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26 16:12:58

头,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子在她太阳穴上不停敲打。

林晓月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不是她熟悉的、贴满便利贴的电脑屏幕,也不是她那精心布置的直播背景墙,而是低矮、斑驳,甚至还带着几缕蛛网的深色房梁。

一股混杂着陈旧木料、淡淡霉味和某种食物隐约酸馊气的味道,蛮横地钻进她的鼻腔。

“我的……‘浑羊殁忽’……”她无意识地呢喃,舌尖仿佛还残留着那道复刻成功的唐代名菜应有的、想象中的醇厚香气。

“什么羊?什么忽?”一个带着点急切和好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晓月,你嘟囔什么呢?快醒醒!再不起,当心你爷爷亲自来掀被子!”

林晓月猛地侧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俯身看着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谁?这是谁?剧组?不对……】

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脑海,疼得她瞬间蜷缩起来。大晟朝……宫女……御膳房……林公公……亲孙女?!

“啊!”她低呼一声,抱住了头。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头还疼?”那姑娘更急了,伸手想扶她又不太敢,“你说你,好端端地怎么就在井边滑了一跤,磕到了头?可吓死我们了!林总管的脸都白了!”

林晓月透过指缝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庞,一段记忆浮现——春桃,同屋的小宫女。

“春……桃?”她试探着叫出名字,声音干涩。

“是我呀!你摔糊涂了?”春桃见她眼神聚焦,稍稍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被更大的焦虑取代,“快别磨蹭了!听见外面的声音没?再不去集合,咱们今天都得吃挂落!”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窗外,一道尖细又拖长了调子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了进来:“辰时已到——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这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彻底打开了属于“原主林晓月”的世界。她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地从那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起身。

“我的衣服……”她看着身上粗糙的白色中衣,有些无措。

“这儿呢!快穿上!”春桃手脚麻利地从床尾拎过一套灰扑扑的宫女服饰,塞到她手里,“动作快点,我帮你梳头!”

在春桃的帮助下,林晓月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别扭的古装,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她被春桃拉着,跌跌撞撞地跑出简陋的居所,融入了一群同样穿着青衣、行色匆匆的宫女队伍中。

七拐八绕,一座庞大、喧闹,充斥着各种气味和声音的古代厨房出现在她眼前。巨大的灶台,数不清的灶眼,跳跃的火舌,弥漫的水蒸气,以及穿梭其间的人影和不绝于耳的各种声响——切剁、翻炒、吆喝……

“这……这就是御膳房?”林晓月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复杂的气味让她这个美食博主的鼻子本能地开始分析,“高汤熬过头了,鲜味损了,反倒熬出了浊气……嗯?这五花肉品质极佳,可惜只会红烧……还有那豆腐……”

“晓月!这边!”春桃用力拉了她一把,把她从职业病的品评中拽了出来,低声道,“你发什么呆呢!林总管在看你了!”

林晓月一个激灵,顺着春桃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癯、眼神透着精明的老太监正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就是林福,御膳房总管,也是她这具身体的爷爷——一个理论上不该有亲孙女的太监。

她赶紧低下头,学着周围宫女的样子,小步快走过去。

“身子可大好了?”林公公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

林晓月福身,学着记忆里的样子,细声回答:“谢总管关心,奴婢……奴婢好多了。”

“嗯。”林公公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既好了,便不可懈怠。今日,你仍负责摘洗东南角那筐青菜,再去库房领一筐新鲜萝卜回来,午膳各宫主子们的汤品需要搭配雕花。”

“是,奴婢遵命。”林晓月恭敬应下。

这显然是最轻省的活儿。她走到那个角落,看着那小筐水灵灵的青菜,认命地蹲下来。

旁边几个宫女正围着堆积如山的土豆忙碌,削皮刀飞快起落,额角都沁出了汗珠。

“唉,这得削到什么时候去……”一个圆脸小宫女小声抱怨,甩了甩酸疼的手腕。

林晓月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嘀咕:“芽眼……没去干净呢。”

