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弃渣男后我成了世子妃

作者:鸢萝痴子 分类:古代言情 时间:2025-12-27 05:04:42
古代言情小说《涅槃:弃渣男后我成了世子妃》推荐大家一读,这本小说的作者是鸢萝痴子,主人公是林昭春桃主要讲述了:涅槃:弃渣男后我成了世子妃

最新章节:涅槃:弃渣男后我成了世子妃最新章节

我死那天,林昭在我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发誓来世还要做夫妻。

再睁眼,竟回到十六岁,他上门提亲的那天。

可这一世,他求娶的人不是我,是我那温婉可人的二妹。

我站在屏风后轻笑,也好,林府那潭浑水,谁爱蹚谁蹚去。

转头向前厅走去,那里还坐着平阳王府的人。

上辈子拒了他们的提亲,王妃却从未怪罪,宴席上仍拉着我的手说话。

“小姐,前头等着回话呢。”丫鬟轻声催促。

我理了理衣袖,踏进前厅,目光平静地掠过林昭,落在平阳王世子身上。

“平阳王府的诚意,孙家感受到了。”

我闭眼那年,林昭跪在床前哭得说不出话。

他只反复念叨着“来世还要做夫妻”。

那时我已说不出话,只觉累极了。

心里一片空茫,说不上恨,也说不上爱。

只觉得这纠缠磋磨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再睁眼时,日光透过茜纱窗,明晃晃地落在脸上。

我愣了好一会儿。

手指能动,呼吸顺畅,胸口没有那股熟悉的滞闷疼痛。

我撑着手坐起来,锦被滑落。

触目是熟悉的拔步床,床架上雕着岁寒三友。‌‍⁡⁤

这床,在我嫁入林家第二年,母亲病重,父亲便将它卖掉了。

“小姐,您醒啦?”丫鬟春桃撩开帐子,圆圆脸上满是喜气,

“今儿可是个大日子,前头热闹着呢,夫人让您收拾收拾,一会儿也去前头见见礼。”

我看着她。

春桃。

嫁人时,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之一。

在林家第五年,因不小心打碎了婆母最心爱的一套雨过天青茶具,被发卖了出去。

我后来辗转打听到,她被卖进了肮脏地方,不过半年就没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我的声音有些哑。

“小姐睡糊涂啦?”春桃手脚利落地帮我准备洗漱东西,

“平阳王府和兵部尚书家,今儿个都遣了媒人登门呢!

说是两位公子都亲自来了,可见诚意。夫人可高兴了。”

平阳王府。

兵部尚书家。

林昭。

我猛地攥紧了被褥,更清醒了些。

我回来了。

回到了十六岁这年春天。

回到了这个,彻底改变我命运的日子。

按照前世的轨迹,林昭该是来求娶我的。‌‍⁡⁤

兵部尚书嫡子,少年进士,前程似锦,又亲自登门,诚意十足。

父亲当时是正四品太常寺少卿,门第算不得很高,这婚事,是孙家高攀了。

我当时躲在屏风后,听着林昭清朗的声音,说着“求娶贵府大小姐”,心头是隐秘的欢喜。

父母问我意愿时,我羞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点头,便是十几年苦海的开始。

婆母严厉刻薄,晨昏定省,立规矩能立到双腿浮肿。

妯娌三个,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每日里算计争斗不休。

林昭起初待我是好的,可架不住婆母日日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架不住那些表妹、远亲,一个个娇滴滴的“哥哥”、“表哥”叫着。

他的心,渐渐就偏了,冷了。

我守着那些规矩,忍着那些委屈,操持中馈,生儿育女,只求一个安稳。

可连这点卑微的祈求,也成了奢望。

身子是怎么坏的?

是生了长子后,月子没坐好,婆母说不能娇气,照样给我立规矩。

是次女夭折时,我哭伤了眼睛,他却嫌我晦气,连着几月宿在妾室房里。

是年复一年,耗在心计、争斗和无穷无尽的委屈里。

最后那几年,我缠绵病榻,药石罔效。

他来时,我已看不清他的样子,只闻得到他身上陌生的脂粉香。

他哭得那么伤心,一遍遍说着“来世”。

我只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

若有来世,我只愿与你,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小姐,您发什么呆呀?得快些了,前头老爷夫人还等着呢。”

春桃端来温水,替我擦脸。

温热柔软的巾帕覆在脸上,我深深吸了口气。

活着的感觉,真好啊。

“替我梳妆吧。”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简单些就好。”

坐在菱花镜前,镜中是一张略显稚嫩,却难掩清丽的脸庞。

眉眼间还没有后来的愁苦与沉寂,肌肤光洁,透着健康的红润。

这是我,十六岁的孙馨儿。

春桃手巧,很快为我梳了一个清爽的垂鬟分肖髻,簪上一对素银嵌珍珠的簪子,耳上戴了小小的珍珠坠子。

身上是浅樱粉的春衫,配着鹅黄色的裙子,正是闺中少女最常见的打扮。

“小姐真好看。”春桃笑嘻嘻地说。

我看着镜中人,微微弯了弯嘴角。

是啊,还年轻,还健康,还有大把的时光,和重新选择的机会。

“走吧,去前厅。”我站起身。

“小姐,夫人说让您先去偏厅,等老爷夫人唤了再过去见礼。”春桃提醒。

是了,前世家中有贵客提亲,女儿家也是要在屏风后先相看,听一听的。

前世,我便是在那里,听到了林昭的求娶,心如鹿撞。

这一世……

我脚步顿了顿,还是朝着记忆里偏厅的方向走去。

那个位置,有一架紫檀木座屏风,透过缝隙,能隐约看见前厅情形,也能清楚听到说话声。‌‍⁡⁤

我走到屏风后,站定。

前厅里的说话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孙大人,孙夫人,晚辈今日唐突登门,实是心仪贵府小姐,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特恳请父母遣媒前来,万望大人与夫人成全。”

这个声音。

清朗,温润,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挚与谦恭。

是我听了十几年,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林昭。

我的指尖微微发凉,轻轻搭在冰凉的紫檀木屏风框上。

“林公子客气了。”是我父亲的声音,带着笑意,显然对眼前这位年少有为的尚书公子十分满意,“只是不知,公子心仪的是小女……”

短暂的沉默。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似乎也停了一瞬。

然后,我听见那个声音,清晰,坚定,没有半分迟疑地响起:

“兵部尚书之子林昭,心仪贵府二小姐芳仪已久,今日特来求娶,望缔结良缘,此生必不负她。”

嗡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又瞬间归于一片冰冷的清明。

二小姐。

我的二妹,孙芳仪。

那个比我小一岁,性情温柔,说话细声细气,容貌虽不及我明丽,却自有一股我见犹怜风姿的庶妹。

前世,她嫁了一个外地举子,随着外放,听说日子过得平平,却也安稳。

林昭从未对她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

至少,在我面前,从未有过。

求娶二妹?

呵。

我靠在屏风上,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的了然。

原来如此。

不是他心仪的对象变了。

而是,他也回来了。

所以他知道,娶了我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地鸡毛,怎样的怨偶成仇。

所以,他选择了避开我,选择了我那性子更柔顺、或许更好拿捏的庶妹。

也好。

真的,很好。

林府那摊子烂账,婆母刻薄,妯娌难缠,夫君……薄情。

我这辈子,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再沾了。

倒是平阳王府……

前世的记忆翻涌上来。

平阳王府也曾在今日遣了媒人登门,为世子提亲。

只是那时,我一颗心已因林昭的“诚意”而动摇,又听闻平阳王世子有些纨绔名声,便婉拒了。

后来在一些宴席上,见过平阳王妃几次。

那是个性情爽利大气的女子,眼神清正,待人热情。

有一次赏花宴,她还主动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话,夸我衣裳花色选得好,还问我平日喜欢做些什么,丝毫没有王妃的架子,倒像是个亲切的长辈。‌‍⁡⁤

当时我已是林孙氏,被困在内宅琐事与日渐沉重的病体里,对着那样明亮温暖的笑容,竟有些自惭形秽的恍惚。

她似乎还轻轻叹了一句:“好孩子,当初该坚持坚持的。”

声音很轻,很快被周围的喧闹盖过,我当时心思沉重,并未深想。

如今回忆起来,那声叹息里,或许有几分真切的惋惜。

“小姐?”春桃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担忧地看着我,又压低声音,“前头老爷夫人好像在等您过去见礼了……”

是啊,按照礼数,提亲的男方既然亲自来了,女方也该出来见个礼,全了礼数,也便于双方相看。

我理了理衣袖,抚平裙裾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指尖温热,心跳平稳。

“走吧。”我说。

从偏厅到前厅,不过短短一段回廊。

春日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盛,一簇簇,如云似霞。

我一步步向前走,脚步越来越稳。

前厅的门敞开着。

我刚走到门口,里面的谈话声似乎顿了顿,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我微微垂眸,迈过门槛,姿态端庄地走了进去。

厅内上首坐着父亲和母亲。

左下首第一位,坐着一位身着靛蓝锦袍的年轻男子,容貌俊朗,眉眼温润,正是林昭。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一瞬间,极其复杂。

有震惊,有慌乱,有一闪而过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撇清的疏离,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沉重。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端起茶杯。‌‍⁡⁤

