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26 05:38:04

林墨是在一阵刺耳的咒骂和剧烈的头痛中恢复意识的。

“林建国!别跟老子装死!今天再不还钱,信不信我把你这破房子点了!”

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灰尘从老旧的木门框上簌簌落下。

林墨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低矮的天花板,泛黄剥落的墙皮,老式吊扇在头顶缓慢转动,发出吱呀的噪音。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是洗得发白的蓝格床单。

这不是他跳下去的那栋摩天大楼。

也不是医院。

“小墨……小墨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墨机械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坐在床边板凳上,眼眶红肿,双手粗糙布满老茧。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李秀兰,他的母亲。但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她,是在2024年的葬礼上,母亲因为他的死讯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

可现在,她还活着。

而且年轻了许多。

“妈……”林墨的喉咙干涩得发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李秀兰抹着眼泪,“你别起来,再躺会儿。外面的事……妈去应付。”

门外又传来踹门声:“李秀兰!别躲在里面!你们家老林在医院躺着等钱救命是吧?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利息结了,明天我就让医院把人撵出来!”

记忆的碎片在脑中疯狂拼接。

1998年。夏。

他重生了。

重生回二十五年前,自己二十八岁这年。不是那个在2024年身家百亿却众叛亲离、最终从顶楼一跃而下的投资界传奇林墨,而是另一个“林墨”——一个同样二十八岁,却失业、负债、父亲病危的失败者。

前世今生的记忆融合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林墨攥紧床单,指甲掐进掌心,用真实的痛感确认这不是梦。

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的林墨,高中毕业后在国营厂干了几年,下岗潮中失业。半年前听信朋友忽悠,借了高利贷想做生意,结果血本无归。欠款利滚利到了三十万——在1998年,这是一笔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家庭的巨款。

父亲林建国急火攻心突发心肌梗塞,住院一周已经花光家里所有积蓄,医院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交钱就要停药。

而今天,就是高利贷上门收利息的日子。

“妈,欠了多少利息?”林墨的声音异常平静。

李秀兰一愣,看着儿子陌生的眼神,下意识回答:“这个月……要六千。”

门外又传来骂声:“六千是昨天的数!今天得加五百!拖延费!”

1998年,城镇职工平均月工资不到五百块。

六千五,是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

林墨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这间不到十五平米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老旧衣柜,一张掉了漆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日历——1998年7月12日,星期日。

他重生在了亚洲金融风暴肆虐的年份,也是中国经济即将起飞的前夜。

也是……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

陈天雄。

前世那个被他视为兄弟,最后却联手他的妻子徐薇薇,设计侵吞他全部资产,将他逼上绝路的男人。现在这个时间点,陈天雄应该还在老家县城摆摊卖服装,距离他闯入林墨的人生还有三年。

但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小墨,你别担心,妈……妈再去求求你大伯……”李秀兰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林墨拉住了手腕。

“妈,不用。”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来处理。”

他下床,腿有些发软,但站得很稳。走到衣柜前,打开,里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和一条西裤。他换下身上汗湿的背心,穿上衬衫,扣子一颗颗系好。

镜子里的人年轻,消瘦,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那是经历过商场厮杀、见证过人性至暗、又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眼睛。冷静,锐利,深不见底。

“开门吧,妈。”

李秀兰看着儿子陌生的背影,犹豫着,最终还是走到门前,颤抖着拉开插销。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矮胖秃顶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闯了进来。胖男人穿着花衬衫,脖子挂着金链子,手里捏着一个计算器——刘扒皮,这一片有名的放贷人。

“哟,林大少爷醒了?”刘扒皮阴阳怪气地打量着林墨,“怎么,躺两天就能赖账了?”

“刘叔。”林墨平静地开口,“利息今天会给,但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刘扒皮嗤笑,“老子给的时间还不够多?上个月就说宽限,宽限到现在利息都滚了多少了?我告诉你林墨,今天不见钱,我就让人去医院‘请’你爹出院!”

