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2章

更新时间:2025-12-27 03:44:05

第2章 2

2.

沈念安察觉失言,放下笔墨开始找补。

“你手怎么了,喊大夫来上点药吧。”

我微微一笑。

“没事,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被刺客伤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疆娘子的换身蛊吗?怎么这会不知道这茬了。”

沈念安脸色一讪。

“她伤的是左臂,你这不是右臂流血了吗?”

我笑容灿烂。

“流血而已,又不会死。”

不会死,但是会失望。

失望会变成夫妻之间横亘的峡谷,让共枕的两个人同床异梦。

兄长的信来的很快,一页两页。

一页上面寥寥几句。

“对策已有进展,照顾好自己。”

另一页上面是疆芜的调查资料。

原来疆芜确实是苗疆女子不假,但她撒了谎。

沈念安带她回来的同我说过,疆芜是他在收复边疆的时候从战场上捡的,因战乱原因全家覆灭,成了孤儿,沈念安心生怜悯收入帐中,一来二去生了情意。

可兄长信上说疆芜并不是孤儿,是苗疆人不假,但是从小生活在中原,甚至沈念安碰见她时,她是第一次去苗疆......

疆芜,是故意接近的沈念安。

我将回信靠近蜡烛,看着肆虐的火苗尽情吞噬纸张,心中不免冷笑。

或许,想让沈念安死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端了一碗鸡汤又去了沈念安那里,上次不欢而散后我和他之间一直有点别扭。

见我前去找他,他很欣喜,将鸡汤喝得干干净净。

“南娘手艺还是如从前般好。”

我作势锤了一下他胸口,极力做出害羞的模样。

“安郎是许久没有来我院中,自是觉得这汤鲜美。”

沈念安眼中一亮。

“南娘这是想我了?那今晚我便去你房中!”

“今晚不行。”

我低头颔首。

“大夫说已经有三个月了,不能行房事。”

“什么!姐姐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

疆芜惊讶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转眼人也进了房内。

沈念安得知我还有身孕,很是欣喜。

“阿芜,你马上要做姨娘了!”

疆芜脸色怪异,转头对着沈念安垂泪哭泣。

“恭喜姐姐。姐姐真是运气好,不像我,本就不是中原人,还一直没有怀不上将军的子嗣,将军,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疆芜一红眼,沈念安就失了方寸。

“哪里的话,你若是担心,到时候孩子出生,过继到你名下抚养。”

我不禁抬头看向沈念安。

盯上我的身体不算,现在还盯上我的孩子。

我看着沈念安怀中疆芜那挑衅的眼神,心中只觉臭虫遍身的恶心。

曾几何时,沈念安也是顾我怜我的,他会遍城张罗新奇玩意,东市的手摇鼓,西市的桂花酿,北市的花灯,南市的酥皮鸭,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我一笑。

我也敬过他。

他在战场上厮杀,重伤昏迷,我去宫门口以头扣地嗑出血,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只求圣上递牌子让御医赶去救他。

人人都说我们天作之合,可是旧人哪有新人好。

他以前会对府中下人说我家娘子如何如何,但是后面不了,他对外称我为夫人。

他说这是为了维护正妻风范,我不语,因为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带回了疆芜。

他说:“男人自古三妻四妾。”

我不服,我觉得这只是为了劝服我和疆芜共事一夫的说辞。兄长说过,男人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风花雪月,三妻四妾,他想要什么就能说什么话。

可我不愿。

沈念安对我不忠,我自然不愿为他生儿育女,这个孩子,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留。

既然如此,那就用疆芜来祭奠这个孩子吧。

我将兄长给我的红花交给翠珠,叮嘱她小心放进药罐中。

当晚,我便下身血流不止,几近昏厥。

沈念安得知我流产,震怒,抱着我好生安抚。

“安郎,换身蛊换我的身子还不够,如今连孩儿的性命都要换走,它才刚刚三个月!”

