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更新时间:2025-12-27 12:05:24

晨曦微露,驱散了长夜的寒意。沈清弦醒来时,感觉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后脑的闷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许。顾妈妈昨夜带回的消息和那截至关重要的红色丝线,如同在她心间点燃了一簇幽暗的火苗,既带来了希望,也灼烧着复仇的急切。

她知道,扳倒柳氏母女非一日之功,需要耐心、证据和时机。而在那之前,她必须尽快壮大自身,而夺回母亲林氏留下的丰厚嫁妆,无疑是当前最直接、也最名正言顺增强自身实力的途径。有了钱,许多事情才好运作。

用过早膳,服了药,沈清弦以需要绝对静养为由,屏退了所有丫鬟,只留下绝对可靠的采薇在外间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室内只剩下她一人时,她缓缓起身,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用来存放旧书籍和杂物的紫檀木大箱子前。这是母亲林氏的遗物箱,柳氏当年清点林氏物品时,因嫌这些书籍笨重无用,便随意堆放在了锦瑟院,未曾挪动。前世,沈清弦也从未在意过这个箱子。

但根据前世零碎的记忆和顾妈妈昨夜的提醒,她知道,母亲最重要的东西,或许就藏在这些“无用”的旧物之中。

箱子并未上锁,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箱盖,一股陈年的纸张和木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果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有诗词歌赋,也有地方志异,还有一些泛黄的账本和札记。

她小心翼翼地一本本取出,仔细翻看。大多数书籍并无异常,直到她拿起一本看似普通的《地方风物志》,书页明显比其他书籍更为厚重。她心中一动,轻轻抖动书页,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已有些磨损的厚棉纸,从书页夹缝中滑落出来。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弯腰拾起。展开棉纸,一行行清晰工整的墨迹映入眼帘,顶端赫然写着——“林氏嫁妆总录”!

找到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嫁妆单子拿到窗边明亮处,细细观看。单子列得极为详尽,分门别类,清晰明了:

**一、田产地契**

* 京郊上等水田:八百亩(位于南郊清水庄、东郊丰裕庄)

* 江南良田:一千二百亩(位于苏州、杭州等地,由苏家代为打理)

* 山林:两座(京西,产出木材、山货)

* 别院:三处(京郊两处,江南一处)

**二、铺面产业**

* 京城绸缎庄: “云锦阁”(东市,旺铺)

* 京城酒楼: “醉仙楼”(西市,老字号)

* 京城银楼: “宝光楼”(北市)

* 南北货行: “通达商行”(总号京城,分号遍布南北)

* 以及其他零散铺面五处。

**三、金银玉器、古玩字画**

* 赤金头面:三套(嵌宝石、点翠)

* 各色玉器:白玉如意、翡翠屏风、和田玉镯等共计四十二件

* 名家字画:十一幅(前朝大家之作)

* 古董摆设:二十七件(瓷器、青铜器等)

**四、现银、压箱银**

* 现银:五万两

* 压箱金锭:一千两

林林总总,看得沈清弦心惊不已。她知道母亲出身江南巨富林家,嫁妆丰厚,却没想到丰厚至此!这些产业若是正常经营,每年产生的收益便是一个天文数字,足以支撑起一个豪门大族的日常用度甚至政治投资!难怪柳氏会如此眼红,处心积虑地想要夺走!

然而,喜悦很快被沉重的现实取代。她清楚地记得,前世她出嫁时,明面上的嫁妆虽然依旧可观,但远不及单子上所列。许多田庄铺面都被置换了,收益也大不如前。

必须尽快核对现状!

她将嫁妆单子仔细收好,等待夜幕降临。

是夜,顾妈妈再次如约而至。

当沈清弦将那张泛黄的嫁妆单子展现在顾妈妈面前时,顾妈妈激动得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抚摸着上面的字迹:“是……是夫人的笔迹!是老奴亲眼看着夫人一笔一画写下的!太好了!小姐,有了这个,我们就能……”

“就能知道,柳氏究竟吞没了多少!”沈清弦接话道,眼神冰冷。她将单子铺在桌上,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妈妈,您最了解母亲当年的产业,我们现在就逐项核对!”

烛光下,一老一少两颗头颅紧紧凑在一起,开始了紧张而细致的核对工作。

顾妈妈凭借着惊人的记忆,结合近期暗中打探到的情况,一一指出现状:

“京郊那八百亩上等水田,清水庄的三百亩前年被柳氏以‘土质不佳’为由,置换成了西山脚下两百亩贫瘠旱地!丰裕庄的五百亩,账面上还在,但实际收益近三年锐减七成,庄头换成了柳氏的远房亲戚,报上来的都是亏空!”

