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2.
沈念安察觉失言,放下笔墨开始找补。
“你手怎么了,喊大夫来上点药吧。”
我微微一笑。
“没事,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被刺客伤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疆娘子的换身蛊吗?怎么这会不知道这茬了。”
沈念安脸色一讪。
“她伤的是左臂,你这不是右臂流血了吗?”
我笑容灿烂。
“流血而已,又不会死。”
不会死,但是会失望。
失望会变成夫妻之间横亘的峡谷,让共枕的两个人同床异梦。
兄长的信来的很快,一页两页。
一页上面寥寥几句。
“对策已有进展,照顾好自己。”
另一页上面是疆芜的调查资料。
原来疆芜确实是苗疆女子不假,但她撒了谎。
沈念安带她回来的同我说过,疆芜是他在收复边疆的时候从战场上捡的,因战乱原因全家覆灭,成了孤儿,沈念安心生怜悯收入帐中,一来二去生了情意。
可兄长信上说疆芜并不是孤儿,是苗疆人不假,但是从小生活在中原,甚至沈念安碰见她时,她是第一次去苗疆......
疆芜,是故意接近的沈念安。
我将回信靠近蜡烛,看着肆虐的火苗尽情吞噬纸张,心中不免冷笑。
或许,想让沈念安死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端了一碗鸡汤又去了沈念安那里,上次不欢而散后我和他之间一直有点别扭。
见我前去找他,他很欣喜,将鸡汤喝得干干净净。
“南娘手艺还是如从前般好。”
我作势锤了一下他胸口,极力做出害羞的模样。
“安郎是许久没有来我院中,自是觉得这汤鲜美。”
沈念安眼中一亮。
“南娘这是想我了?那今晚我便去你房中!”
“今晚不行。”
我低头颔首。
“大夫说已经有三个月了,不能行房事。”
“什么!姐姐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
疆芜惊讶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转眼人也进了房内。
沈念安得知我还有身孕,很是欣喜。
“阿芜,你马上要做姨娘了!”
疆芜脸色怪异,转头对着沈念安垂泪哭泣。
“恭喜姐姐。姐姐真是运气好,不像我,本就不是中原人,还一直没有怀不上将军的子嗣,将军,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疆芜一红眼,沈念安就失了方寸。
“哪里的话,你若是担心,到时候孩子出生,过继到你名下抚养。”
我不禁抬头看向沈念安。
盯上我的身体不算,现在还盯上我的孩子。
我看着沈念安怀中疆芜那挑衅的眼神,心中只觉臭虫遍身的恶心。
曾几何时,沈念安也是顾我怜我的,他会遍城张罗新奇玩意,东市的手摇鼓,西市的桂花酿,北市的花灯,南市的酥皮鸭,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我一笑。
我也敬过他。
他在战场上厮杀,重伤昏迷,我去宫门口以头扣地嗑出血,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只求圣上递牌子让御医赶去救他。
人人都说我们天作之合,可是旧人哪有新人好。
他以前会对府中下人说我家娘子如何如何,但是后面不了,他对外称我为夫人。
他说这是为了维护正妻风范,我不语,因为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带回了疆芜。
他说:“男人自古三妻四妾。”
我不服,我觉得这只是为了劝服我和疆芜共事一夫的说辞。兄长说过,男人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风花雪月,三妻四妾,他想要什么就能说什么话。
可我不愿。
沈念安对我不忠,我自然不愿为他生儿育女,这个孩子,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留。
既然如此,那就用疆芜来祭奠这个孩子吧。
我将兄长给我的红花交给翠珠,叮嘱她小心放进药罐中。
当晚,我便下身血流不止,几近昏厥。
沈念安得知我流产,震怒,抱着我好生安抚。
“安郎,换身蛊换我的身子还不够,如今连孩儿的性命都要换走,它才刚刚三个月!”