沈念安对我薄情,但这好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我声泪俱下的时候他眼中也满是痛苦,安抚的时候声音哽咽,深情到我都要恍惚沈念安真的心疼我。

但是我知道,他不会。

他只是在可怜他那未出世的孩子。

我哭得可怜,肝肠寸断,沈念安直接对着在一旁不停解释的疆芜发难。

“野蛮女子,终究上不得台面!”

疆芜僵在原地,眼睛立马红透。

“将军!此事真和我没有关系!你都说孩子出来过继到我名下,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疆芜不知道,沈念安能对我绝情,就能对她绝情。

可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也能不留情面怒斥野蛮女子。

“大夫都说了你药罐中有红花,居心如此,还要狡辩!

我愣住,看了一眼沈念安,默不作声。

“我从未放过什么红花,定是姐姐自己放的!将军我是冤枉的!”

沈念安眉头拧在一起。

“南娘好不容易怀的孩子,为什么要自己打掉他!真是口不择言,如此善妒,来人,拖下去打十板子!”

我立马拦住。

“安郎,我身上有换身蛊,疆娘子受十板子不是要我的命吗?”

说完还合时宜地咳嗽几声。

沈念安恍然,逼着疆芜解掉了我身上的换身蛊。

在我身上纠缠已久的换身蛊,让我夜夜咳得不得安眠的换身蛊,到此,总算是了了。

疆芜被拖下去之前,声嘶力竭地喊。

“将军!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至此,疆芜都只是控诉沈念安为何不信她,而不是她不要受这板子。

下人们说疆芜受板子的时候,声嘶力竭,嘴里只有一句话。

“将军为何不信我!”

看吧,坠入情网的女人,个个都不清醒。

这十板子让疆芜在床上足足躺了大半个月。

翠珠说她天天在床上念叨。

“将军来了吗?”

可惜,沈念安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过她。

我倒是去看过一次。

我带着药粉来到疆娘子院中,她被打得血肉模糊,院中下人看碟下菜,照顾地很是敷衍。

我说是替沈念安来看她的时候,她仿佛濒死的人求得仙药,眼中满是惊喜。

“将军当真让你来看我?”

她伸手整了整鬓发。

“我还以为,如今我这模样,将军不要我了。”

我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疆娘子多虑了。”

我忍住不适,将带来的药粉悉数涂在她皮开肉绽的位置,疆芜从头到尾仿佛不痛不痒,只是沉浸在沈念安对她旧情复燃的欣喜中。

“疆娘子,其实......你若是离开沈府的话,也能有好去处的,不必——”

我话还没有说完,疆芜厉声打断我。

“你懂什么,我和将军是两情相悦!我说你怎么好意来看我,原来存了这心思,你想让我离开沈府,你好独占将军是吗!”

我的话噎在了口中,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或许今日就不能心软,不该借着沈念安的名头来看望疆芜。女人最擅长用假想的希望来安慰自己的求而不得。

即便沈念安从头到尾都不曾过问疆芜伤势,任其自生自灭,但是当沈念安招招手的时候,疆芜还是热情地贴了上去,趋之若鹜。

疆芜和沈念安和好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打扮地光鲜亮丽,重新送进沈念安房中。

沈念安压抑了好一阵欲火,加上近来他喜怒无常,下人们说那晚房中蜡烛一直没有熄过,第二天疆芜都是被人抬回去的。

翠珠来报的时候,很是忿忿不平。

我淡淡地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笑而不语。

翠珠以为我是伤心至此,她还小,不懂对男人失望的平静有多汹涌浩荡。

许是沈念安良心发现,加上我流产,为讨我欢心,他亲自送了只波斯猫过来。

“南娘,我从圣上那里讨了只小东西过来,可还喜欢?”

我任由沈念安拉着我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

结果这只波斯猫第二天就被剥了皮,死状惨烈。

第二日,沈念安送了一身罗衣。

我拿剪刀一下又一下,剪得稀碎。

沈念安进来的时候,我正剪完最后一刀。

望着满地狼藉,沈念安一愣,随即过来握住我的手。

“这下解气了吗?”