身后两个青年配合地捏了捏拳头。

李秀兰吓得脸色发白,想上前说什么,被林墨用眼神制止。

“下午三点。”林墨看了一眼墙上老旧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下午三点,我给你六千五。但条件是,从今天起,停止利滚利,本金三十万,我承诺一年内还清。这一年里,每月我只按银行基准利率的三倍付息。”

刘扒皮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他妈做梦呢?老子的规矩就是九出十三归,利滚利!还银行利率?你当你谁啊?”

“我是唯一能让你拿回全部本金的人。”林墨直视着他的眼睛,“刘叔,你放贷是为了求财,不是为了逼死人。我爹现在在医院,我要是也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你这三十万就真的打水漂了。但我要是能翻身,你不仅能拿回本金,还能多赚一笔利息——总比收一堆烂账强,对吧?”

刘扒皮眯起眼睛。

他干这行十几年,见过太多欠债人。有跪地求饶的,有耍横耍赖的,有跑路失踪的。但像林墨这样,明明身处绝境却冷静得像在谈生意的,他是第一次见。

而且这话……有点道理。

三十万不是小数目,真把林家逼死,这钱大概率要不回来。林家这破房子,撑死卖个三五万,杯水车薪。

“下午三点,六千五。”刘扒皮伸出三根手指,“少一分,我卸你一条腿。至于后面的条件……等你真拿出钱来再说。”

他一挥手,带着两个手下转身离开,临走前又踹了一脚门板。

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李秀兰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林墨扶住她,让她坐在床边。

“小墨……六千五,咱们上哪去弄啊……”李秀兰的声音在发抖,“家里……家里就剩下一百多块钱了,还是留着给你爸买药的……”

“妈,相信我。”林墨蹲下来,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我会解决的。但在这之前,我需要您帮我做几件事。”

“你说……”

“第一,去医院,跟医生说,钱下午一定会送到,请他们务必继续用药,不要停药。第二,把家里的户口本、我爸的身份证、还有我的身份证都找出来给我。第三——”林墨顿了顿,“把大伯、小姑他们之前来‘劝’我们卖房时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我。”

李秀兰愣住了:“要那些干嘛?你大伯他们……他们也是为咱们好,说把房子卖了先应急……”

“为我们好?”林墨笑了,笑容里没有温度,“妈,咱们家这房子虽然旧,但地段还行,真要卖,十万块应该有人要。他们是不是说,帮我们找买家,能卖八万,还能帮我们‘保管’着,等我爸病好了再还给我们?”

李秀兰睁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前世就是这样。

房子“卖”了八万,钱“保管”在大伯手里,结果父亲手术需要钱时,大伯推三阻四只拿了两万出来。术后恢复需要营养费,小姑说“你们现在住我家,吃喝都要钱,那六万就当伙食费了”。

最后房子没了,钱也没了,一家人挤在出租屋里,看尽亲戚白眼。

“妈,记住我的话:从今天起,除了我们一家三口,谁都不要信。”林墨站起身,“我去弄钱。您按我说的做。”

林墨走出家门时,口袋里装着137块钱——家里全部的现金。

还有一张存折,上面有325块6毛的余额,是母亲最后的积蓄。

1998年的夏天,空气闷热,街边的梧桐树上知了叫得撕心裂肺。林墨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低矮的楼房,满街的自行车,偶尔驶过的黄色“面的”,路边音像店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一切都带着年代特有的粗糙质感。

他在一个报亭前停下,花五毛钱买了一份《证券时报》和一份《经济参考报》,又向摊主借了支笔,就站在路边翻看起来。

股市。

这是他最快搞到钱的路。

1998年,A股还没有涨跌幅限制,庄股横行,政策市特征明显。但对林墨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像翻开的教科书——他太熟悉这段历史了。

“5·19行情”还没启动,现在大盘还在低位震荡。但他记得几支妖股,会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因为各种消息刺激出现匪夷所思的涨幅。

其中一支是“华联股份”。

这支股票会在七月中旬,因为一则真假难辨的“资产重组”传闻,在五个交易日内从4.2元暴涨到11.7元,涨幅接近300%。虽然随后迅速被打回原形,但对林墨来说,这足够了。