沈念安对我薄情,但这好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我声泪俱下的时候他眼中也满是痛苦,安抚的时候声音哽咽,深情到我都要恍惚沈念安真的心疼我。
但是我知道,他不会。
他只是在可怜他那未出世的孩子。
我哭得可怜,肝肠寸断,沈念安直接对着在一旁不停解释的疆芜发难。
“野蛮女子,终究上不得台面!”
疆芜僵在原地,眼睛立马红透。
“将军!此事真和我没有关系!你都说孩子出来过继到我名下,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疆芜不知道,沈念安能对我绝情,就能对她绝情。
可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也能不留情面怒斥野蛮女子。
“大夫都说了你药罐中有红花,居心如此,还要狡辩!
我愣住,看了一眼沈念安,默不作声。
“我从未放过什么红花,定是姐姐自己放的!将军我是冤枉的!”
沈念安眉头拧在一起。
“南娘好不容易怀的孩子,为什么要自己打掉他!真是口不择言,如此善妒,来人,拖下去打十板子!”
我立马拦住。
“安郎,我身上有换身蛊,疆娘子受十板子不是要我的命吗?”
说完还合时宜地咳嗽几声。
沈念安恍然,逼着疆芜解掉了我身上的换身蛊。
在我身上纠缠已久的换身蛊,让我夜夜咳得不得安眠的换身蛊,到此,总算是了了。
疆芜被拖下去之前,声嘶力竭地喊。
“将军!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至此,疆芜都只是控诉沈念安为何不信她,而不是她不要受这板子。
下人们说疆芜受板子的时候,声嘶力竭,嘴里只有一句话。
“将军为何不信我!”
看吧,坠入情网的女人,个个都不清醒。
这十板子让疆芜在床上足足躺了大半个月。
翠珠说她天天在床上念叨。
“将军来了吗?”
可惜,沈念安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过她。
我倒是去看过一次。
我带着药粉来到疆娘子院中,她被打得血肉模糊,院中下人看碟下菜,照顾地很是敷衍。
我说是替沈念安来看她的时候,她仿佛濒死的人求得仙药,眼中满是惊喜。
“将军当真让你来看我?”
她伸手整了整鬓发。
“我还以为,如今我这模样,将军不要我了。”
我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疆娘子多虑了。”
我忍住不适,将带来的药粉悉数涂在她皮开肉绽的位置,疆芜从头到尾仿佛不痛不痒,只是沉浸在沈念安对她旧情复燃的欣喜中。
“疆娘子,其实......你若是离开沈府的话,也能有好去处的,不必——”
我话还没有说完,疆芜厉声打断我。
“你懂什么,我和将军是两情相悦!我说你怎么好意来看我,原来存了这心思,你想让我离开沈府,你好独占将军是吗!”
我的话噎在了口中,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或许今日就不能心软,不该借着沈念安的名头来看望疆芜。女人最擅长用假想的希望来安慰自己的求而不得。
即便沈念安从头到尾都不曾过问疆芜伤势,任其自生自灭,但是当沈念安招招手的时候,疆芜还是热情地贴了上去,趋之若鹜。
疆芜和沈念安和好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打扮地光鲜亮丽,重新送进沈念安房中。
沈念安压抑了好一阵欲火,加上近来他喜怒无常,下人们说那晚房中蜡烛一直没有熄过,第二天疆芜都是被人抬回去的。
翠珠来报的时候,很是忿忿不平。
我淡淡地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笑而不语。
翠珠以为我是伤心至此,她还小,不懂对男人失望的平静有多汹涌浩荡。
许是沈念安良心发现,加上我流产,为讨我欢心,他亲自送了只波斯猫过来。
“南娘,我从圣上那里讨了只小东西过来,可还喜欢?”
我任由沈念安拉着我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
结果这只波斯猫第二天就被剥了皮,死状惨烈。
第二日,沈念安送了一身罗衣。
我拿剪刀一下又一下,剪得稀碎。
沈念安进来的时候,我正剪完最后一刀。
望着满地狼藉,沈念安一愣,随即过来握住我的手。
“这下解气了吗?”