我扭头不看他。

他转过身,把我搂地好生紧。

“怎么还闹上脾气了,孩子没了,阿芜她也吃了大亏,怎么还生这么大气?”

我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男人,心里不住打量他的眉眼。

熟悉,也陌生。

“安郎,你累吗?”

旁边小厮忍不住插嘴。

“夫人,将军怎么可能不累,这些日子您身体抱恙,将军也未曾好好合眼,这不想办法张罗这些讨您欢心。”

“多嘴。”

嘴上虽是斥责,可眼里却毫无责怪之意。

我看着院里长势喜人的花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欢喜的。”

沈念安闻言,一把抱住我。

“欢喜就好,南娘最贴我心。”

疆芜闯进我院子的时候,已是一月过后。

“姐姐,可惜你没福气,孩子都三个月了也没保住,如今兜兜转转,倒是我大了肚子。将军说要挑个好日子正式把我抬进来,姐姐你是有经验的,可有什么要教导妹妹的?”

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疆芜的肚子,将手中狼毫沾满墨汁。

“我只有正妻的经验,可没有做妾的经验。正妻都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妾是从侧门进来,我又有什么能教你的。”

疆芜很是得意,摸着肚子迫不及待地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姐姐这话说的,有正妻自然会有妾,谁又能担保能永世为妻,谁能永世为妾?”

此话倒是不假,可是我还没有等到妾抬妻的那天,疆芜就出事了。

沈念安从上月开始身体一直虚空,大夫除了风寒,完全查不出由头,但身体却越发沉郁,药石都无明显成效,他怕死的很,连夜修书青云山的主持,主持不看不打紧,一看说是中了蛊。

沈府上下,谁人用蛊,大家心知肚明。

“好你个妒妇!居然把这等见不得光的玩意用在我身上,亏我还想......咳咳......抬你进来做妾,真是蒙了心!”

“不,不是的将军......”

疆芜连滚带爬摸到沈念安身边,眼里满是害怕。

“我从未对你下蛊!你信我将军,我从未对你有过二心!”

“这话也难说疆娘子,你虽然住在沈府,但是你的心到底向着谁也难说。”

我将她院内藏着的书信递到沈念安面前。

“你和梁安王暗地里书信往来,梁安王是圣上胞弟,高堂里面早就在传他有二心,意图谋反,安郎替圣上守江山,你在安郎身边却和梁安王勾结,你这是想让沈府上下都为你陪葬!”

沈念安惊得直接站起身,拿过书信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将书信扔在疆芜脸上,抬脚在疆芜心窝处踢了一脚。

“将军,你信我!我是梁安王的人没错,可是我从未对你有异心,你是我心爱之人,我怎么可能——”

沈念安听不下去,狠狠扇了一巴掌。

“原来当日你跪在我马下,求我带你走,就是存了异心,如今你还满嘴荒唐!”

疆芜这个傻女人,沈念安说什么她都信。

兴致来时说爱她,宠她至极,兴致无时说她妒妇,荒唐至极。

她这辈子,为男人生,终究也得栽男人手里。

沈念安从疆芜嘴里问不出蛊的下落,气得让下人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人晕过去了就泼醒继续抽,那个孩子就这样硬生生抽掉了。

我去刑房看疆芜的时候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满身脓疮,腐肉丛生,换身散发恶臭。

她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奋力告诉我。

“姐姐,你帮我同将军说,我并未有异心,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渍,对着肩膀处一处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疆芜吃痛出声,强撑着力气质问我。

“你在干什么!快去说啊!”

我嫣然一笑。

“疆娘子,安郎不会信的,他只信他自己想信的。”

疆芜眉毛皱在一起,和脸上的血污交织在一起,实在难看。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些事情安郎不知道吗?一个从边疆茹毛饮血替圣上守江山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红花是谁下的,你日日睡在他身边,他怎么会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和梁安王勾结。”

疆芜声音颤抖。

“你......到底什么意思?快说啊!”