右下首,坐着另一位年轻公子。

一身玄色绣金线的骑射服,腰束玉带,头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眉眼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张扬。

他坐得并不十分端正,甚至有些懒散,可那份通身的贵气与不羁,却让人无法忽视。

此刻,他正挑着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我,目光亮得有些逼人。

这应当就是平阳王世子,周怀瑾。

他的名声,可是“响亮”得很。

“馨儿来了。”母亲笑着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快来见过平阳王世子,与兵部尚书府的林公子。”

我依言上前,盈盈一礼:“孙馨儿,见过世子,见过林公子。”

礼节周到,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孙小姐不必多礼。”周怀瑾先开了口,声音是清越的,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磁性,语气倒是寻常。

林昭这时也放下了茶杯,起身还了半礼:“孙大小姐。”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依旧不看我。

“馨儿,”父亲捋着胡须,语气温和,“今日世子和林公子前来,都是一片诚心。为父与你母亲,想听听你的意思。”

前世,父母也是这般问我。

我羞怯低头,轻声说:“但凭父母做主。”

其实,那已是默许。

父亲便笑着,与林昭的父亲,将婚事定了下来。

此刻,厅内安静下来。

母亲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林昭端着茶杯的手,似乎紧了紧,目光落在自己鞋尖。

而那位周世子,却依旧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林昭。

他似乎有所感应,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我的目光没有停留,最终落在了平阳王世子周怀瑾的身上。

他迎上我的目光,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我会直视他。

我微微福身,清晰而平稳地说道:

“平阳王府门第尊贵,世子亲至,诚意拳拳。父母为儿女计深远,女儿的婚事,自当听从父母之命。”

我没有提林昭半个字。

我没有说“但凭父母做主”。

我说的是,平阳王府,门第尊贵,诚意拳拳。

我说的是,听从父母之命。

而我的父母,只要不傻,只要权衡门第、诚意,以及我此刻这清晰得近乎直白的表态,他们该知道如何选择。

果然,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母亲似乎轻轻松了口气。

林昭猛地抬头看向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将他摒弃在我的选择之外。

周怀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他放下一直把玩在手中的玉佩,站起身,对着我父母的方向,难得地带上了几分郑重,拱手道:

“孙大人,孙夫人,今日晚辈冒昧前来,实是真心求娶贵府大小姐。

我平阳王府虽不敢说规矩如何森严,但父王母妃皆是开明之人。

若蒙不弃,许婚于晚辈,晚辈在此立誓,必当珍之重之,绝不辜负。”

这番话,说得漂亮。‌‍⁡⁤

比他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要认真得多。

父亲脸上的笑容加深了,母亲也微微点头。

林昭的脸色,却一点点白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在我和孙芳仪可能所在的后堂方向游移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他知道,大势已去。

不,或许从一开始,在他选择求娶孙芳仪的那一刻,在我这里,他就已经出局了。

只是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决绝,甚至没有给他,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世子言重了。”父亲笑着开口,“世子龙章凤姿,诚意可感。只是小女婚事,还需从长计议,与王妃商议……”

这便是松口了。

接下来,无非是些场面话,交换更贴,约定合八字等流程。

我安静地坐在母亲下首,听着他们寒暄。

能感觉到林昭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复杂难辨。

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的目光,偶尔会与周怀瑾撞上。

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充满兴味的打量,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几分探究,还有一丝淡淡的好奇。

议亲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一次就定下。

但今日的表态,已经足够明确。

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林昭率先起身告辞。

他走得有些匆忙,背影甚至显出几分仓皇。

周怀瑾倒是又坐了一会儿,与我父亲闲聊了几句京城趣事,才施施然告辞。‌‍⁡⁤

送走客人,前厅里只剩下我们自家人。

父亲看向我,目光复杂:“馨儿,你今日……可是想好了?那平阳王世子,名声在外,并非……”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并非林公子那般稳妥的良配。”

母亲也担忧地看着我:

“是啊馨儿,那林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又是少年进士,前程远大。

他今日虽求娶的是芳仪,但你若……父母也不是不能为你周旋。”

我心中微暖。

“父亲,母亲,”我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认真道,

“女儿想好了。林公子再好,他心仪的既是二妹,女儿便不愿强求。

至于平阳王世子,名声或许不羁,但今日观其言行,并非不堪之人。

平阳王妃性情爽朗宽厚,是女儿在宴席上有幸见过几面的。

门第高些,规矩或许大,但若主母明理,日子未必难过。

女儿……不想再过那种步步惊心、算计不休的日子了。”

我说的,是前世在林家的感受。

父母听在耳中,却以为我是听了些林家后宅的传闻,或者单纯是少女对高门内宅的畏惧。

父亲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你既如此说,为父便为你打探清楚。平阳王府那边,若八字合得来,王妃也是明理之人,这婚事……便依你。”

“多谢父亲,母亲。”我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回到自己的小院,春桃才拍着胸口,小声道:

“小姐,您刚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都没看那林公子后来的脸色。”

“有什么好看的。”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摇曳的海棠花。‌‍⁡⁤

“可是小姐,您不是一直……”春桃话说到一半,自知失言,赶紧捂住嘴。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前世少女怀春,对林昭那样家世好、样貌好、才华好的少年郎,难免有过几分朦胧的好感。

或许,也曾在不经意间流露。

但那些,都已经是上辈子,隔着生死,模糊不堪的前尘往事了。

“以后不要再提了。”我淡淡道,“去帮我找些布料样子来,天热了,该做夏装了。”

“是,小姐。”春桃连忙应了,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

我轻轻舒了口气。

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拒绝了林昭,选择了另一条未知的路。

平阳王府,周怀瑾。

未来会如何,我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不会比前世更差了。

至少,我重新拥有了健康的身体,拥有了选择的机会。

这就够了。

几天后,母亲带着我和二妹孙芳仪,去了城外香火最旺的慈恩寺上香。

名义上是为全家祈福,实则,是为了“偶遇”平阳王妃。

这是心照不宣的安排。

相看。‌‍⁡⁤

慈恩寺后山的桃花开得正盛,如云如霞。

母亲和王妃在禅房里说话,我和孙芳仪便由丫鬟陪着,在桃林里散步。

孙芳仪今日打扮得格外清丽,一身浅碧色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弱柳扶风。

她比我小一岁,性子安静,平日话不多。

因是庶出,在我这个嫡姐面前,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大姐姐,”她轻声开口,声音柔柔的,“那日……林公子他……”

“二妹,”我打断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林公子求娶的是你,这是好事。他年少有为,家世显赫,你若能嫁过去,是你的福气。”

孙芳仪脸微微一红,垂下头,手指绞着帕子:

“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姐姐。林公子他……他原本……”

“原本什么?”我笑了笑,“婚姻大事,讲究缘分。他既心仪于你,便是你与他的缘分。你我姐妹,不必说这些。只要你将来过得好,姐姐便高兴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

林昭那个人,谁想要,谁拿走。

只要别再来招惹我。

孙芳仪抬头看我,见我神色坦然,并无半分勉强或怨怼,似乎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些真切的笑容:“谢谢大姐姐。”

我们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后山桃林,寻常香客不会策马而来。

我和孙芳仪都有些讶异,循声望去。

只见几骑骏马穿过桃林小径,疾驰而来,惊落花瓣无数。

为首一人,玄衣白马,墨发飞扬,正是平阳王世子,周怀瑾。‌‍⁡⁤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我们,猛地一勒缰绳。

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也纷纷勒马。

周怀瑾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目光先是在我脸上顿了顿,随即扫过我身边的孙芳仪,挑了挑眉。

“孙大小姐?”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随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随从,朝我们走了过来。

“见过世子。”我和孙芳仪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周怀瑾摆摆手,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你们也来上香?”

“是,陪母亲来进香。”我答道,态度恭敬而疏离。

“哦。”他应了一声,忽然又问,“那日……你说听从父母之命?”

我没料到他如此直接,顿了顿,才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是正理。”

周怀瑾看着我,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股漫不经心的纨绔气淡了些,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清朗。

“孙大小姐,”他慢悠悠地说,目光却锐利,“你选择我平阳王府,是真的觉得我比那林昭好,还是仅仅因为……不想嫁给他?”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

这问题尖锐,甚至有些无礼,不合时宜。

但他问出来了,目光灼灼,不容闪躲。

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石头。

孙芳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吓到了,悄悄往后退了小半步,攥紧了帕子。‌‍⁡⁤

桃林里静了一瞬,只有风吹过花瓣的簌簌声,和远处隐约的钟磬梵唱。

我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世子说笑了。”我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婚姻大事,关乎两家门第,关乎一生安稳。

世子与林公子,皆是京中翘楚,前程无量。只是……”

我顿了顿,斟酌着用词,

“只是人各有志,所求不同。父母为子女计深远,自会择一良配。

臣女相信父母之选,亦相信……王妃的眼光。”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但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

我选,是因为我相信父母的判断,相信王妃的为人。

不是因为林昭如何,或者不如何。

周怀瑾看着我,脸上的玩味之色更浓了。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

“呵,”他低笑了一声,移开目光,随手折了身边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在指间漫不经心地转着,

“孙大小姐好口才。但愿……”

他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你将来不会后悔今日之选。”

后悔?

