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琳租的地方在筒子楼顶层,铁皮加盖的违建。
屋里只有一张一米六的单人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一台老旧的挂式空调轰隆隆响着,吐出的冷气还不够塞牙缝。
三人大眼瞪小眼。
“这就一张床,咋睡?”罗文把那包红塔山掏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兜里。
屋里太小,抽烟能把人呛死。
“挤挤吧。”孔萍有些局促,脸颊被闷热的空气蒸得泛红,“我睡中间,你俩睡两边。”
关琳倒是无所谓,踢掉脚上的高跟凉鞋,直接滚到了里侧。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罗文没动。
这床睡两个人都费劲,睡三个?那是肉夹馍。
“上来啊。”孔萍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罗文脱了上衣,露出精瘦的上身,几道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狰狞。
他往床上一躺。
胳膊立刻碰到了孔萍的手臂。
滑腻,温热。
汗水让皮肤变得黏糊糊的,贴在一起并不舒服,但罗文心里却像是有猫爪子在挠。
“那个……”孔萍往后缩了缩,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李曼刚才来电话了。”
“她说让我在云间当服务员,明天就去上班。”
罗文眉头一皱,翻身坐起。
“服务员?正经吗?”
那种地方他太清楚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多得是。
“正经的!”孔萍急忙坐起来辩解,“就是端茶倒水,送送果盘,一个月三千五呢。”
“我也去。”罗文说。
“不行!”孔萍想都没想就拒绝,“那种地方乱,你脾气又冲,去了肯定要惹事。”
她是真怕了。
今天才打了经理,明天要是再去云间把客人打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罗文没吭声,重新躺下。
确实。
他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那按摩店还开不开?”关琳从里面探出头,一脸愁容,“要是不开的话,我也得赶紧去找工作了。”
“再等等。”孔萍安抚道,“等风头过了再说。”
屋里陷入沉默。
只有空调外机像拖拉机一样在响。
太挤了。
罗文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压到孔萍。
他心里憋屈得慌。
这叫什么事?
被几个纹着羊头的瘪三逼得有家不能回,还得躲在这鸽子笼里受罪。
要是依着他的性子,早提着刀杀回去了。
什么虎啊豹啊蛇啊羊啊,全他妈给你打成狗。
但看了看身边缩成一团的孔萍,他把这股火压了下去。
不能冲动。
这一冲动,孔萍又得跟着遭殃。
“这也太难受了。”罗文动了动被挤麻的胳膊,“要不你趴我身上睡吧?”
孔萍身子一僵。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罗文身上散发出的热气,烫得她心慌。
“你……你瞎说什么呢!”孔萍压低声音斥责,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小琳还在这呢!”
关琳在里面咯咯直笑。
“我不介意啊,我不看就是了。”
“闭嘴!”孔萍羞恼地去掐关琳。
罗文叹了口气。
这女人,思想就是复杂。
“想哪去了。”罗文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我是说,我趴着睡,你睡我背上。这样大家都宽敞点。”
孔萍愣了一下。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松了口气,心里却莫名涌起一股失落。
“不用,就这样睡吧,我不挤。”孔萍嘴硬。
“快点,别磨叽。”罗文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发出啪啪的脆响,“赶紧睡,明天还得找工作。”
说完,他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再说话。
孔萍犹豫了半天。
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硌得慌。
看着罗文宽阔的后背,她咬了咬嘴唇。
小心翼翼地,她挪了过去。
……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丝光芒。
罗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意识回笼。
“小萍姐?起床啦!”
关琳的声音像个闹钟,瞬间打破了这份旖旎。
孔萍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撑起身子。
“那个……”孔萍手忙脚乱地爬下来,整理着凌乱的衣服。
“小文,你……你翻过来睡吧,趴着不难受吗?”
罗文把脸埋在枕头里,没动。
“没得事,我就喜欢趴着。”罗文声音闷闷的。
“哪来的坏毛病。”孔萍以为他是睡迷糊了,伸手去拽他的胳膊,“快翻过来,别把心脏压坏了。”
“哎呀不用!”罗文死死抓着床单。
“听话!”孔萍拿出了长辈的威严,两只手抓住罗文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扳。
罗文怕伤着她,没敢太用力反抗。
“哗啦”一下。
翻过来了。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