我挑了快干净的地方坐下,倒了杯茶。

“你药罐中的红花是安郎下的,因为他不想和你有孩子,我有红花不假,但是我的红花下在了自己的药罐中,不然为何我流产,他不查我的药罐,反而要去查你的药罐?他拿这事发难你,是因为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想找个人背锅罢了。书信也是他让我发现的,因为他要借我的手除掉你,除掉你才有由头除掉梁安王。”

“疆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梁安王的人,他从未信过你。”

“你在他那里,不值一提。”

兄长说过,杀人要诛心。

我相信这些话,足够诛疆芜的心,毕竟她说的没错,她确实实打实地爱沈念安。

她这一生,被梁安王利用,被沈念安利用,从未有人真心对她。

兄长说我心眼小,向来睚眦必报,所以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内宅里面,大家都在各怀鬼胎,蝇营狗苟,只有她在玩真心游戏,可惜,她爱错了人。

我挑开药罐,对着疆芜后背上的伤口洒了一层药粉。

“你在干什么?你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将军吗?”

我看着一群密密麻麻的糜虫钻进疆芜的后背,这才放心地拍了拍衣袖。

“马上你就会全身溃烂,喉咙肿胀,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疆芜眼神一顿,开始胡言乱语。

“原来是你?给将军下蛊的人是你!”

我看着虫子在疆芜脸上钻来钻去,笑得甚是满意。

“蛊虫不过是个说辞,我怎么会用下蛊怎么拙劣的手段。疆芜,你玩不过我的。”

我没有骗疆芜,我确实没有对沈念安用蛊,但是不代表我不对疆芜用蛊。

我找兄长讨要了蛊虫。

一报还一报,我也要疆芜尝尝恶蛊缠身的滋味。

“疆芜,我早就提醒过你,你若离府,还能有个好去处。”

有虫子咬破疆芜的脸皮钻了出来,好生恐怖。

疆芜尖声惨叫,我厌烦地掏了掏耳朵。

“你说是你先死,还是他先死?”

疆芜没机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我从刑房出来后不过半柱香,下人说疆芜一头撞死在墙上,死前眼睛瞪得极大。

我瞒下了这个消息,没有告诉沈念安。

我让下人将疆芜的尸体丢到乱葬岗,那里野狗多。

上次住持说解蛊成功,但是沈念安身体还是不见好转,甚至下不来床。

也许式微之时人就是容易患得患失,沈念安开始变得及其粘我,只要我不在他跟前,他就没有安全感。

“安朗,喝汤了,这几日起色看着好多了。”

沈念安卧榻之后,每日的汤药都是我亲手熬煮。

听我说他气色好转,沈念安眼前一亮。

“当真?也难为南娘你日日来我院中,天天熬汤温补,定是你的功劳。”

我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地将炖好的补汤一勺一勺喂给他。

沈念安握住我的手,放在心口。

“南娘,我只有你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担忧地仿佛落单的孩童。

我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当然。”

“近来可有什么趣事?”

我拧了个帕子小心地擦拭沈念安身体。

“没有什么新鲜事,就是听下人们说梁安王好像入狱了,不过坊间倒是有桩趣事,听说新建了个女子学堂,不要钱,专收没钱读不起书的女娃娃。”

沈念安嗤之以鼻。

“哼,女人读什么书!女人就该像南娘你一样,浆衣做饭侍奉男人!”

我没有解释,只是小心将他后背的脓疮擦拭干净。

擦拭完我回自己院子,路上听见两个下人在拐角处嚼舌根。

“你说我们将军是不是真的中蛊了?房里的臭味越来越大了,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我每次进去都想吐。”

“别乱说,大师已经解了蛊。”

“那你说将军是不是惹了什么脏东西啊?我听他内房的丫头说他身上生了好多脓疮,真的吓死人!”