我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

前世临死前,林昭哭喊着“来世还要做夫妻”时,我心里只有一片荒芜的疲倦。

若有悔,也只悔自己当年瞎了眼,入了那吃人的地方。

“臣女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落子无悔。”我微微福身,“不敢耽误世子雅兴,臣女与妹妹先行告退。”

说完,我不再看他,拉着还有些发怔的孙芳仪,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跟着,直到我们拐过一株老桃树,消失在视线里。

“大姐姐……”孙芳仪小声叫我,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那平阳王世子,怎地如此……如此……”

她想说“无礼”,又不敢。

“无妨。”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宗室子弟,身份贵重,有些脾性也是寻常。日后少打交道便是。”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却并不平静。

周怀瑾比我想象的,要敏锐,也要……麻烦。

他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他今日这话,看似刁难,实则是一种试探。

他在试探我的态度,试探我选择平阳王府的动机。

是仅仅为了逃避林昭,还是真的有心嫁入王府?

若是前者,恐怕日后麻烦不少。

若是后者……我心中苦笑,这才见第二面,谈什么有心无心?

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在一片未知的迷雾中,选择了一条看起来不那么荆棘密布的路罢了。

回到禅院,母亲和平阳王妃的谈话似乎也接近尾声。

王妃今日穿着家常的绛紫色缠枝莲纹褙子,头上只简单簪了支碧玉簪,打扮得比那日在孙家前厅要随意些,但通身的气度却更显雍容。

她见我进来,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招手叫我过去:“馨儿回来了?后山桃花可好?”‌‍⁡⁤

“回王妃的话,开得极好,云蒸霞蔚一般。”我依礼回答。

“坐吧,别拘着。”王妃拉我坐在她身边的绣墩上,仔细端详我的脸,又对母亲笑道,

“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可人疼。性子也稳重大方,不像我家那个皮猴,整日里没个正形。”

母亲连忙谦逊几句。

我知道,这是相看满意了。

果然,王妃拉着我的手,闲话了几句家常,问了问我平日读什么书,做些什么针线,喜欢吃什么点心。

语气和蔼,目光温和,与记忆中宴席上那个主动与我说话的王妃渐渐重合。

“好孩子,”王妃最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眼中带着笑意,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意,

“日子还长,以后慢慢处。咱们王府,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规矩,但求一个‘真’字,一个‘和’字。

你是个明白孩子,想必能懂。”

我心头微动,垂下眼帘:“臣女谨记王妃教诲。”

王妃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母亲带着我们一直送到山门外。

回程的马车上,母亲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馨儿,王妃对你很是满意。”

母亲拉着我的手,低声道,

“她是个爽利人,说话做事不绕弯子。她既说了王府求‘真’求‘和’,便是给你的定心丸。至于世子……”

母亲顿了顿,叹了口气,

“人是跳脱了些,但心地不坏,王妃能管得住他。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只要你稳得住,将来未必不能和美。”

“女儿明白,让母亲费心了。”我靠在母亲肩头,心里有些发胀。‌‍⁡⁤

前世,母亲也是这般为我操心,可惜我选错了路,让她操心了十几年,最后还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世,我一定,一定要过得好些。

“你妹妹那里……”母亲又想起什么,声音低了些,“林府那边,也托了人来问口风。你父亲的意思,是再看看。林公子虽好,但……”母亲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知道母亲的顾虑。

林昭那日当着我的面求娶孙芳仪,虽说我表现得不在意,但做父母的,心里难免有疙瘩,觉得林昭行事欠妥,打了孙家和我的脸。

而且,林府后宅那些事,母亲多少也听过一些。

“女儿觉得,二妹性子柔顺,若能嫁入林府,或许……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我轻声道。

林昭是回来了,知道前世的龃龉,所以避开了我。

但他既然选择孙芳仪,想必对她是有些盘算的。

孙芳仪性子软和,不像我前世那般要强,或许更能适应林府,更能“笼络”住林昭。

至于她会不会重蹈我前世的覆辙……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能做的,只是不挡她的路,也不为她的人生负责。

母亲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平静,不似作伪,便也点了点头: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姐妹之间,和和气气才是福气。”

接下来一段日子,孙府很是热闹。

平阳王府和林家,都请了官媒正式上门提亲,换了庚帖。

合八字的结果很快也出来了。

我与周怀瑾,是“天作之合”。

孙芳仪与林昭,是“良缘夙缔”。‌‍⁡⁤

父亲拿着两份批语,摸着胡子,最终还是点了头。

两家婚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只是尚未过文定之礼。

按照规矩,定了亲的男女,不宜再见面。

我也乐得清静,每日在闺中看看书,绣绣花,偶尔和母亲学着理理家事。

春桃总是叽叽喳喳,打听来各种消息。

“小姐,听说林府那边已经在准备小定了,林公子对二小姐可上心了,前几日在珍宝阁订了一套红宝石头面,说是给二小姐的聘礼里头的呢!”

“小姐,平阳王府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世子爷前几日在西郊马场跟人赛马,又赢了好大一个彩头!”

“小姐,昨儿个王妃派人送来了两匹时新的云锦,还有几匣子宫里新出的点心,夫人可高兴了,说王妃惦记着您呢。”

我听着,手中绣着并蒂莲的针线不停。

林昭对上心的庶妹献殷勤,这不意外。

他想补偿,或者想证明什么,随他去吧。

周怀瑾依旧我行我素,赛马斗鸡,是他一贯的风格。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倒也由他。

王妃的关照,让我心里踏实了些。至少未来婆母是明理的,这比什么都强。

日子平静地滑过,窗外的海棠谢了,石榴花开了。

我几乎以为,就会这样平静地等到出嫁那天。

直到那日午后,我带着春桃,去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云想阁”挑选夏天裁衣的料子。

“云想阁”是百年老店,料子齐全,花样新颖,京中女眷多爱来此。

我刚在二楼雅间挑好几匹轻软透气的云纱和软烟罗,正准备下楼,却在楼梯拐角,迎面撞上一个人。

熟悉的,带着淡淡书墨松香的气息。‌‍⁡⁤

我脚步一顿,抬起头。

林昭。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我,神色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穿着天青色直裰,玉冠束发,依旧是那副清俊温文的模样。

只是眉眼间,似乎比前世十六岁时,多了几分沉郁。

“孙……大小姐。”他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干涩。

“林公子。”我微微颔首,侧身让开楼梯,“公子请。”

礼数周全,却疏离得像对着陌生人。

林昭没有动。

他站在楼梯上方,挡住了我的去路。

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不甘?

“孙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他低声问,目光扫过我身后的春桃。

春桃立刻警惕地往前站了小半步,挡在我侧前方。

“林公子,于礼不合。”我平静地说,“公子即将成为我的妹婿,更应避嫌才是。请让一让。”

林昭的脸色白了白。

他似乎被我“妹婿”两个字刺了一下。

“馨儿……”他脱口而出,是前世他唤我的名字,带着一种熟稔的,甚至带着痛楚的语气。

我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林公子,”我的声音冷了下来,“请称呼我‘孙大小姐’,或者,‘孙姑娘’。馨儿二字,不是你能叫的。”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抑着什么。‌‍⁡⁤

“你……你当真要嫁入平阳王府?”

他盯着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执拗,

“周怀瑾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流连花丛!

你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那王府深似海,规矩比林家只大不小!

你何必……何必为了与我置气,跳进另一个火坑?”

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底那看似真切,实则混合了不甘、愧疚,或许还有一丝掌控欲落空的恼怒。

他回来了。

知道前世种种不堪。

所以他避开了我,选择了看似更“合适”的孙芳仪。

可如今,见我“不识抬举”,居然转身选了名声不好的周怀瑾,他大概觉得,我是在赌气,是在自暴自弃,是在打他的脸。

他或许还觉得,他这是“为了我好”,在“提醒”我。

真是……可笑至极。

“林公子,”我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嫁与何人,是我的事,与林公子无关,更谈不上置气。

平阳王府是何光景,不劳公子费心。

公子有空在此对他人未婚妻妄加置喙,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如何善待你将来的妻子,我的二妹。

毕竟,她性子单纯,不似我这般……不识好歹。”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对春桃道:“我们走。”

春桃立刻挺起小胸脯,护着我,从林昭身边侧身挤了过去。‌‍⁡⁤

林昭僵在原地,没有阻拦。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钉在我的背上,直到我走下楼梯,走出“云想阁”的大门。

春日阳光正好,街上行人熙攘。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方才那点郁气吐出。

“小姐,那林公子也太……”春桃愤愤不平,又不敢大声。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淡淡道,“不必理会。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夫人和二小姐。”

“奴婢明白。”春桃用力点头。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林昭的话。

他说周怀瑾“不学无术,流连花丛”。

前世的周怀瑾,名声确实不好。斗鸡走马,饮酒作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可那日桃林相遇,他敏锐的试探,还有王妃提起他时,那看似无奈实则暗藏维护的语气……

或许,这位世子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昭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手。

他今日的举动,已经逾越了礼数,也透露出一丝偏执。

我得想想办法。

至少,在出嫁前,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牵扯,更不能让他影响到我和孙芳仪的名声,影响到两家的婚事。

我没想到,办法还没想出来,麻烦就自己找上门了。

几天后,母亲带着我和孙芳仪,去参加安国公府举办的赏花宴。

这样的宴席,是京城闺秀们展示才艺、交际往来的重要场合,也是各家夫人相看未来儿媳的好机会。‌‍⁡⁤

我和孙芳仪都已定亲,本可不必如此频繁出席。

但安国公夫人与母亲是手帕交,特意下了帖子,不好推辞。

宴席设在安国公府的后花园,依山傍水,景致极好。

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赏花,品茶,低声谈笑。

我和孙芳仪陪在母亲身边,与几位相熟的夫人见过礼后,便被安国公府的三小姐拉着,去水榭那边看新得的几尾锦鲤。

水榭建在湖边,清风徐来,带着水汽和花香,很是惬意。

我们正看着水里肥硕的锦鲤争食,忽然听到一阵略显嘈杂的谈笑声由远及近。

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簇拥着两人,朝水榭这边走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周怀瑾。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银线暗纹的锦袍,玉带束腰,比之上次骑马时少了些张扬,多了几分清贵。

只是眉眼间的慵懒不羁,依旧未变。

而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言谈似乎颇为投机的,竟然是林昭。

我心头微微一沉。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看情形,还颇为熟稔?