我扭头不看他。
他转过身,把我搂地好生紧。
“怎么还闹上脾气了,孩子没了,阿芜她也吃了大亏,怎么还生这么大气?”
我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男人,心里不住打量他的眉眼。
熟悉,也陌生。
“安郎,你累吗?”
旁边小厮忍不住插嘴。
“夫人,将军怎么可能不累,这些日子您身体抱恙,将军也未曾好好合眼,这不想办法张罗这些讨您欢心。”
“多嘴。”
嘴上虽是斥责,可眼里却毫无责怪之意。
我看着院里长势喜人的花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欢喜的。”
沈念安闻言,一把抱住我。
“欢喜就好,南娘最贴我心。”
疆芜闯进我院子的时候,已是一月过后。
“姐姐,可惜你没福气,孩子都三个月了也没保住,如今兜兜转转,倒是我大了肚子。将军说要挑个好日子正式把我抬进来,姐姐你是有经验的,可有什么要教导妹妹的?”
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疆芜的肚子,将手中狼毫沾满墨汁。
“我只有正妻的经验,可没有做妾的经验。正妻都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妾是从侧门进来,我又有什么能教你的。”
疆芜很是得意,摸着肚子迫不及待地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姐姐这话说的,有正妻自然会有妾,谁又能担保能永世为妻,谁能永世为妾?”
此话倒是不假,可是我还没有等到妾抬妻的那天,疆芜就出事了。
沈念安从上月开始身体一直虚空,大夫除了风寒,完全查不出由头,但身体却越发沉郁,药石都无明显成效,他怕死的很,连夜修书青云山的主持,主持不看不打紧,一看说是中了蛊。
沈府上下,谁人用蛊,大家心知肚明。
“好你个妒妇!居然把这等见不得光的玩意用在我身上,亏我还想......咳咳......抬你进来做妾,真是蒙了心!”
“不,不是的将军......”
疆芜连滚带爬摸到沈念安身边,眼里满是害怕。
“我从未对你下蛊!你信我将军,我从未对你有过二心!”
“这话也难说疆娘子,你虽然住在沈府,但是你的心到底向着谁也难说。”
我将她院内藏着的书信递到沈念安面前。
“你和梁安王暗地里书信往来,梁安王是圣上胞弟,高堂里面早就在传他有二心,意图谋反,安郎替圣上守江山,你在安郎身边却和梁安王勾结,你这是想让沈府上下都为你陪葬!”
沈念安惊得直接站起身,拿过书信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将书信扔在疆芜脸上,抬脚在疆芜心窝处踢了一脚。
“将军,你信我!我是梁安王的人没错,可是我从未对你有异心,你是我心爱之人,我怎么可能——”
沈念安听不下去,狠狠扇了一巴掌。
“原来当日你跪在我马下,求我带你走,就是存了异心,如今你还满嘴荒唐!”
疆芜这个傻女人,沈念安说什么她都信。
兴致来时说爱她,宠她至极,兴致无时说她妒妇,荒唐至极。
她这辈子,为男人生,终究也得栽男人手里。
沈念安从疆芜嘴里问不出蛊的下落,气得让下人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人晕过去了就泼醒继续抽,那个孩子就这样硬生生抽掉了。
我去刑房看疆芜的时候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满身脓疮,腐肉丛生,换身散发恶臭。
她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奋力告诉我。
“姐姐,你帮我同将军说,我并未有异心,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渍,对着肩膀处一处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疆芜吃痛出声,强撑着力气质问我。
“你在干什么!快去说啊!”
我嫣然一笑。
“疆娘子,安郎不会信的,他只信他自己想信的。”
疆芜眉毛皱在一起,和脸上的血污交织在一起,实在难看。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些事情安郎不知道吗?一个从边疆茹毛饮血替圣上守江山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红花是谁下的,你日日睡在他身边,他怎么会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和梁安王勾结。”
疆芜声音颤抖。
“你......到底什么意思?快说啊!”
