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近来属下探查到,顾府有一处禁地,守卫森严,连府中下人都不许轻易靠近。"凌风回禀道。
陆之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他们如此重视这个地方,那更要亲自去探一探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这次我们要换个方式。"
"小侯爷的意思是?"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陆之行唇角微扬,"你带人在前院制造些动静,吸引守卫注意。我独自潜入,速去速回。"
深夜,丞相府前院突然起火,守卫纷纷赶往救火。趁此机会,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禁地
陆之行在一处厢房内找到机关,开启密道。密道尽头,一位面色苍白的妇人惊坐而起。
看到陌生人,她先是一惊,待看清陆之行的面容气质并非顾府中人,尤其是那眉宇间的刚正与她记忆中某位将军隐约相似时,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你们……不是顾文渊的人?”她声音沙哑干涩。
“夫人不必惊慌,”陆之行压低声音,抱拳一礼,“晚辈陆之行,家父乃陆北辰。误入此地,惊扰夫人了。”
那妇人身体猛地一颤,泪水瞬间无声滑落:“陆北辰将军的儿子……你、你竟长这么大了……”她哽咽了一下,努力平复情绪,“我乃顾文渊发妻,林氏静婉。”
竟然是她!那个传闻中早逝的原配夫人!
“您为何在此”?”陆之行问出关键。
林夫人脸上浮现出深刻的屈辱与恨意:“他想杀我,却又想要我父亲留下的旧日人脉名册!我娘家曾是清流领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虽父亲早已致仕,影响力犹存。顾文渊这个伪君子,他想彻底掌控这些力量,为他那个宝贝儿子铺路!”
“是为了顾承泽?”
“不错!”林夫人咬牙切齿,“那孩子,本是他与外室所生,却因为现娶的那个太后表妹柳氏无所出,便硬生生记在了柳氏名下,充作嫡子!近来那顾承泽剿灭了几股流寇,立下些许微末功劳,更是被他大肆宣扬,借此机会在宗族和朝廷里彻底坐实了这嫡子身份!府里的几个公子,都被他养成了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半点实权不沾。他所有的指望,都在顾承泽一人身上!”
陆之行心中飞快盘算。如此看来,顾文渊囚禁发妻,是为了榨取林氏娘家最后的政治资源,全力扶持他与外室所生、但名义上已是“嫡子”的顾承泽上位,可是他为何要大力扶持一个外室子?不过这解释了他为何需要太后支持,柳氏是太后表妹,有这层姻亲关系在,太后自然更倾向于支持顾承泽这个“名义上的侄儿”,从而支持顾家。
“陛下不信顾相,太后却鼎力支持……原来根由在此!” 陆之行觉得自己想通了关键一环。太后支持顾家,是为了扶持自己表妹的“儿子”,巩固外戚势力。
可是…… 一个新的、更深的疑惑瞬间涌上心头,让他脊背发凉:太后为何要这样做?陛下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为何要如此大力扶持一个外戚世家,甚至不惜用来掣肘自己的亲子?难道她贪恋权位,不愿放权,想要垂帘听政,甚至……效仿前朝女皇干政不成?!
这个念头让陆之行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太后的野心如此之大,那父亲之死就不仅仅是顾文渊为了铲除政敌那么简单,更是成了太后揽权路上被清除的障碍!而陛下如今的处境,恐怕比他想象的更为艰难。
“夫人,您可知顾文渊与太后,还有何更深的图谋?比如……针对陆家?”陆之行压下心惊,继续追问。
林夫人摇了摇头,神色黯淡:“我被囚于此,如同聋哑。他只偶尔下来,威逼利诱,索要名册……外面的事,我知道的极少。只恍惚听送饭的婆子碎嘴说过一句,好像……北境打了败仗……其他的,便不知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林夫人是人证,能证明顾文渊的伪善、狠毒以及扶持顾承泽的迫切,但无法直接指证落鹰峡之事。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需救您出去,您是揭露顾文渊真面目的关键。”陆之行果断道。
“不!”林夫人却再次拒绝,眼神决绝,“我现在出去,无凭无据,必会立刻被他反咬一口,甚至被他灭口。我在此处,他以为名册还有希望,反而能苟活。你拿着这个,”她颤巍巍地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铜钱,边缘却有一道细微的刻痕,“这是我林家与旧部门生约定的暗记信物之一,你或许能用它取得某些人的信任。快走吧,孩子,顾文渊疑心极重,此地不能久留!”