那群公子哥很快也看到了水榭中的我们,说笑声顿时小了下去,目光在我们几个闺秀身上扫过,有的带笑,有的好奇。

周怀瑾也看了过来,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身上,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昭也看到了我。

他的脸色似乎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甚至还对着我这边,微微颔首示意,姿态无可挑剔,完全是未来妹夫见到大姨姐的礼节。

可他看我的眼神,却深得让人不安。‌‍⁡⁤

“哟,这不是平阳王世子和林公子吗?真是巧了。”

安国公三小姐笑着打招呼,她是主人家,性子也活泼。

“三小姐。”周怀瑾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回礼,目光却依旧锁着我,“孙大小姐,孙二小姐,别来无恙。”

孙芳仪脸微微一红,垂下头,声如蚊蚋:“世子安好。”

我亦行礼:“世子安好,林公子安好。”

“确实巧。”周怀瑾踱步走进水榭,很自然地在我旁边的栏杆上一靠,看着湖里的鱼,“这儿的鱼养得不错,比我家池子里的肥。”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将原本因男女之防而有些微妙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其他几位公子也陆续进来,水榭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林昭走到孙芳仪身边不远处,温声与她说着什么,似乎是在问她对宴席可还适应,语气温和有礼。

孙芳仪低声应答着,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脸颊绯红。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郎才女貌,正在培养感情的未婚夫妻。

只有我知道,林昭眼角的余光,时不时会瞥向我这边。

带着探究,带着不甘,还有一丝我无法理解的阴郁。

“孙大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这赏花宴?”周怀瑾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我听到。

我收回心神,看向他:“世子何出此言?”

“觉得你有点……”他侧头,似乎想了想,“心不在焉?还是……如临大敌?”

他果然敏锐。

我垂下眼,看着水中游弋的锦鲤:“世子说笑了。只是人多,有些不适应。”

“是吗?”周怀瑾不置可否,随手从旁边小几上捏了块鱼食,丢进水里,引得群鱼争抢,

“我倒是觉得,这宴席挺有意思。看戏,比唱戏有趣。”‌‍⁡⁤

我心头一跳,抬眼看他。

他却没看我,只专注地盯着水里的鱼,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却更深了些。

他知道了什么?

还是……仅仅在试探?

这时,一位穿着绛紫色华服的年轻公子笑着开口:

“怀瑾兄,光看鱼有什么意思?听说安国公府后园新引了一处活水,景致绝佳,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去逛逛?

也让孙大小姐、孙二小姐她们自在地说说话?”

这提议正好解了围。

周怀瑾无可无不可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行啊,走吧。”

他临走前,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昭也温声对孙芳仪道:“二小姐且在此歇息,我与诸位兄台去去便回。”

两人随着那群公子哥离开了水榭。

我暗暗松了口气。

安国公三小姐是个机灵的,立刻又找了新话题,拉着我们说笑起来。

赏花宴继续进行,夫人小姐们移步花厅,听戏,用点心。

我陪着母亲,与几位夫人说着话,心里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周怀瑾和林昭凑在一起,总让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宴席过半,我借口更衣,带着春桃从花厅出来,想透透气。

刚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紫藤花架下,斜刺里忽然闪出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林昭。‌‍⁡⁤

他脸上带着酒意,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有些发红。

“馨儿!”他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我们谈谈!就几句话!”

春桃立刻挡在我身前:“林公子,请您自重!”

“你让开!”林昭有些烦躁地低喝,目光却死死锁着我,

“孙馨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记得,对不对?所以你恨我,你躲着我,你要嫁给周怀瑾那个纨绔来报复我,是不是?!”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也回来了。

而且,他猜到了。

或许,从我那日在前厅,毫不犹豫选择平阳王府时,他就有所怀疑了。

今日的相遇,我的冷淡疏离,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紫藤花的阴影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公子,”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冰冷,

“你喝多了,在胡言乱语。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你让开,否则,我要叫人了。”

“你不明白?”

林昭上前一步,逼得更近,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那股熟悉的松墨香混合在一起,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你怎么会不明白?前世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亏欠了你!

我知道错了!所以我回来了,我避开了你,我不想你再受那些苦!

我娶孙芳仪,是因为她性子好,她能容人,她不会像你一样……和我母亲、和那些人闹得不可开交!

我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

我几乎要气笑了。

为了我们好,所以选择娶我的庶妹?

为了我们好,所以现在又跑来对我纠缠不休?

“林昭,”我直呼其名,不再掩饰眼中的厌恶,

“前世种种,我已忘了。你我之间,早在……在我闭眼那一刻,就两清了。

这一世,你是你,我是我。你要娶孙芳仪,就好好待她。

我要嫁谁,与你无关。你若再纠缠,休怪我不顾两家颜面!”

“两清?”林昭像是被刺痛了,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怎么两清?那些年,我们……”

“放手!”我用力挣扎,却挣不脱。

春桃急了,上前想掰开他的手:“林公子!你快放开我家小姐!来人啊——”

“闭嘴!”林昭低吼,另一只手竟想去捂春桃的嘴。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凉意,从花架另一侧传来:

“哟,这是唱哪出啊?强抢民女?”

我们三人同时一僵。

只见周怀瑾慢悠悠地从紫藤花架后转了出来,手里还拈着一朵紫色的藤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不,准确地说,是看着林昭抓着我的手。

林昭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世、世子……”他勉强稳住声音,“误会,我只是……与孙大小姐有些话要说……”‌‍⁡⁤

“说话需要动手动脚?”

周怀瑾将手里的花一扔,拍了拍手,踱步走过来,站到我身侧,挡住了林昭大半的视线。

他个子比林昭高些,此刻微微垂着眼看着林昭,那股漫不经心的慵懒里,透出几分凌厉的压迫感。

“林公子,”周怀瑾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寒意,

“孙大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在这儿,拉着我未婚妻的手,说要‘说几句话’……这话,说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林昭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我……我与馨……与孙大小姐,毕竟是旧识……”他试图辩解。

“旧识?”周怀瑾嗤笑一声,“多旧的识?旧到可以不顾男女大防,旧到可以无视她已是我周怀瑾未婚妻的身份?林昭,你也是读书人,圣贤书里,是这么教你和‘旧识’的未婚妻私下拉扯的?”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明着骂林昭不知礼义廉耻了。

林昭额上青筋跳了跳,握着拳,看向我,眼中是深切的痛楚和……哀求。

“馨儿,我只是想……”

“林公子,”我打断他,将微微发抖的手藏到袖中,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世子说得对。你我虽有旧,但如今各有婚约,理当避嫌。今日之事,我会当作没发生过。也请林公子,自重身份,好自为之。春桃,我们走。”

说完,我不再看林昭瞬间灰败的脸色,对周怀瑾福了福身:“多谢世子解围。臣女先行告退。”

周怀瑾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袖口顿了顿,随即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懒散:“去吧,这边日头大,仔细晒着。”

我带着惊魂未定的春桃,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直到走回人多的地方,我才觉得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林昭那滚烫而用力的触感,带着前世噩梦般的窒息。

“小姐,您的手……”春桃带着哭腔,指着我的手腕。

我低头一看,白皙的腕子上,赫然一圈明显的红痕,是方才林昭用力抓握留下的。

“没事。”我放下袖子,遮住伤痕,深吸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夫人。记住没有?”‌‍⁡⁤

“可是小姐……”

“记住没有?”我加重了语气。

“奴婢……记住了。”春桃含着泪点头。

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昭的失控,在我的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回来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和愧疚,或者说,是带着一种扭曲的、自以为是的“补偿”心态。

他选择孙芳仪,或许真是觉得那样对我们“都好”。

可当他发现,我不仅不领情,还“自甘堕落”地选择了“纨绔”周怀瑾,他那点男人的自尊和掌控欲,就受不了了。

他觉得,我应该痛苦,应该后悔,应该对他念念不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地,甚至带着厌恶地,将他推开。

所以,他失控了。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一点点风声,我和孙芳仪的名声就都毁了。

甚至可能影响到两桩婚事。

周怀瑾……

想到他方才出现得那般及时,还有他说的那些话。

他是在帮我解围。

虽然方式……有点混不吝。

但他确实镇住了林昭,也掐灭了可能的流言。

这位世子爷,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什么都不上心。

回到花厅,宴席已近尾声。‌‍⁡⁤

母亲见我脸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问:“馨儿,可是身子不适?”