今天是7月12日,周日。股市休市。

明天,7月13日,周一,华联股份开盘价应该是4.15元左右。而这周末,那则传闻就会开始在小圈子里流传。

他需要本金。至少五千块。

林墨收起报纸,走向街角的公用电话亭。他投了一枚硬币,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胡废品站。”粗犷的男声传来。

“胡老板,我是林墨。你上次说,棉纺厂那批报废的纺织机,你能弄出来,按废铁价卖我,这话还算数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小林?你……你还要那批机器?我可跟你说清楚,那都是二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当废铁卖,一吨八百,那批机器大概三十吨,你得先付两万定金。”

“我不要机器。”林墨说,“我要你帮我联系一个买家。长三角那边的,私营纺织厂,急需便宜设备扩大生产。那批机器虽然老,但修修还能用。废铁价两万四,修好后转手能卖十五万以上。利润我们对半分。”

老胡愣住了:“你小子……怎么知道有这种买家?”

“你只需要回答,能不能联系上。如果能,今天下午我带你见买家,谈成了,你至少赚五万。如果不成,你没有任何损失。”

沉默。长久的沉默。

“你等我回电。”老胡挂了电话。

林墨走出电话亭,站在阳光下,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老胡会打回来——因为前世,老胡就是靠倒卖这批机器发了第一笔财,后来成了小有名气的二手设备商。

而林墨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他调查陈天雄早期发家史时,看过这段资料。

十分钟后,电话亭响起铃声。

林墨走回去接起。

“我联系上了。”老胡的声音有些激动,“江苏吴江的一个老板,正急着要设备,说如果能用,愿意出十八万!但他要亲自验货,最快明天到!”

“告诉他,不用来。”林墨说,“你拍几张机器照片,把铭牌、型号拍清楚,今天就去邮局用特快专递寄过去。同时告诉他,这批机器还有三家在抢,如果他想要,先付三万定金到担保账户,见定金我们给他留货。如果验货后不满意,定金全退。”

“这……这能行吗?”

“按我说的做。定金到了,你拿一万五,我拿一万五。剩下的十五万,货到付清,再对半分。”林墨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说午饭吃什么,“胡老板,这是个机会。抓住它,你下个月就能开一家真正的废品回收公司,而不是一个废品站。”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我……我这就去拍照!”

挂了电话,林墨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二十。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下午之前,三万定金能到账。他分到的一万五,加上家里的几百块,够他明天开盘杀入股市。

但父亲的医药费等不到明天。

他需要今天下午就拿出六千五。

林墨走到公交站,上了一趟开往市中心的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他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1998年的城市还没有那么多高楼,百货大楼是最热闹的地方,人们穿着朴素的衣服,脸上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对未来的期待与茫然。

林墨闭上眼,开始梳理脑海中的信息。

除了股市,1998年还有几个快速赚钱的机会:认购证最后的尾巴、国库券差价、甚至是一些地域性商品的价格差。但都需要本金和时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公交车到站,林墨下车,走进市中心最大的新华书店。他在经济类书架前停留了片刻,然后走向音像制品区。

那里有一个柜台在卖一种新兴的东西——VCD光盘。

林墨花了二十分钟,和柜台老板聊了聊。老板姓赵,抱怨说现在正版光盘太贵,盗版的又质量差,好多顾客买了盗版回去放不出来,回来吵架。

“赵老板,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你用盗版的价格,拿到接近正版质量的货源,你愿意每张盘多付五毛钱吗?”林墨问。

赵老板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林墨说,“广东那边现在有一种新的生产线,压出来的盘片质量比市面上的盗版好三成,但成本只高一成。他们想打开北方市场,正在找代理商。”

这是真的。1998年下半年,确实有一批质量较好的盗版光盘流入市场,但那是几个月后的事。林墨现在说出来,只是为了争取一个机会。

“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用信我,你只需要试试。”林墨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一百多块钱,抽出五十块放在柜台上,“这五十块当押金。你给我一张你这里质量最差的盗版盘,再给我一张正版盘。我今天下午五点钱,给你带回一张‘新货源’的样品。如果质量你觉得不行,这五十块归你。如果行,我要你预付一千张的定金——每张比你现在进货价贵五毛,但质量包你满意。”