“我也听说了!听说那个疮又流脓又流血,也难为夫人日日擦洗!”

我没有打断这两个下人,任由他们议论纷纷。

如今这乱糟糟的场面,正是我想要的。

沈念安开始变得有点神神叨叨,人也有点不清楚,开始发呓语。

院里的下人全都被他打骂走了,除了我,无人能近他的身。

我日日炖汤喂他,亲自在厨房盯着,从不假手于人。

这次我喂汤的时候,沈念安激动地一把抓住我的手。

“南娘,我怎么梦见梁安王和那个疯婆子了!”

我好生安抚。

“梁安王已经被剥了称号和封地,去守皇陵了。安郎,你安心休养,如今朝中无人在与你掣肘。疆娘子伤重,已经去了,我已经让人好生安葬了她。”

沈念安眼睛有即刻清明。

“那就好......那就好......我最近怎么老听下人们讨论那个南山学堂。”

我将碗里最后一口汤送进沈念安嘴里,给他擦了擦嘴角。

“心如南山不老石,故为南山学堂。”

沈念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莞尔一笑。

“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南山学堂正是我托兄长置办的。

我希望每位女子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里,都有与浪一搏的机会。

能搏,就能活。

当然,花的是沈念安的钱。

沈念安怔怔看着我,忘了搭话。

我拧过帕子开始给沈念安擦洗。

“差点忘了你不知道这事,不过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不差这一件。”

沈念安开始用劲扭曲身体,以示抗议。

可是如今他的身体早就亏空,脖子以下早就无知觉,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动。

他一使劲,背上一块腐肉带着生肉便被剐了下来,露出一个血红的肉洞,实在不好看。

我干脆将毛巾扔进水盆里,有点不悦。

“怎么又乱动,安郎,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沈念安焦急地看着我,嘴里大口喘气,像条岸上搁浅的鱼。

他越狼狈,我心头越是畅快。

“算了,反正马上你就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知道的越多你才会越煎熬。”

我端起旁边空掉的碗,转来转去反复看。

“大夫给你开的药方里面有章草,和我每日送过来的补汤相克。”

我给沈念安拢了拢被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沈家就会易主,我不需要沈家换主人,我需要你生不如死地看着我声势浩大地活着,看着我用你的钱将一名又一名女孩送进学堂,搏出她们的人生。”

“沈念安,你不能死,你要日日夜夜,不甘心地看着,看着你弃若蔽履的女人是如何铮铮向上。”

沈念安嘴里呜呜叫个不停,我嫌烦,扇了一巴掌后出了门。

从今天起,沈家多了个病入膏肓不能言语的将军。

挺好,那么多女人没地方说话,少个多嘴的男人,也是件好事。

城里热闹非凡,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讨论那个南山学堂,他们不知道这个学堂从何而来,何人所办,索性给创始人取了个代号,叫南山先生。

兄长告诉我的时候,我茶水都喷了出来。

“南娘,今后有何打算?”

我看了看眼前的坟堆,正是传闻北上守皇陵的梁安王之墓。

“兄长,我想回南疆,我想给爹娘上个香,告诉他们当年覆灭我们部落的恶人,已经都报仇雪恨了。”

兄长有稍许犹豫。

“可是沈念安还没有死。当年梁安王和沈念安争兵权,殃及我们部落,这才——”

我轻轻摇了摇头。

“兄长,沈念安生不如死。总要有人睁眼看着,什么是天道轮回。”

旁边桌有一群小女娃在高声讨论。

“我长大以后定是要做将军的,我要入伍,和男人一样,手握兵器,斩杀敌人!”

“我不一样,我想多读书,长大也想想南山先生一样,开学堂,教书育人!”

“对!读书!阿爹阿娘想发卖我进青楼打杂,我不去!我就算捡破烂,也要在学堂把书读下去!”

我在一旁听了,莞尔一笑。

心若南山不老石,人若少年逐日光。

我的故事完结了,但是她们的还没有。

她们,还有说不完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