“许是日头有些晒,歇会儿就好了。”我勉强笑笑。

孙芳仪也回来了,脸颊红扑扑的,眼里带着光,看来与林昭的“偶遇”交谈,让她很是欢喜。

她见我神色倦怠,还体贴地问我是不是累了。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滋味复杂。

这个单纯的庶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即将托付终身的良人,心里装着怎样复杂难言的前尘往事,又曾对她的姐姐,做过怎样失态逾矩的举动。

回府的马车上,我靠着车壁假寐,脑子里却思绪纷乱。

林昭这个隐患,必须尽快解决。

他今日能失控一次,就能失控第二次。

下次,未必会有周怀瑾恰好出现。

而且,周怀瑾……

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他会怎么想?

他会相信林昭那些“胡言乱语”吗?

他会怀疑我吗?

婚事已定,若是因为今日之事生出什么波折……

不,不能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周怀瑾今日的态度,虽然语带嘲讽,但总体是维护我的。

至少,在“林昭纠缠他未婚妻”这件事上,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

安生待嫁,不要再给林昭任何接近和发疯的机会。

至于他那些关于“前世”的疯话,只要我不认,谁又能当真?

只当是他求而不得,失心疯罢了。

想通了这些,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手腕上的红痕,回去用热水敷一敷,抹点药膏,应该过两天就能消了。

只是心里那根刺,却扎得更深了。

林昭。

这一世,我绝不允许你,再毁掉我的人生。

绝不。

赏花宴之后,孙府内宅表面上风平浪静。

母亲忙着清点我的嫁妆,父亲则和平阳王府、林府两边的媒人往来沟通,交换更正式的信物,商议纳采、问名等一应流程。

我与周怀瑾的亲事,似乎并未因那日的小插曲受到影响。

平阳王府按部就班地推进着,王妃甚至又派人送了几次东西,有时是时新衣料,有时是宫里的点心,有时是几本装帧精美的游记或诗集,随附的短笺上,总是王妃亲切又不失分寸的问候。

东西不算特别贵重,但这份持续的、恰到好处的关怀,让母亲和我都安心不少。

至少,未来婆母的善意是明明白白的。

至于周怀瑾本人,自那日后,再未出现在我面前。

只是偶尔从春桃打听来的消息里,听到他又在哪里赢了马球,或是与哪位公侯子弟起了争执,最后被王妃拎回府中禁足云云。‌‍⁡⁤

依旧是那个行事不羁的纨绔世子。

但我心里,却对他有了一丝不同。

那日在紫藤花架下,他出现得太过及时,解围也解得干脆利落,事后更未对我有任何盘问或探究。

这不像一个单纯的、看热闹的纨绔会做的事。

他像是知道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恰巧路过,顺手管了桩“闲事”。

这种捉摸不定,让我有些不安,但也仅止于此了。

眼下,我有更要紧的事。

林昭。

那日之后,他再没有直接找过我。

但孙芳仪来我院子里的次数,却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

有时是送些她新做的绣品,有时是分享母亲给的点心,更多时候,是坐在那里,绞着帕子,欲言又止。

“二妹可是有话要说?”我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又一次坐在我对面,神思不属的孙芳仪。

她像是吓了一跳,脸微微红了,嗫嚅道:“没、没什么……只是,只是林公子他……”

“林公子怎么了?”我语气平静。

“他……他前日派人送了些上好的湖笔徽墨来,说是知道父亲喜欢,还、还单独给了我一本前朝孤本的琴谱……”孙芳仪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却飞起红霞,“他……他对父亲,还有对我,都很用心。”

“那是好事。”我点点头,“林公子有心,父亲自然欣慰。琴谱难得,他记挂着你的喜好,可见是用心了。”

孙芳仪抬眼看我,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不安:“大姐姐,你……你真的不介意吗?林公子他,他原本……”

“芳仪,”我打断她,语气严肃了些,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林公子现在是你的未婚夫,他待你好,待父亲母亲孝敬,是理所应当,也是你的福气。

我为你高兴。至于‘原本’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记住,你将来是要做林家宗妇的人,眼界心胸都要放开阔些,不要总纠结于这些无谓的旧事,平白惹人闲话,也让自己不痛快。”

我这番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严厉。

孙芳仪怔了怔,眼圈微微有些红,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大姐姐,我记住了。”

看着她柔弱堪怜的模样,我心中暗叹。

这个庶妹,性子太软,耳根子也软。

林昭现在对她百般用心,究竟是真心,还是出于对前世的补偿,亦或是……做给我看?

无论是哪种,孙芳仪这样沉溺其中,都不是好事。

可这些话,我不能说。

说了,她未必懂,未必信,反而可能觉得我是在嫉妒,是在挑拨。

“你明白就好。”我放缓了语气,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也是你自己一辈子的事。

日后去了林府,要孝顺婆母,和睦妯娌,谨慎持家。

有什么难处,尽管回来与父亲母亲说,与我说。

孙家,永远是你的娘家。”

“谢谢大姐姐。”孙芳仪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被我说动了。

又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告辞了。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轻轻叹了口气。

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林昭为她选的。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不痛不痒的提醒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劫数。‌‍⁡⁤

转眼,又过了半月。

我的嫁妆单子基本拟定了,母亲正带着我一样样核对。

前院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平阳王府遣了长史官过来,商议纳采之礼的具体日期。

这是大事,父亲亲自在前厅接待。

我和母亲在后堂等着消息。

没多久,前头的小厮又来传话,说王爷和世子也亲自过来了,正在前厅与老爷说话,问夫人和小姐是否方便过去见个礼。

母亲连忙带着我重新整理衣装,去了前厅。

厅内,父亲正与一位身着亲王常服、面容威严、与周怀瑾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说话,想必就是平阳王了。

周怀瑾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下首,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见我进来,抬了抬眼,嘴角扯了扯,算是打过招呼。

我随着母亲上前见礼。

平阳王很是和气,说了几句“犬子顽劣,日后还需多担待”之类的客套话。

王妃没来,但平阳王亲自登门,足见重视。

父亲自然是连道“不敢”。

双方寒暄几句,便将纳采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十日之后。

正事谈妥,气氛轻松不少。

平阳王似乎对我这个未来儿媳还算满意,问了问我平日读什么书,可曾学过管家之类的话。

我一一谨慎答了。

周怀瑾全程没怎么说话,只在我回答时,偶尔瞥我一眼,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我以为这次会面即将圆满结束时,前厅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隐约听到门房焦急的阻拦声,和一个带着醉意、拔高了的熟悉嗓音:‌‍⁡⁤

“……让我进去!我要见孙大人!我要问清楚!凭什么……凭什么……”

是林昭!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来了?还在这时候?听声音,竟是喝了酒?

父亲和平阳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周怀瑾把玩玉佩的手停了下来,嘴角那点散漫的笑意消失了,眼神变得有些冷。

“外面何事喧哗?”父亲不悦地问道。

管家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煞白:“老爷,是、是兵部尚书府的林公子,他……他喝多了,硬要闯进来,说、说要见老爷,问个明白……”

“胡闹!”父亲一拍桌子,气得胡子都抖了,“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请出去!不,架出去!”

“孙大人息怒。”平阳王开了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是林尚书家的公子,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请进来,问个明白。也免得在门外喧哗,惹人闲话。”

父亲脸色变幻,最终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是。”

管家看向父亲,父亲挥了挥手。

很快,两个小厮半扶半架着一个人进来了。

正是林昭。

他衣衫有些凌乱,发冠歪斜,脸色潮红,眼神涣散,满身酒气。

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平日半分清俊儒雅、温润如玉的样子?

“孙……孙伯父!”林昭挣开小厮的搀扶,踉跄了一下,勉强站定,对着父亲胡乱作了个揖,然后,目光就直直地朝我射来。

那目光,痴缠,痛苦,不甘,还带着浓烈的酒意,看得人极不舒服。

母亲皱紧了眉,将我往身后拉了拉。‌‍⁡⁤

“林公子,”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今日醉酒登门,喧哗无状,所为何事?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亲自上林府讨个说法!”

“伯父……”林昭像是没听到父亲的威胁,他的眼睛只盯着我,喃喃道,

“馨儿……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嫁给他,好不好?

他不适合你……他根本不懂你……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知道你怕冷,知道你夜里睡不好……我知道,我都知道啊!”

这些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前厅。

父亲母亲脸色骤变。

平阳王眯起了眼睛。

周怀瑾缓缓坐直了身体。

而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林昭他疯了!

他竟然敢!竟然敢当着平阳王和我父母的面,说出这种话!

“混账东西!”父亲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指着林昭,手指都在发抖,“你、你满口胡言!给我滚出去!”

“我没胡说!”林昭也激动起来,他推开试图拉住他的小厮,朝前冲了两步,眼睛通红,

“伯父!您把馨儿嫁给我!我保证,我发誓,这辈子一定对她好!

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平阳王府有什么好?周怀瑾他不过是个纨绔!

