要是看不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伯仲没说话,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几个机灵点的店员看出了不对劲,凑上来小声问道:“张老,要不……给黄老打个电话?”
黄明远。
回春堂的当家掌柜,静海市中医协会的会长,医术还在张伯仲之上。
平时有什么疑难杂症,都是黄明远出手。
张伯仲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他和黄明远斗了一辈子,一直被压着一头。
今天要是当众承认自己不行,去请黄明远,那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但看看周围那些手机正对着自己直播的群众,再看看那个快死的年轻人。
面子事小,招牌事大。
“去,给黄老打电话。”张伯仲咬着牙说道。
店员飞快地跑去打电话。
不到两分钟,店员一脸如丧考妣地跑了回来。
“张老……黄老去京城开会了,这几天都不在静海……”
张伯仲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要亡我回春堂?
“哈哈哈!”
张强听到了这话,笑得那叫一个猖狂。
“不在是吧?治不好是吧?”
“行!那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他举起木棍,冲着回春堂的大门就挥了过去。
“兄弟们!给我砸!”
“把这黑店给我砸个稀巴烂!”
群众的情绪也被煽动到了极点,有人甚至开始往店里扔臭鸡蛋。
回春堂的几个伙计虽然想拦,但哪里拦得住这群红了眼的暴徒。
眼看那根木棍就要砸在金字招牌上。
张伯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那根落下的木棍。
“谁他妈多管闲事?!”张强怒骂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那根两百斤壮汉都得双手握的木棍。
竟然只用了两根手指。
肖然。
他看着张伯仲,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我要是帮你治好了。”
“那龙血枝,五百万,卖不卖?”
张伯仲愣住了。
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这人居然还在谈买卖?
“你……”张伯仲指着肖然,气得胡子乱颤,“你这是趁火打劫!”
“随你怎么说。”
肖然松开手指。
张强没防备,被木棍带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如果你不卖,这招牌今天肯定保不住。”
肖然指了指那块写着“回春堂”三个字的牌匾。
“而且,这人要是死在你们门口,回春堂以后也不用开了。”
这是实话。
也是威胁。
张伯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看着肖然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这年轻人,哪来的底气?
“你能治?”张伯仲问,语气里满是怀疑。
“能不能治,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