我挑了快干净的地方坐下,倒了杯茶。
“你药罐中的红花是安郎下的,因为他不想和你有孩子,我有红花不假,但是我的红花下在了自己的药罐中,不然为何我流产,他不查我的药罐,反而要去查你的药罐?他拿这事发难你,是因为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想找个人背锅罢了。书信也是他让我发现的,因为他要借我的手除掉你,除掉你才有由头除掉梁安王。”
“疆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梁安王的人,他从未信过你。”
“你在他那里,不值一提。”
兄长说过,杀人要诛心。
我相信这些话,足够诛疆芜的心,毕竟她说的没错,她确实实打实地爱沈念安。
她这一生,被梁安王利用,被沈念安利用,从未有人真心对她。
兄长说我心眼小,向来睚眦必报,所以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内宅里面,大家都在各怀鬼胎,蝇营狗苟,只有她在玩真心游戏,可惜,她爱错了人。
我挑开药罐,对着疆芜后背上的伤口洒了一层药粉。
“你在干什么?你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将军吗?”
我看着一群密密麻麻的糜虫钻进疆芜的后背,这才放心地拍了拍衣袖。
“马上你就会全身溃烂,喉咙肿胀,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疆芜眼神一顿,开始胡言乱语。
“原来是你?给将军下蛊的人是你!”
我看着虫子在疆芜脸上钻来钻去,笑得甚是满意。
“蛊虫不过是个说辞,我怎么会用下蛊怎么拙劣的手段。疆芜,你玩不过我的。”
我没有骗疆芜,我确实没有对沈念安用蛊,但是不代表我不对疆芜用蛊。
我找兄长讨要了蛊虫。
一报还一报,我也要疆芜尝尝恶蛊缠身的滋味。
“疆芜,我早就提醒过你,你若离府,还能有个好去处。”
有虫子咬破疆芜的脸皮钻了出来,好生恐怖。
疆芜尖声惨叫,我厌烦地掏了掏耳朵。
“你说是你先死,还是他先死?”
疆芜没机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我从刑房出来后不过半柱香,下人说疆芜一头撞死在墙上,死前眼睛瞪得极大。
我瞒下了这个消息,没有告诉沈念安。
我让下人将疆芜的尸体丢到乱葬岗,那里野狗多。
上次住持说解蛊成功,但是沈念安身体还是不见好转,甚至下不来床。
也许式微之时人就是容易患得患失,沈念安开始变得及其粘我,只要我不在他跟前,他就没有安全感。
“安朗,喝汤了,这几日起色看着好多了。”
沈念安卧榻之后,每日的汤药都是我亲手熬煮。
听我说他气色好转,沈念安眼前一亮。
“当真?也难为南娘你日日来我院中,天天熬汤温补,定是你的功劳。”
我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地将炖好的补汤一勺一勺喂给他。
沈念安握住我的手,放在心口。
“南娘,我只有你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担忧地仿佛落单的孩童。
我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当然。”
“近来可有什么趣事?”
我拧了个帕子小心地擦拭沈念安身体。
“没有什么新鲜事,就是听下人们说梁安王好像入狱了,不过坊间倒是有桩趣事,听说新建了个女子学堂,不要钱,专收没钱读不起书的女娃娃。”
沈念安嗤之以鼻。
“哼,女人读什么书!女人就该像南娘你一样,浆衣做饭侍奉男人!”
我没有解释,只是小心将他后背的脓疮擦拭干净。
擦拭完我回自己院子,路上听见两个下人在拐角处嚼舌根。
“你说我们将军是不是真的中蛊了?房里的臭味越来越大了,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我每次进去都想吐。”
“别乱说,大师已经解了蛊。”
“那你说将军是不是惹了什么脏东西啊?我听他内房的丫头说他身上生了好多脓疮,真的吓死人!”