他只会耽误馨儿!只有我!只有我能给她幸福!”

“拦住他!”父亲气得浑身发抖。

小厮们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拉林昭。

林昭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嘶喊着,目光死死锁住我,像是绝望的困兽:

“馨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们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啊!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求你……”

“够了!”

一声冷喝,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是周怀瑾。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厅中,站在了我和林昭之间,挡住了那令人窒息的视线。

他背对着我,身姿挺拔,像一堵沉默的墙。

“林昭,”周怀瑾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多少怒意,却让人无端觉得发冷,

“你喝多了,在这里撒泼,丢的是你林家的脸,毁的是孙二小姐的名节,恶心的是在场所有人。”

他顿了顿,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快得让我抓不住,随即又转回去,看着状若疯癫的林昭。

“孙大小姐,是我周怀瑾三媒六聘、即将过门的妻子。”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你在这里,口口声声说着些不知所谓的疯话,是在羞辱她,也是在羞辱我平阳王府。”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林昭嘶吼,“我们上辈子就是夫妻!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同床共枕十几年!她为我生儿育女!她……”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林昭疯狂的嘶喊。

动手的,是平阳王。

王爷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脸色铁青,这一巴掌用了力气,直接将林昭打得趔趄了一下,嘴角渗出血丝。

“孽障!”平阳王的声音沉怒,“林家真是好家教!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目无尊长的东西!满口秽语,攀诬他人未婚妻清誉!本王看你是失心疯了!”

林昭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平阳王,又看看周怀瑾,最后,目光越过他们,落在我身上,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拖出去!”平阳王厉声吩咐,“扔回林府!告诉林尚书,他若不会教儿子,本王不介意替他管教管教!”

王府带来的侍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失魂落魄的林昭,拖了出去。‌‍⁡⁤

前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父亲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对着平阳王深深一揖:“王爷……下官、下官教女无方,惹出此等丑事,辱及王府清誉,下官……下官罪该万死!”

母亲也拉着我,脸色惨白地跪了下来。

我知道,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好,不仅我的名声毁了,孙家的脸面也丢尽了,与平阳王府的婚事,恐怕也要告吹。

“孙大人,孙夫人,请起。”平阳王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余怒,

“此事与贵府无关,皆是那狂徒无状。本王看来,那林昭是得了失心疯,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满口胡言乱语,攀咬令嫒。此事,本王会亲自与林尚书分说!”

这话,是给孙家,也是给我,递了台阶。

将林昭的言行,定性为“失心疯”、“胡言乱语”。

虽然勉强,但这是眼下唯一能挽回局面的说法。

“王爷明鉴!”父亲感激涕零,连连作揖。

平阳王摆摆手,又看向一直沉默的周怀瑾:“怀瑾,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怀瑾身上。

他是当事人,是“被羞辱”的未婚夫。

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周怀瑾转过身,面向我父母,也面向我。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垂着眼,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或许,这门亲事,终究还是要毁了。

因为我这“红颜祸水”,惹来的烂桃花。

因为我这不甚清白的“前世”。‌‍⁡⁤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周怀瑾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父亲,孙大人,孙夫人,”他拱了拱手,姿态是难得的端正,“林昭酒后失德,胡言乱语,辱及我未婚妻清誉,此事,我平阳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向林家讨个公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低垂的头上,停了片刻。

“至于婚事,”他继续说道,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纳采之期已定,一切照旧。我周怀瑾的妻子,轮不到一个疯子来说三道四。”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也正看着我,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里,没有厌恶,没有嫌弃,没有探究,也没有同情。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只是,”他移开目光,看向我父母,“近日京中流言恐多,为免孙大小姐烦扰,在成婚前,孙大小姐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宜。王府这边,也会加紧筹备。”

这是要冷处理,也是变相的保护。

父亲母亲自然是千恩万谢,连连答应。

平阳王对儿子的处理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又安抚了父母几句,便带着周怀瑾告辞了。

送走平阳王父子,前厅里只剩下我们自家人。

父亲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语。

母亲搂着我,低声啜泣:“我儿,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种事……那林家,那林昭,真是害人不浅啊!”

“父亲,母亲,”我轻轻推开母亲,跪了下来,“女儿不孝,惹出此等祸事,连累家门,请父亲母亲责罚。”

父亲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摆摆手:“起来吧,不怪你。是为父……看错了人。那林昭,平日里瞧着人模人样,谁知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疯子!”

“老爷,那婚事……”母亲担忧地问。

“平阳王世子既然说了照旧,王府也还要脸面,婚事应当无碍。”父亲揉着眉心,“只是馨儿的名声……怕是多少要受些影响。好在世子方才那番话,也算表明了态度。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女儿明白。”我低声应道。

我知道,经此一事,我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了。

林昭今日发疯,那些“疯话”虽然被定性为胡言,但听到的人难免心里犯嘀咕。

尤其是周怀瑾。

他真的信林昭是“失心疯”吗?

他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自己院子,我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窗前。

手腕上,上次被林昭抓握留下的青紫早已消退,可心头的寒意,却久久不散。

林昭,你真是好得很。

前世负我,害我郁郁而终。

重生一回,还要阴魂不散,毁我名节,断我后路。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就非要拉着我,一起烂在泥潭里吗?

恨意,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

但很快,我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恨没有用。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周怀瑾的态度是关键。

他今日的维护,出乎我的意料。

无论他是出于王府颜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至少,他没有当场退婚,没有让我陷入绝境。‌‍⁡⁤

这就给了我喘息之机。

至于林昭……

经此一事,林家想必不会轻饶他。

平阳王说要“讨个公道”,绝不是说说而已。

林昭的仕途,恐怕要蒙上阴影了。

这算不算……恶有恶报?

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周怀瑾所说,我“尽量少出门”。

几乎是闭门不出。

孙府也加强了守卫,等闲人不得靠近。

但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是或多或少传了进来。

有说林昭痴情,为爱疯魔的。

有说我孙馨儿不检点,勾引未来妹夫的。

更有甚者,将林昭那些“疯话”添油加醋,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我与他早有私情,珠胎暗结云云。

不堪入耳。

母亲气得病了一场,父亲在朝堂上也颇受些指指点点。

孙芳仪倒是来看过我一次,眼睛哭得红肿,说林昭被林尚书家法伺候,打了个半死,如今还关在祠堂里。

她说,她不信那些谣言,她信大姐姐是清白的。

她说,林公子……林昭他一定是被人下了降头,才会如此糊涂。

我看着这个单纯得可怜的庶妹,心中毫无波澜。‌‍⁡⁤

或许,让她一直这样“信”着,也好。

至少,她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做她的美梦。

而我,在最初的愤怒、恐惧、不安之后,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每日看看书,绣绣花,偶尔帮母亲理理家事。

只是夜里,偶尔会从噩梦中惊醒,梦见林昭血红的眼睛,和周怀瑾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纳采之礼,如期举行。

平阳王府的礼数周到,声势浩大,给足了孙家面子。

仿佛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合八字,过大礼,请期……一应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周怀瑾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听说他被平阳王派去京郊大营“历练”了,美其名曰收收性子。

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秋高气爽的时节。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

流言蜚语,在平阳王府强势的态度和时间的冲刷下,渐渐平息。

毕竟,当事人一个被“关”在家里备嫁,一个被“丢”去了军营,林家又灰头土脸,紧闭门户。

没了新的谈资,旧的话题,也就慢慢淡了。

只是,我与孙芳仪之间,到底生分了。

她不再常来我的院子。

偶尔遇见,也是匆匆行礼,便低头避开。

我理解她。‌‍⁡⁤

任谁有个被自己未婚夫“痴恋”的姐姐,心里都不会好受。

何况,那些谣言,或多或少,也伤及了她。

终于,到了出嫁的前一夜。

母亲在我房里,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要注意身子,要孝顺公婆,要善待下人,要与夫君和睦……

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我儿,那平阳王府,门第是高,可规矩也大。

世子爷……性子跳脱,你日后要多忍耐,多用心。

夫妻相处,贵在坦诚,也贵在包容。

娘瞧那王妃是个明理的,世子……虽说名声不显,但关键时刻,是个有担当的。

那日林昭闹事,若非他出言维护,你……”

母亲哽咽着,说不下去。

“娘,女儿知道。”我回握住母亲的手,心里也酸涩难当,“女儿会好好的,您和父亲也要保重身体。”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

恍惚间,又梦到了前世。

病榻前,林昭痛哭流涕的脸。

还有,最后那一刻,无边的黑暗和疲倦。

醒来时,枕边微湿。

天还未亮,全福人已经来了,开始为我梳妆打扮。

开脸,上妆,梳头,戴凤冠,穿嫁衣。‌‍⁡⁤

镜中的女子,面如芙蓉,眉目如画,一身大红嫁衣,衬得肌肤胜雪,华美不可方物。

可那双眼睛里,却平静无波,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娇羞与期待。

只有一片沉寂的,认命般的淡然。

吉时到。

鞭炮齐鸣,鼓乐喧天。

我拜别父母,盖上大红盖头,被兄长背上了花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母亲压抑的哭声。