赵老板盯着那五十块钱,又盯着林墨看了半天。

“小子,你要是骗我……”

“我不会骗你。”林墨打断他,“因为我想赚的是长期的钱,不是这五十块。”

赵老板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给了林墨两张光盘,一张是盗版的《泰坦尼克号》,画面模糊得像打了马赛克;一张是正版的《不见不散》,包装精美。

林墨拿着光盘离开书店,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

他走进一家小饭馆,花两块钱点了碗阳春面,一边吃一边继续思考。

光盘这条路,其实是他临时想的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是赵老板背后的那个“圈子”。

九十年代末,做音像生意的人,多少都有些灰色背景,也都有点流动资金。林墨需要快速搞到几千块钱,找银行不可能,找亲戚没指望,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些做小生意、手头有现金、又愿意为了利润冒点险的人。

吃完面,林墨又走进一家打字复印店。他花了十块钱,让店员用最粗的字体打印了几行字:

“内部测试光盘,七月二十日正式上市,严禁外流”

然后用店里的透明胶带,把这张纸贴在那张盗版《泰坦尼克号》的盒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走向这个城市最早的一家证券营业部。

营业部里人不多,1998年的股市还远未到全民狂欢的时候。大厅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中年男人,盯着墙上巨大的电子屏,上面红绿数字缓慢跳动。

林墨走到柜台,要求开户。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着林墨朴素的穿着,公式化地说:“开户需要身份证,最少存入五百元。”

林墨递上身份证,然后把存折里取出的三百二十五块六毛,加上身上剩下的七十五块,凑成四百块零六毛,放在柜台上。

“先开个户,存这些。明天我会再存钱进来。”

小姑娘看了看那堆零钱,撇撇嘴,但还是办了手续。

拿到股东账户卡后,林墨没有离开。他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戴着眼镜、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中年男人身边坐下。

男人大概四十岁,穿着半旧的白衬衫,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的“深发展”走势图。

“叔,深发展这几天跌得厉害啊。”林墨主动搭话。

男人看了他一眼,见是个年轻人,没什么兴趣地“嗯”了一声。

“不过我觉得快见底了。”林墨继续说,“国家刚出了政策要扶持商业银行,深发展作为龙头,不可能一直跌。而且你看成交量,缩量下跌,说明抛压快没了。”

男人这才正眼看他:“你懂股票?”

“略懂一点。”林墨笑了笑,“我猜您手里应该有不少深发股,被套了,在犹豫要不要割肉。”

男人表情变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您笔记本上画了三条支撑线,都在被击穿的位置打了问号。如果是空仓观望的人,不会画得这么细。”林墨指了指那个笔记本,“叔,听我一句,别割。最晚下周,必有一波反弹。不止深发展,整个银行板块都会动。”

男人将信将疑:“凭什么?”

“凭政策底已经出现了。”林墨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有资金在悄悄吸筹。您要是不信,可以等两天看看。但如果信,现在补点仓,成本能降不少。”

男人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个想赚钱的普通人。”林墨站起身,“对了,您认识做音像生意的人吗?我手里有点‘内部资源’,想找靠谱的渠道变现。”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在证券营业部混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尤其是这个年代,能来炒股的,多少有点钱和路子。他想找的,就是那种既有闲钱,又有点灰色门路的人。

男人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我有个表弟,在电子城有个摊位,卖光盘和磁带。你可以去找他试试。就说老周介绍的。”

林墨接过名片,上面写着“王建军,新世纪电子城B区12号”。

“谢谢周叔。”林墨收好名片,“深发展拿稳了,您不会后悔。”

离开营业部时,下午两点。

林墨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老胡。

“照片寄了,吴江那边老板很感兴趣,说明天就去银行办汇款!”老胡的声音兴奋得发颤,“林墨,你小子神了!他怎么就信了呢?”