陆之行接过铜钱,深深一拜,正欲撤离撤离。
“等等!”就在陆之行转身欲走时,林静婉又叫住了他,她匆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信封,纸张边缘已有些磨损,“陆小公子,若……若你将来有机会见到我儿,请务必……务必将这个交于他。”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思念与哀伤。
“不知夫人所指的是哪位公子?”陆之行接过信封,慎重问道。
“我儿……顾承译。”林夫人说出这个名字时,眼中泪光闪动,“他是我唯一的孩儿,自幼体弱,性子也软,不知如今……如今可还安好……”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最深切的担忧与无力。
陆之行将信封仔细收好,再次郑重承诺:“夫人放心,只要有机会,之行定将此信亲手交到承译公子手中。”
说罢,他不再耽搁,迅速沿原路撤离。
烛火微弱,陆之行在书房中仔细端详那枚刻痕铜钱。这枚看似普通的铜钱,边缘的刻痕却暗藏玄机——那是一个极细微的"林"字篆书变形。
"凌风,你去查查朝中哪位老臣的夫人姓林,或者与林家有何渊源。"
凌风领命而去,不过半日便带回消息:"小侯爷,查到了。已致仕的周子瑜老翰林,其夫人正是林家旁支。而且周老当年就是因为反对顾文渊提拔亲信,才被迫致仕的。"
陆之行若有所思:"看来这位周老,确实值得一见。"
但他并未贸然行动,而是先派人暗中观察周府数日。发现每日都有不少文人墨客往来,其中更不乏一些对朝政颇有微词的清流官员。
"小侯爷,周老今日又去城南的书画铺了。"凌风回禀,"那铺子似乎是他的产业。"
陆之行沉吟片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会会这位周老。"
次日,陆之行扮作寻常富家公子,带着凌风来到城南的"墨香斋"。铺子里挂着不少字画,其中一幅《青松图》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画中松树的纹理,竟与铜钱上的刻痕有几分相似。
"客官好眼力。"掌柜的上前招呼,"这幅画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陆之行不动声色地取出铜钱把玩:"这画中的松纹,倒是别致。"
掌柜的目光在铜钱上一扫,神色微变,随即笑道:"客官若喜欢,不妨到内室细看?"
在内室等候片刻后,周子瑜缓步而入。他虽已年过花甲,双目却依然炯炯有神。
"年轻人,这铜钱可否给老朽一观?"
陆之行递上铜钱,周老接过时手指微微发颤。他仔细端详片刻,忽然老泪纵横:"这'清风钱'...是林师妹的信物。她...她可还安好?"
"周老如何确定这铜钱的真伪?"
周老指着铜钱边缘的刻痕:"这'林'字篆书的变形,是林家独有的暗记。当年林太师给我们几个得意门生都看过这个标记,说是见标记如见他本人。"
他长叹一声:"这些年,我们这些林氏旧部一直暗中追查林师妹的下落,却始终没有线索。没想到..."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凌风匆匆进来:"小侯爷,外面来了一队巡防营的人。"
周老脸色一沉:"巡防营现在归顾承泽管辖,这时候来..."
陆之行却从容起身:"看来,有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楼下传来顾承泽嚣张的声音:"巡防营办案,闲杂人等避让!掌柜的,今日可有什么可疑人物来过?"
掌柜的赔笑应答:"顾公子说笑了,小店来往的都是文人雅士..."
"文人雅士?"顾承泽冷笑一声,"本官接到密报,有北狄细作在此接头。给我一间间搜过去!"
脚步声沿着楼梯逼近,雅室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周老急忙要将铜钱收起,陆之行却抬手制止:"不必。"他从容地将铜钱往桌上一放,反而替周老斟了杯茶,"周老,尝尝这新到的龙井。"
雅室门被猛地推开,顾承泽带着士兵闯了进来。见到陆之行在此,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得意的神色:"陆小侯爷?真是巧啊。有人举报北狄细作在此密会,小侯爷可曾见到可疑之人?"
陆之行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顾公子是说本侯可疑?"
"不敢。"顾承泽皮笑肉不笑,"只是公务在身,不得不查。"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视,最后定格在桌上的铜钱上,"这是何物?"
"不过是一枚把玩的铜钱罢了。"陆之行神色自若,"顾公子连这个都要查?"
顾承泽伸手要去取那铜钱,就在这时。
"好热闹啊!"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公子这是在做什么?要搜本公主的雅室吗?"
只见萧明月带着宫女款款而入,她今日特意穿着一身鹅黄宫装,发间珠翠轻摇,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顾承泽连忙躬身行礼:"臣不敢!只是奉命搜查细作..."
"细作?"萧明月冷笑一声,径直走到陆之行身边的座位坐下,"顾公子是说,本公主特意来向陆小侯爷请教兵法,是细作行径?"
"臣绝无此意!只是..."
"这是什么?"萧明月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往桌上一拍,"这是皇兄特许本公主出宫求学的令牌。顾公子要不要连皇上的令牌也查一查?"
顾承泽顿时冷汗涔涔:"臣不敢!"
萧明月却不依不饶,站起身走到顾承泽面前,故意晃了晃腕上的玉镯:"还是说,顾公子要查验太后亲赐的玉镯?要不要本公主现在就摘下来给你仔细看看?"
"臣...臣万万不敢!"顾承泽连连后退。
"既然不敢,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萧明月端起方才陆之行斟的茶,轻轻吹了吹,"莫非顾公子还要留下来陪本公主品茶?"
顾承泽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低头:"公主,臣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臣…臣告退!"
待巡防营的脚步声远去,萧明月这才松了口气,对陆之行低声道:"我在对面茶楼看见顾承泽带兵往这边来,就猜到要出事。"
陆之行深深看她一眼:"多谢公主解围。"
周老在一旁感慨:"今日多亏公主殿下及时赶到。"
萧明月却神色凝重地摇头:"周老、之行哥哥,我出宫时,见到长乐宫的暗卫在附近徘徊。"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场较量已经进入了更加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