轿子起行,晃晃悠悠。

我端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冰凉。

这条路,通向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的人,一段未知的将来。

我知道,踏出这一步,便再不能回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停下。

轿帘被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略带薄茧的手伸了进来。

是周怀瑾的手。

我迟疑了一瞬,将微微发抖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暖,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我扶出了花轿。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提线木偶。

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喧嚣热闹,觥筹交错,似乎都与盖头下的我无关。

我只能看到脚下方寸之地,和身边那人同样鲜红的袍角。‌‍⁡⁤

终于,周遭安静下来。

喜娘说了些吉祥话,便带着人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新房里,只剩下我和他。

红烛高烧,满室暖光,却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盖头上。

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自己掀开盖头时,他终于动了。

眼前骤然一亮。

盖头被挑开。

我下意识地抬起眼。

周怀瑾就站在我面前。

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脸上带着薄红,少了平日那份漫不经心的慵懒,多了几分陌生的、属于成年男子的锐利和沉稳。

他就这样垂眸看着我,目光很深,很静,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没有喜悦,也没有厌恶。

就像在打量一件……不太熟悉的物件。

我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按照嬷嬷教过的礼仪,起身,对他行了一礼:“世子。”

声音干涩。

周怀瑾没应声。‌‍⁡⁤

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合卺酒,递给我一杯。

手指相触,他的指尖微凉。

我们手臂交缠,喝下了这杯酒。

酒很辣,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放下酒杯,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累了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早些歇息。”

说完,他竟然转身,走到窗边的贵妃榻前,自顾自地开始解外袍的扣子。

我愣住了。

他……这是要睡在榻上?

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他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睡床。我习惯睡榻。”

说完,便和衣躺了下去,背对着我。

我看着那挺拔的背影,一时无言。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

没有温情,没有旖旎。

只有尴尬的沉默,和泾渭分明的距离。

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到悲哀。

我默默地坐到妆台前,开始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和首饰。

铜镜里,映出我苍白麻木的脸,和身后榻上,那个无声的背影。

这一夜,我躺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上,睁着眼,直到天明。

身边,是陌生夫君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月色凄清。

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踏入了另一条完全未知的轨道。

前路是荆棘,还是迷雾,我无从知晓。

我只能握紧双手,告诉自己。

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

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猜你喜欢

重生后,我成了表姐的仆人

重生小说重生后,我成了表姐的仆人的作者是蒸汽旺,主角是刘薇。主要讲述了:和表姐逛街,八十岁老头在我俩面前摔得口吐白沫。表姐说这老不死的演技真好,肯定是讹人。我把老人送到医院,还自掏腰包付了医药费。后来得知老人是首富,他认我当孙女,给了我几十个亿做嫁妆。婚礼当天,我被陷入癫……
作者:蒸汽旺
时间:2024-04-13

白眼狼有恃无恐

经典小说白眼狼有恃无恐是网络作者猫酱酱的代表作,本书主角是李秀儿主要讲述了:白眼狼在最困难的时候受人恩惠和庇护,翅膀硬了就反咬一口,翻脸不认人,还怨恨帮他们的人给得不够而痛下狠手,上演了一出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时卿穿成一个又一个被伤害利用的炮灰原主,替TA们收拾白眼狼,化解原主心中的怨气,守护三千世界的平衡。  【无CP快穿文】
作者:猫酱酱
时间:2024-04-25

一胎双宝后,总裁追妻火葬场了

经典热门小说《一胎双宝后,总裁追妻火葬场了》是大神级网文作者桃甜巧克力的代表作,这本书主角是宋薇顾言澈主要讲述了:她曾经用十年温情去治愈支离破碎的顾总,却没想到,她等来的是他决绝的退婚。以及与别人的高调秀恩爱。 她心死,怀着双宝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总对她毫无感情,不过是体贴入微罢了。 五年后,向来矜贵不可攀的顾总,发疯般的缠上带着一对龙凤双宝的女人。“财产给你,顾氏给你,我的一切都给你,你能不能在户口本添上我的名字!”这下,拿捏腹黑霸总也是小意思了。
作者:桃甜巧克力
时间:2024-04-25

女多男少,从精神病序列开始

强推热门都市高武小说女多男少,从精神病序列开始,这本小说的男女主人是李小帅李晚晴,作者是林小三子主要讲述了:因一场邂逅,他突然有一个大胆想法,如果这个世界女多男少就好了,这样他就会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娶十个老婆都没问题。本只是异想天开,谁知再睁眼时竟真的实现了,可同时也迎来了不好的消息:男人,将在两百年后灭亡。神秘世界开启,能够拯救男人的方法就藏在这个世界之中,人们开始前仆后继,只为人类共存亡。毕竟男性真的灭亡那天,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新生儿诞生……他作为一名拥有优秀基因的男人,在获得精神病序列后,义无反顾为人类而战!
作者:林小三子
时间:2024-04-25

穿越:和离后,我前夫成了太子?

主角叫韩月欣楚安北的小说《穿越:和离后,我前夫成了太子?》是由网文作者为你去浪所著主要讲述了:我本是一个植物系异能者,竟然因为雨天种田被雷劈死了?天无绝人之路,我穿越了,变成古代一个和离过的小农妇。听说我前夫去参军打战?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我还是发挥我的异能,安稳种田。没想到,种着种着,粮食太多救了全国人?我的前夫还一跃成了太子,我嘞个豆,牛逼大发了。
作者:为你去浪
时间:2024-04-25

偏执世子求放过!

强推一本网文大神知知行的新作《偏执世子求放过!》,这是一本宫斗宅斗类型的书,这本书的主角是明琅越观澜主要讲述了:作为孤女,能够从小长在长阳侯府,我已经很知足了。所以为了避免被人诟病,我行事处处谨慎,如履薄冰。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被世子表哥所厌恶,每次见到我,他都冷眼以对。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连数日我都做一些难以启齿的噩梦,终于有一日我看清梦中人的脸,居然是嫌弃我的世子表哥......不,绝对不行。为了避免梦境照入现实,我跑路了,可是却不曾想我那冷酷的世子表哥竟开始对我展开围追堵截......
作者:知知行
时间:2024-04-27

最新小说

南城无雪也无我

主人公叫沈青青姜梨的小说南城无雪也无我是由玉面小飞龙所著主要讲述了:我的妈妈是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休息。从小到大,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妈妈能陪我过一次生日。妈妈和我约定,如果我生日当天刚好下雪,她就空出一天时间陪我。我满心期待等了十八年,却忘了南城四季如春,从不下雪。但我没怪过妈妈,只觉得是自己运气不佳。直到那天,妈妈斥巨资安排了一场人工降雪,只因她资助的贫困生随口一句想看。花园里白茫茫一片,惜时如命的妈妈正陪着沈青青堆雪人。“青青,以后有什么愿望,就告诉阿姨,阿姨都会尽力满足你的。”我以为自己会哭会闹,可我只是站在阁楼上,攥紧了手里的病危通知书。......
作者:玉面小飞龙
时间:2025-12-27

向女友求婚八次都被拒,转头她却和弟弟领取结婚证

故事小说向女友求婚八次都被拒,转头她却和弟弟领取结婚证的作者是胖头罗,本书的男女主角是沈薇薇智安主要讲述了:第八次向沈薇薇求婚,可还是被她冷拒了。她说自己还需要些时间,我本打算继续等。没想到却在朋友圈见到她和我弟弟的结婚证。面对我的质问,沈薇薇十分平静。“智安生病了,不能受到刺激,你别没事找事的闹个不停!”照片上,弟弟和她都已经戴上婚戒,她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我突然就心如止水,给他们点了赞,评论了一句。【祝幸福一生!白头到老!】可在一年后,沈薇薇落魄憔悴的找到我求复合。只是她闺蜜的肚子已经高高鼓起,笑着推开她。“别闹了,孩子都要生了,我老公有老婆,不需要接盘侠。”
作者:胖头罗
时间:2025-12-27

萌宝嫁到:我的妈咪是大佬

主人公叫叶云苒叶雪莹的小说萌宝嫁到:我的妈咪是大佬是由夏箩酒所著主要讲述了:曾用名《龙凤四宝:团宠妈咪轰动全球》。叶云苒被陷害怀孕,生下四胞胎被抱走两个。两个孩子被抱去傅家,妹妹利用孩子,成了傅家少夫人。而她,九死一生,捡回来一条命。五年后,她带着孩子华丽回归。白莲花妹妹,当然是高爽狂虐。双胞胎孩子,当然要抢回来!傅北爵将她扣在床头:不然把我也一起抢回去?叶云苒冷笑:想得美!话刚说完,她反胃呕吐。傅北爵:这次又会是几胞胎?
作者:夏箩酒
时间:2025-12-27

成为言灵后,我诅咒妈妈快点去死

主角招娣耀祖小说成为言灵后,我诅咒妈妈快点去死是一本非常好看的短篇文,它的作者是日宜主要讲述了:妈妈生不出儿子被家人唾弃,连带着我也被毒打。大家讨厌她,我也是。直到神婆算出村里出了个言。我从猪圈搬到正屋。从那天起,来的人络绎不绝,都对我笑脸相迎。只为得到我的一句话。我开始对所有人说祝福,除了妈妈。我诅咒她,早点去死,永远烂在这里。妈妈眼里噙满泪水,不可置信地问。“你也和他们一样吗?”我压着颤抖的声音。“是。”那天,我看到她眼里的光慢慢熄灭。爸爸奶奶夸我乖巧懂事,有我是他们的福气。我笑而不语。没人知道我是反话言灵。日子一直过到元旦。我知道妈妈逃跑的日子到了。她避开所有人跑到村口。
作者:日宜
时间:2025-12-27

