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阳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后坦然道:“他只是个烧火杂役,菱花需穿过前厅才能与他汇合。
而前厅守卫森严,我们已想了几套方案,希望能助她脱身。”
陈源扫了眼地图:“行了,图留下,你们先走吧。
若被太师府的人撞见,难免起疑。”
柴阳点头:“也好,胡静姑娘会留下,一来保护菱花,二来方便联络。”
陈源没有异议,送走柴阳后,进屋见菱花仍在抽泣。
他未多劝慰,只是默默递上毛巾:“替你爹擦擦吧,别太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杨掌柜望着陈源,声音颤抖:“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带菱花走吧,庞太师若来,我自会应付,他总不能拿我这将死之人怎样!”
菱花哭得更凶:“爹!要我丢下您独自逃命,女儿宁愿一死!”
陈源叹道:“掌柜的,您信我一次。
若太师府来人,您先应下,剩下的交给我。
我陈源在此立誓,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菱花被抬进太师府!”
杨掌柜泪眼朦胧:“当真?”
陈源郑重点头:“当真!”
话音刚落,街外传来喧天锣鼓。
一队人马停在客栈门前,为首的瘦高男子昂首而入,目光倨傲地环视四周:“掌柜何在?”
陈源心知正主到了,赶忙迎上,佯装不知:“这位爷,掌柜病重在休养。
您若要住店,小的带您上楼。”
那人嗤笑:“住店?这破地方也配?”
话音未落,数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正在酒铺忙活的韩琪闻声赶来,挺身上前:“公子,这些人是谁?”
他虽身着粗布短衣,眉宇间却透出凛然之气,惊得那瘦高男子后退半步。
陈源暗骂韩琪莽撞,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滚回去干活!没叫你少出头!”
瘦高男子定了定神,再度趾高气扬:“告诉你们掌柜,他祖坟冒青烟了!庞太师瞧上他家闺女,今日特来下聘。
来人,把聘礼抬进来!”
陈源急忙阻拦:“且慢!此事还需与掌柜商议,聘礼暂缓……”
对方冷笑:“商议?太师看上她是她的造化!聘礼既出绝不收回,你们若不想要,尽管扔到大街上。
四日后是吉时,下午我们准时来抬人——要么接花轿,要么,哼!”
说罢扬长而去,留下满堂刺目的红绸礼盒。
杨掌柜气得浑身发抖,险些昏厥,幸被一旁书生扶住。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回屋内,围观者渐散。
陈源独坐桌旁,抿着凉透的残茶,正思索对策,忽听门外传来清朗声音:“陈兄可在?”
抬头望去,白玉堂与一儒雅书生并肩而入。
陈源讶然:“白兄?你不是关在开封府吗?”
白玉堂笑而不语,身旁书生拱手道:“陈兄可还记得在下?”
陈源细看,竟是焕然一新的颜查散。
他压下心头烦忧,起身相迎:“原来是颜兄!快请坐!”
白玉堂笑道:“我出狱后先去探望查散,他执意要同来见你。”
陈源冲颜查散拱手道:"颜兄挂念,实在令小弟过意不去。
白兄临行前特意叮嘱我去旁听审案,可惜琐事缠身未能成行,实在惭愧。”
颜查散昂首道:"陈兄此言差矣!当日我在狱中万念俱灰,唯求速死。
唯有陈兄屡次探望,这份情谊小弟铭记于心。”
白玉堂轻咳一声:"我本欲前往,只是身份特殊,恐连累于你。”
颜查散笑道:"今日特来向二位道谢。
不如我们小酌几杯,由我做东可好?"
白玉堂摆手:"你那点盘缠还要应付秋闱,等当了柳家女婿再说吧。”
颜查散略显窘迫:"秋试后便要与金蝉完婚。
小弟在汴京举目无亲,届时还望二位赏光。”
陈源摇头:"我倒是想讨杯喜酒,只怕那时已不在汴京。”
白玉堂挑眉:"陈兄要远行?"
陈源叹道:"不得不走,能否脱身尚未可知。”
白玉堂会意,凑近低问:"太师府的事还没了结?"
陈源苦笑:"旧事方了,新祸又至。”他将事情简略道来,白玉堂听罢拍案而起:"你真替那姑娘应下了?"
陈源点头:"对方根本不容推拒。
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白玉堂抄起宝剑就要走,陈源急忙阻拦:"白兄意欲何为?"
"替你 玉马,护送你离京。
直接去我陷空岛,保那庞吉此生难寻!"
陈源连连摇头。
这白玉堂向来目中无人,难怪日后会命丧铁网阵。
太师府如今高手云集,此去凶险万分。
但见他如此仗义,陈源也不客气,拉他坐下道:"若白兄愿助,小弟倒有一计。”
白玉堂虽知凶险,却最重义气,闻言重新落座:"愿闻其详。”
待陈源道出计划,白玉堂瞠目结舌:"兄弟,这你都敢玩?"
陈源目露寒光:"既已无路可退,大不了鱼死网破!横竖一条性命,何惧之有!"