“因为他急。”林墨平静地说,“长三角的私营企业正在爆发式增长,设备需求旺盛,但新设备太贵,二手市场信息又不透明。我们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价格只有新设备的三分之一,质量却有保证。而且我们主动提出定金可退,消除了他最大的风险顾虑。”

“可是……那批机器真的能修好吗?”

“能。”林墨肯定地说,“我已经联系了棉纺厂退休的维修工师傅,他们熟悉那批机器,三千块钱就能让它们重新转起来。这笔钱从货款里扣。”

这是他在公交车上想好的完整方案:利用信息差和需求差,做一次短平快的掮客生意。不需要自己投入,只需要串联资源。

“老胡,定金到了之后,你留一万五,剩下一万五,明天中午之前送到市医院住院部三楼,交给一个叫李秀兰的女士。就说是我让你送的。”

“没问题!”

挂了电话,林墨直奔电子城。

新世纪电子城是本市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地,人声鼎沸。B区12号是个不大的摊位,堆满了各种光盘、磁带、随身听。

摊主王建军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正蹲在地上清点货物。听到林墨说是老周介绍的,他站起来擦了擦手。

“老周是我表哥。什么事?”

林墨拿出那张贴着“内部测试”字样的光盘。

“王哥,看看这个。”

王建军接过,看了看包装上粗糙的印刷,又看了看那张打印纸,皱眉:“这什么?”

“内部流出的测试盘,画质比市面上的盗版好。”林墨说,“正式版七月二十号上市,这批是压盘厂流出来的测试品,数量不多。我想找几个靠谱的摊位,一起吃下来,趁着正式版没上市,先赚一波。”

王建军半信半疑地打开盒子,把光盘放进摊位的VCD机里。电视屏幕亮起,还是《泰坦尼克号》的开头,但画面清晰度确实比一般盗版好不少——其实是因为林墨在来的路上,花了五块钱,让一家录像厅老板用他的设备重新刻录了一张。

“有点意思。”王建军摸着下巴,“多少钱一张?”

“批发价四块五。市面盗版卖八块,正版卖三十。这个你们可以卖十五,就说‘抢先版’,画质接近正版。”林墨说,“我要五千张的定金,每张预付一块,总共五千。货三天后到,尾款货到结清。”

“五千张?一张赚十块五,就是五万二……”王建军心算着,眼睛亮了,但随即又警惕起来,“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拿钱跑了呢?”

“因为我要做长期生意。”林墨说,“而且,我可以先给你一百张样品,你拿去试卖。如果好卖,你再付定金。但前提是,你得找至少五个摊位一起,凑够五千张的量。我一个人吃不下。”

这是关键的一步。让王建军成为“下线”,利用他的圈子快速集资。而样品的一百张,林墨已经想好怎么解决——他待会儿就去另一家盗版作坊,用赵老板那五十块押金当定金,先压一百张质量较好的盘片。

王建军想了想:“样品什么时候能到?”

“今天晚上八点,我来找你。”

“行!如果你真能拿来样品,我保证凑齐五千张的量!”

离开电子城时,下午三点三十分。

林墨快步走向和赵老板约定的地点——书店门口。赵老板已经等在那里,满脸不耐烦。

“小子,你要是耍我……”

林墨拿出那张重新刻录过的“测试盘”,递给赵老板。赵老板当场用随身带的便携VCD机试看,画面出来的瞬间,他愣住了。

“这……这画质……”

“比市面上的盗版好三成,对吧?”林墨说,“赵老板,一千张的定金,五百块。三天后到货,每张批发价四块五,你卖十五,一张净赚十块五,一千张就是一万零五百。这笔生意,你做不做?”