“什么?”那圆脸宫女没听清。

“啊,没什么。”林晓月赶紧摇头。

这时,一个看着更瘦小些的宫女端着一大盆清洗过的碗碟路过,脚步虚浮,踉跄了一下,盆里的碗碟哐当作响。

林晓月眼疾手快,起身扶了她一把。

“谢谢,谢谢晓月姐。”小宫女脸色发白,声音微弱,“早上……起晚了,没赶上吃食……”

林晓月看着她瘦弱的样子和泛红的眼圈,心里一软。她记得原主习惯在怀里揣点吃的。伸手一摸,果然有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干饽饽。

“给,先垫垫。”她塞了过去。

小宫女一愣,眼中瞬间涌上感激,连连低声道谢:“谢谢晓月姐!谢谢!”

摘完菜,林晓月按吩咐去库房领了萝卜。回来时,经过主灶区附近,看到那个被称为“张师傅”的雕花太监正对着一个萝卜头唉声叹气。

“并蒂莲,并蒂莲……贵妃娘娘宫里点名要的……这萝卜质地不行,又废了一个!”

林晓月脚步慢了下来。她看着张师傅手里那个略显疏松的萝卜,又看了看他手边那几朵雕得略显呆板、已经有些蔫了的萝卜花,职业病再次蠢蠢欲动。

【选材不对啊,要用靠近萝卜缨子那头,水分足,纤维紧实。刀也不行,太钝了,花瓣雕不出灵气。】

她鬼使神差地走回自己的角落,从那筐新领的萝卜里挑了一个形状合适的,又从怀里摸出原主那把削果皮的小巧匕首。

坐在小凳上,她低着头,假装练习。手指灵活地转动萝卜,匕首尖如同有了生命,削、刻、挖、旋……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不过几分钟,一朵层次分明、花瓣纤薄微卷、形态娇艳欲滴的萝卜月季,在她掌心悄然绽放。

“我的天……”刚走过来的春桃恰好看到这一幕,惊得捂住了嘴,“晓月!这……这花是你雕的?!”

林晓月心里“咯噔”一声,想把花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就……瞎弄的。”她试图蒙混过关,“以前在家看人弄过,随便学学……”

“瞎弄?!”春桃的声音拔高,引来了周围几个宫女的注意,“你这叫瞎弄?这比张师傅雕的还好呢!你看这花瓣,薄得都能透光了!”

这边的动静果然惊动了那位正发愁的张师傅。他皱着眉头走过来:“吵吵什么?……嗯?这花……”他的目光一下子被春桃抢过去展示的萝卜月季吸引住了,拿在手里反复端详,脸上满是惊异,“这刀工,这灵气……谁雕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晓月身上。

林晓月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站起来,小声道:“回张师傅,是……是奴婢。”

张师傅上下打量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你?林总管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林晓月。”

“林晓月……”张师傅捻着那朵萝卜月季,眼神变幻,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林晓月心里七上八下。果然,没过多久,林公公就沉着脸出现了。

他挥挥手,春桃和其他宫女立刻识趣地散开,各忙各的。

“怎么回事?”林公公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不悦。

“爷爷,我错了。”林晓月立刻认错,态度诚恳,“我就是看张师傅着急,一时没忍住……”

林公公盯着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病了一场,倒是多了些‘能耐’。宫里是什么地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点雕虫小技,若被有心人利用,轻则挨板子,重则……你这双手还想不想要了?”

林晓月听得后背发凉:“孙女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林公公脸色稍霁,沉默片刻,话锋一转:“既然闲不住……午膳后,你去给西六所送今日的份例菜。”

“西六所?”林晓月抬头,有些茫然。记忆里,那是宫中偏僻之处。

“嗯。”林公公语气不容置疑,“那边规矩没那么严,但记住了,送完就回,不许东张西望,不许与人攀谈,更不许惹是生非。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林晓月虽然不解,但还是老实答应。

看着爷爷转身离去的背影,林晓月摸了摸怀里那把小匕首,又看了看自己这双似乎惹了祸的手。

【西六所……送饭?听起来像是发配边疆啊。】

不过,能离开这喧闹的御膳房出去透透气,似乎……也不坏?

她轻轻掂了掂手里另一个圆滚滚的萝卜,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不知道那边,缺不缺会雕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