“江南那一千二百亩良田,由苏家打理的部分还好,但另外有五百亩,柳氏以‘管理不便’为由,三年前强行收回,交由她的一个陪房管理,如今收益如何,根本报不到府里来!”

“山林倒是还在,但砍伐过度,产出大不如前。”

“别院……京郊的一处被柳氏娘家兄弟‘借住’多年,江南那处据说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

沈清弦握着笔,一条条记录着,每记下一笔,心中的寒意就加深一分。柳氏的手段并不算多么高明,无非是偷梁换柱、安排亲信、谎报亏空,但仗着掌管中馈的权力和沈文渊的不管不问,竟硬生生将母亲留下的庞大家产蚕食了大半!

接着是铺面产业。

“云锦阁!”顾妈妈提到这个,语气充满了愤懑,“那是夫人当年最花心思的铺子,生意极好!可柳氏接手后,先是换了掌柜,引入了次等货源,又以装修为名,将铺子里值钱的摆设、乃至库房里的好料子都搬空了!如今门可罗雀,几乎是在硬撑着门面!”

“醉仙楼,老字号,口碑一向好。可柳氏安排了她的一个侄儿去做二掌柜,伙同外人,做假账,掏空流水,如今已是外强中干!”

“宝光楼……唉,被柳氏以‘资金周转’为由,抵押了出去,如今虽还在侯府名下,但实际掌控在当铺背后的人手里,收益大半都交了利钱!”

“通达商行……总号还在,但各地分号已被柳氏陆续变卖或安插了自己人,如今只剩下个空架子,南北货通的生意早就不如从前了!”

听着顾妈妈一条条痛心疾首的陈述,看着纸上记录下的触目惊心的对比,沈清弦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这不仅仅是钱财的损失,这是母亲的心血!是林家对女儿的爱护与期许!却被柳氏这个毒妇如此糟蹋、侵吞!

金银玉器、古玩字画方面,因有册可查,柳氏倒不敢明目张胆地全部贪墨,但顾妈妈指出,其中几件最珍贵的,如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一幅前朝山水大家真迹,早已被柳氏以“赏玩”或“送礼”为由,从库房中取出,下落不明。而现银和压箱银,更是早已被柳氏以各种名目挪用,账面上几乎所剩无几。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沈清弦阴沉如水的面容。她看着手中那张写满了柳氏罪证的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侵吞嫁妆,中饱私囊,这在哪里都是大忌!若是闹将出去,柳氏这侯府主母的位置,绝对坐不稳!

但是,她不能冲动。柳氏掌管侯府多年,树大根深,必然做好了应对查账的准备。那些田契、地契、铺面契约,恐怕早已被她动了手脚,或置换,或抵押,账目也必定做得天衣无缝。仅凭她和顾妈妈私下核对,缺乏直接的人证物证,很难一举将她扳倒。

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能在父亲面前、甚至能在宗族面前,一击致命的证据!

“妈妈,”沈清弦的声音沙哑而冰冷,“这些产业,如今具体的经营人、账房、关键的经手人,您还能找到多少?尤其是那些被柳氏安排上去的亲信,他们手里,会不会留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顾妈妈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沈清弦的意思:“小姐是说……从这些人身上下手?老奴明白了!夫人当年对这些产业了如指掌,一些老人手,或许还有念着旧情的。即便被柳氏换掉的,也难保没有留下些把柄或是不甘。老奴这就去暗中查访!”

“务必小心。”沈清弦叮嘱道,“宁可慢,不可打草惊蛇。”

“小姐放心,老奴省得。”

顾妈妈将那张核对后的罪证清单仔细收好,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沈清弦独自坐在灯下,看着跳跃的火焰,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目標。

夺回嫁妆,已不再是模糊的念头,而是具体到了每一处田庄、每一个铺面、每一笔被挪用的银钱之上。

柳氏,你吞下去的,我要你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只是,该从何处,撕开第一道口子呢?是那个被掏空的云锦阁?还是那个收益锐减的清水庄?抑或是……那枚意外获得的红色丝线,能否在此事上,也发挥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夜色深沉,沈清弦的思绪在复仇的棋盘上,落下了一枚又一枚冰冷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