白玉堂沉吟片刻:"总比让姑娘涉险强。
只要得手,我立即护送你们离开。
届时庞吉忙于应付范仲淹等朝臣,无暇顾及。
待他想起你这小人物,你们早已远走高飞。
只是万一失手..."
陈源应道:"我明白。”心中却想:若此事办得漂亮,或许不必逃亡,吕夷简说不定会出面周旋。
要让吕相出手,自己必须在这场大人物博弈 奇制胜。
望着守在杨掌柜床前的菱花,陈源仰首饮尽杯中茶:"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冒险。”
白玉堂赞许道:"不愧是我白玉堂的兄弟,有血性!"
颜查散轻叹:"可惜我一介书生,空有除贼之心,却无力相助,实在惭愧。”
陈源与白玉堂同时拍上颜查散肩头。
颜查散抬眼望去,只听白玉堂笑道:"有心足矣。”
有了白玉堂相助,陈源稍感安心。
暂将心事搁下,转而问道:"白兄不是被押在大牢么?怎得自由?"
颜查散笑道:" 已在御前为白兄开脱,只说少年意气寻展昭比试。
至于大闹皇宫之事,那被杀太监经查确是该死之徒。
篡改奏折反得圣上夸赞文采斐然。
故而皇上要亲自召见这位名动京师的白义士。”
陈源拱手:"恭喜白兄!面圣之后必当声名鹊起。”
白玉堂却愁眉不展:"你们说得轻巧。
皇上要在演武殿召见,分明是要考校武艺。
我三位兄长各怀绝技,或飞天或遁地或戏水。
可我..."
颜查散建议:"白兄尽展所长便是。”
白玉堂苦笑:"皇上见过的高手不知凡几。
若觉我 无奇,反倒【韩琪抱着一个小酒坛走进来:“公子,只有这坛酒没摔坏,我正要去拉新酒呢。”
陈源招呼他 坛放下,自己到对面买了些下酒菜,摆在桌上对颜查散和白玉堂说:“颜兄,白兄,咱们各有难处,就不去酒楼了,在我这儿喝两杯吧。
来!”
白玉堂仰头一饮而尽,颜查散只是浅尝辄止。
酒刚入口,陈源发现白玉堂盯着自己身后。
回头一看,胡静正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陈源笑道:“姑娘也来喝一杯?这位白兄是江湖中人,你们应该聊得来。”
胡静冷声道:“锦毛鼠白玉堂谁不认识?我只是不明白,菱花的事你究竟管不管?”
在她眼里,陈源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先前对她无礼还能说是见色起意,现在菱花危在旦夕,他却在这里喝酒,简直卑劣至极。
白玉堂起身解释:“姑娘误会了......”
陈源打断道:“菱花的事我会处理。”
胡静转身欲走,又回头道:“若不想让她进太师府,现在就带她走。
若还想让她活命,至少该教她进府后如何自保。”
胡静走后,陈源浑不在意,举碗道:“来,继续喝。”
送走白玉堂和颜查散时,陈源已微醺。
他既没去安慰菱花,也没交代太师府的注意事项,只是站在门口说了句:“照顾好掌柜的,我去拉酒。”
尽管处境艰难,陈源仍要重开酒铺。
这是他在汴京的起点,就算要逃,也不能这样狼狈收场。
等生意恢复,若真要走,就把铺子交给韩琪——毕竟他的腿是因自己而瘸,开酒铺总比砍柴强。
这几日陈源忙着修整酒铺,甚至和隔壁杂货铺谈租赁,却对菱花不闻不问。
有几次与菱花擦肩而过,面对她哀怨的眼神,陈源连头都不回。
菱花伤心欲绝,胡静愈发焦躁。
柴阳来过几次,见陈源始终未与菱花商议,只得让胡静代为转达。
第四日清晨,柴阳、胡静和欧阳修齐聚悦来客栈,与菱花敲定最后细节。
柴阳带来两样东西:一个 袋,一个暗器筒。
“菱花姑娘,这暗器危急时对准目标扣动扳机即可。”
柴阳演示道,“记住,只能用一次。”
菱花惨然一笑。
胡静明白,这笑容不是无畏,而是心死。
她忽然想:为何要让这柔弱姑娘冒险?就算真做太师妾室,至少能活命。
太师府前门如常,侧门却挂着红布铺着地毯。
按规矩,纳妾需在黄昏时分从侧门抬入。
府内张灯结彩,仆役们忙着备宴。
虽是小妾,贺客却不会少。
大管家庞喜向庞吉汇报:“老爷,都安排妥当了。”
庞吉抚着玉扳指:“后院谁守着?”
“漠北三雄。
他们欠我救命之恩,又收了重金,万无一失。”
庞吉冷笑:“本想给包黑子留面子,谁知范仲淹那帮腐儒不识抬举!他们何时动手?”
“戌时三刻,等宾客散尽。”
“还以为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呢。”
庞吉眯起眼睛,“包黑子那边如何?”
“据内线禀报,包拯对范仲淹此举也颇为不满。”
庞吉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姑娘长得如何?”
庞喜答道:“姿色出众。”
庞吉眼睛一亮:“比十四房和十五房怎样?”
庞喜斟酌片刻:“各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