不见月光

男女主人公是程淮孟盈的热门网络小说不见月光是著名作者奶泡的最新佳作主要讲述了:我舔了程淮四年终于舔到了他身边的一个位置。但他的白月光回来了。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喝得烂醉。程淮恼羞成怒,崩溃问我,“阿彦是谁!”
作者:奶泡
时间:2025-12-27

霸总丈夫痴恋我养妹,重生后我把养妹变成了一条狗

男女主人公叫周淮南菲菲的热门新书霸总丈夫痴恋我养妹,重生后我把养妹变成了一条狗是由著名网文作者咪咕吖所著的短篇类型小说主要讲述了:霸总丈夫自称对女人体液过敏,联姻十年从没碰过我。我为了要个孩子,卑微地求他睡我一下。可没想到他突然发疯,开车带着我冲下悬崖:“你妹妹明天要嫁给别人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带着满腔疑问痛苦死去时,他告诉我:“十年前我对你妹妹一见钟情,可我却被逼娶了你,让自己痛苦了一辈子。”“要是能重来,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妹妹做我的新娘!”可他不知道。我的妹妹,是我劝爸妈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只要我想,我的妹妹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不是人。重生回到领养这天。我撕掉了原本的领养申请,转头收养了一条流浪狗:“这一世,就由你来做我的妹妹吧。”
作者:咪咕吖
时间:2025-12-27

同类推荐

农门重生之盛宠

最近比较火的一本小说《农门重生之盛宠》,作者是原几何,男女主人公是容华帝长生主要讲述了:容华凶残成性,恨她之人多如毫毛,但谁也不敢惹! 意外而死,再次睁眼,看着远处那刀疤男,肌肉贲张,古铜色皮肤,浑身上下满是力气。她决定先做个好人,至少得把人骗到手!奈何极品太多,步步紧逼、白般算计。容华亮起獠牙,一步步恢复凶残本性......姑娘我天生傲骨非善人!
作者:原几何
时间:2025-12-27

三殿下是朵黑莲花

经典小说三殿下是朵黑莲花是网络作者是苏又又呀的代表作,本书主角是萧景明沈婉儿主要讲述了:三殿下是朵黑莲花
作者:是苏又又呀
时间:2025-12-27

涅槃:弃渣男后我成了世子妃

古代言情小说《涅槃:弃渣男后我成了世子妃》推荐大家一读,这本小说的作者是鸢萝痴子,主人公是林昭春桃主要讲述了:涅槃:弃渣男后我成了世子妃
作者:鸢萝痴子
时间:2025-12-27

我为他生下孩儿第二个月,他请旨送我去和亲

火爆古代言情小说我为他生下孩儿第二个月,他请旨送我去和亲安利给各位书虫阅读,这本小说的作者锂音是著名的网文作者哦,这本小说的主角是靳封北狄左贤主要讲述了:我为他生下孩儿第二个月,他请旨送我去和亲
作者:锂音
时间:2025-12-27

大婚当天被晾,我被纨绔抢回家宠了

热门新书《大婚当天被晾,我被纨绔抢回家宠了》上线啦,它是网文大神是机主本人的又一力作,它的主角是鞠月楼不弃主要讲述了:鞠月长得太美,未婚夫怕被人说他贪图美色,成亲时便刻意把鞠月晾在侯府外,显示自己对美色并不看重。更过分的是,他还把贤良淑德的表妹先牵进去拜堂。这能忍?不能!鞠月当场大闹,要求退婚。小霸王楼不弃刚好路过,他不怕人说他肤浅好色,直接下手抢了人就跑。新婚之夜,楼不弃摸上了那截勾得他神魂颠倒的小蛮腰。鞠月渴睡得要死,不耐烦拍开他手,骂他:“青青荷叶水上漂,公蛤蟆搂着母蛤蟆腰,你要当公蛤蟆吗?!”楼不弃:“…!”深深怀疑自己抢了包软筋散回来。未婚夫后悔,想要追回鞠月,楼不弃怎么肯给他机会?公蛤蟆就公蛤蟆,这回,他要紧紧堵着那包软筋散的嘴,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作者:是机主本人
时间:2025-12-27

成九千岁的爹宝女后,我上位权倾天下

主人公叫沈岁安的小说成九千岁的爹宝女后,我上位权倾天下是由岁岁是只坏猫所著主要讲述了:大女主+女强+救赎+成长+无cp末世空间异能者沈岁安穿成不受宠的沈家嫡女。开局流放路,跟偏心家人决裂甩掉渣男未婚夫混的风生水起。等等,那个被摧残到只剩一口气的大太监怎么跟她前世养父长的一样?爹爹~,虽然你混没了记忆但你还有我这个乖女儿,我给你养老!真香前的九千岁:嫌弃!真香后的九千岁:闺女想当皇帝?多大点事儿,安排!最终无cp,成长过程中有过一小段感情。失望后拿的起放的下,只谈事业不谈爱,做个权倾天下的爹宝女!父女纯亲情!ps:不侍寝跟皇帝没感情戏,皇帝病入膏肓娶女主为了年幼儿子。女主为了权利进宫,垂帘听政大权在握改朝换代。
作者:岁岁是只坏猫
时间:2025-12-27

热门推荐

穿书后,她在八十年代发家致富

男女主人公是江夏周承磊的热门网络小说穿书后,她在八十年代发家致富是著名作者渐进淡出的最新佳作。主要讲述了:江夏熬夜看完了一本年代文,再睁眼她就成了那本年代文里面男主的炮灰前妻。开局就是跟别的男人私奔不成,被男主发现,两人闹离婚。一家人都被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四私奔五跳海六撞墙折腾怕了,只希望她和男主赶紧离婚,赶紧收拾包袱走人。离就离,走就走!江夏兴奋地收拾包袱,磨刀霍霍,打算在这个猪都会飞的黄金年代大展猪蹄。男主却藏起了户口本,将她压在身上:“可不可以不离婚?”江夏看了看他敞开的衬衣领口…………
作者:渐进淡出
时间:2024-05-31

重生后,我成了奸臣黑月光

经典热门小说《重生后,我成了奸臣黑月光》是大神级网文作者偏方方的代表作,这本书主角是孟芊芊陆沅。主要讲述了:孟芊芊金钗之年,嫁入陆家,为老太君冲喜。新婚夜边关传来急报,丈夫奉旨出征,半年后不幸死在了北凉军的刀下。孟芊芊成了望门寡。五年后,那个战死的相公回来了,身边多了一个出尘脱俗的哑女。陆凌霄说,婉儿是忠烈之后,与她这种满身铜臭的商女不同,那是真真正正高风亮节的女子。陆凌霄还说,婉儿是天上的鹰,她这种娇花,不及婉儿万一。一直到山河破碎,城楼倾塌,她一杆红缨枪,杀过千军万马。……
作者:偏方方
时间:2024-05-31

加入漠北后,我建立帝国

主人公叫李臻的火爆新书加入漠北后,我建立帝国是由网络作者武梁耶所编写的历史脑洞小说主要讲述了:穿越到古代,我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辅导大御刚登基的皇帝稳固根基。可大御皇帝却因为我的才华太高而猜忌我!这个破丞相谁爱当谁当吧!于是我果断不干,加入漠北。漠北没有那如花似玉的美人?我有小野猫部落女首领!在漠北无权无势?我自己造一个王庭,自己当皇帝!帝国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南下,擒龙!
作者:武梁耶
时间:2024-08-01

捕猎游戏

喜欢现实情感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半睡半醒的咸鱼”的这本《捕猎游戏》?本书以张根硕白雪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故事。目前小说已经完结,精彩内容不容错过!主要讲述了:深夜里,独守空房的邻居美少妇突然主动敲起了我的房门。我却毫不意外,只因我是一个猎艳高手,而美少妇正是我最新的目标。今晚,正是她在我的精心诱捕下,坚持不住主动落网的时候。可我却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
作者:半睡半醒的咸鱼
时间:2025-08-22

她与星河皆璀璨

网络作者是祝余的经典佳作《她与星河皆璀璨》火爆上线,这本书的主角是宋清禾陈楚尧,是一本类型的小说主要讲述了:和闺蜜弟弟地下恋四年,原以为是双向奔赴的恋情,却不曾想是她臆想转正的病情。
作者:祝余
时间:2025-07-22

娶妻就变强:且看我横扫北蛮。

精品小说《娶妻就变强:且看我横扫北蛮。》,类属于类型的经典之作,书里的代表人物分别是景三Yying,小说作者为景三Yying,小说无错无删减,放心冲就完事了。娶妻就变强:且看我横扫北蛮。小说已更新了7368,目前完结。主要讲述了:穿越成北境军粮官第一天,我发现自己娶妻就能变强。 于是当着蛮族公主的面,我果断撕了劝降书:“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投降?” 半夜公主拎刀闯入我营帐:“你白天不是这么说的!” 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娘子,
作者:景三Yying
时间:2025-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