赵老板呼吸急促。

五百块定金,换一万多的利润。而且这画质,绝对不愁卖。

“做!”他一咬牙,“但我现在没带那么多现金,只能先给你三百。剩下的两百,明天给你。”

“可以。”林墨接过三百块钱,“明早九点,我还在这里等你。”

现在,他手里有三百现金。

加上老胡明天会送来的一万五。

再加上王建军那边欠在的五千定金。

钱的问题,基本解决了。

但林墨没有放松。他看了看手表,三点整。

该去面对刘扒皮了。

林墨回到家里时,刘扒皮和两个手下已经等在门口。李秀兰站在门内,脸色苍白。

“哟,挺准时啊。”刘扒皮叼着烟,“钱呢?”

林墨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放在刘扒皮面前。

“三百?”刘扒皮脸色一沉,“你耍我?”

“这是今天的诚意金。”林墨平静地说,“剩下的六千二,明天中午十二点,医院门口,我亲手交给你。如果我做不到,这三百归你,而且我自愿签一份协议,把这房子抵押给你。”

刘扒皮眯起眼睛:“我凭什么再信你一次?”

“就凭我能一天之内弄来三百块现金。”林墨直视着他,“刘叔,我要是真想跑,今天就不会回来。我只是需要多半天时间周转。明天中午,六千二,一分不少。如果我做不到,这房子你立刻收走,我绝无二话。”

刘扒皮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一把抓过那三百块钱。

“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中午十二点,医院门口。要是见不到钱……”他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李秀兰腿一软,林墨赶紧扶住她。

“妈,没事了。爸那边怎么样?”

“医生说……说钱最晚明天上午必须到,不然……不然真的要停药了……”李秀兰说着又哭起来。

“明天上午钱一定会到。”林墨扶母亲进屋,让她坐下,“妈,您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办最后一件事。”

“你还要去哪?”

“去给爸买点营养品。”林墨笑了笑,“他做完手术需要补身体。”

实际上,他是要去完成和王建军的约定——弄到一百张样品光盘。

晚上八点,电子城B区12号。

林墨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出现时,王建军摊位前已经围了四五个人,都是电子城里做音像生意的摊主。

“来了!”王建军眼睛一亮。

林墨打开塑料袋,里面是整齐的一百张光盘,包装统一印着“内部测试版”字样。他随机抽了几张让摊主们试看,画质果然比市面上的盗版好一截。

“怎么样,王哥?”林墨问。

“没得说!”王建军搓着手,“我们几个商量了,五千张的量,吃得下!定金什么时候要?”

“现在。”林墨说,“五千块现金,我写收据。三天后晚上八点,还在这里,一手交尾款,一手交货。”

几个摊主互相看了看,最后王建军作为代表,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数了五十张百元大钞,递给林墨。

“兄弟,规矩我们懂,但货必须准时,质量必须跟样品一样。”

“放心。”林墨收好钱,写了两份收据,双方各执一份,“合作愉快。”

离开电子城时,晚上九点半。

林墨没有立刻回家。他走到一个安静的街边公园,在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今天所有的收获:三百现金(赵老板的定金)、五千现金(王建军等人的定金),还有老胡明天会送来的一万五。

总共两万零八百。

足够付父亲的医药费,还清这个月的利息,还能剩下一万多作为明天股市的本金。

他成功了。在重生后的第一天,他用前世积累的商业智慧和信息差,在这个陌生的1998年,撬开了第一道生存的缝隙。

但林墨的脸上没有笑容。

他仰起头,看着1998年还算清澈的夜空,星星稀疏地挂着。

他想起了陈天雄。

那个前世笑着拍他肩膀说“兄弟,我的就是你的”的男人,最后却把刀插进他后背。

想起了徐薇薇。

那个依偎在他怀里说“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的女人,最后却挽着陈天雄的手臂,看着他坠楼。

仇恨像冰冷的毒蛇,在他心脏深处盘踞、收紧。

“陈天雄……”林墨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这一世,我会找到你。我会把你欠我的,一点一点,连本带利拿回来。”

“还有你,徐薇薇。”

“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背叛我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医院的号码。

“喂,市医院住院部吗?我找三楼心血管科的李秀兰女士……妈,是我。告诉医生,钱明天上午九点前一定送到,请他们务必继续用药。对,一定。”

挂了电话,林墨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沉睡中的城市。

1998年7月12日,周日。

他回来了。

游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