“我也听说了!听说那个疮又流脓又流血,也难为夫人日日擦洗!”
我没有打断这两个下人,任由他们议论纷纷。
如今这乱糟糟的场面,正是我想要的。
沈念安开始变得有点神神叨叨,人也有点不清楚,开始发呓语。
院里的下人全都被他打骂走了,除了我,无人能近他的身。
我日日炖汤喂他,亲自在厨房盯着,从不假手于人。
这次我喂汤的时候,沈念安激动地一把抓住我的手。
“南娘,我怎么梦见梁安王和那个疯婆子了!”
我好生安抚。
“梁安王已经被剥了称号和封地,去守皇陵了。安郎,你安心休养,如今朝中无人在与你掣肘。疆娘子伤重,已经去了,我已经让人好生安葬了她。”
沈念安眼睛有即刻清明。
“那就好......那就好......我最近怎么老听下人们讨论那个南山学堂。”
我将碗里最后一口汤送进沈念安嘴里,给他擦了擦嘴角。
“心如南山不老石,故为南山学堂。”
沈念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莞尔一笑。
“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南山学堂正是我托兄长置办的。
我希望每位女子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里,都有与浪一搏的机会。
能搏,就能活。
当然,花的是沈念安的钱。
沈念安怔怔看着我,忘了搭话。
我拧过帕子开始给沈念安擦洗。
“差点忘了你不知道这事,不过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不差这一件。”
沈念安开始用劲扭曲身体,以示抗议。
可是如今他的身体早就亏空,脖子以下早就无知觉,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动。
他一使劲,背上一块腐肉带着生肉便被剐了下来,露出一个血红的肉洞,实在不好看。
我干脆将毛巾扔进水盆里,有点不悦。
“怎么又乱动,安郎,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沈念安焦急地看着我,嘴里大口喘气,像条岸上搁浅的鱼。
他越狼狈,我心头越是畅快。
“算了,反正马上你就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知道的越多你才会越煎熬。”
我端起旁边空掉的碗,转来转去反复看。
“大夫给你开的药方里面有章草,和我每日送过来的补汤相克。”
我给沈念安拢了拢被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沈家就会易主,我不需要沈家换主人,我需要你生不如死地看着我声势浩大地活着,看着我用你的钱将一名又一名女孩送进学堂,搏出她们的人生。”
“沈念安,你不能死,你要日日夜夜,不甘心地看着,看着你弃若蔽履的女人是如何铮铮向上。”
沈念安嘴里呜呜叫个不停,我嫌烦,扇了一巴掌后出了门。
从今天起,沈家多了个病入膏肓不能言语的将军。
挺好,那么多女人没地方说话,少个多嘴的男人,也是件好事。
城里热闹非凡,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讨论那个南山学堂,他们不知道这个学堂从何而来,何人所办,索性给创始人取了个代号,叫南山先生。
兄长告诉我的时候,我茶水都喷了出来。
“南娘,今后有何打算?”
我看了看眼前的坟堆,正是传闻北上守皇陵的梁安王之墓。
“兄长,我想回南疆,我想给爹娘上个香,告诉他们当年覆灭我们部落的恶人,已经都报仇雪恨了。”
兄长有稍许犹豫。
“可是沈念安还没有死。当年梁安王和沈念安争兵权,殃及我们部落,这才——”
我轻轻摇了摇头。
“兄长,沈念安生不如死。总要有人睁眼看着,什么是天道轮回。”
旁边桌有一群小女娃在高声讨论。
“我长大以后定是要做将军的,我要入伍,和男人一样,手握兵器,斩杀敌人!”
“我不一样,我想多读书,长大也想想南山先生一样,开学堂,教书育人!”
“对!读书!阿爹阿娘想发卖我进青楼打杂,我不去!我就算捡破烂,也要在学堂把书读下去!”
我在一旁听了,莞尔一笑。
心若南山不老石,人若少年逐日光。
我的故事完结了,但是她们的还没有。
她们,还有说不完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