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7 23:56:25

糯糯浑身绷紧,捂住母亲的嘴,自己也屏住呼吸。

心跳声大得像打鼓,她怕外面的人听见。

脚步声在坑附近来回走动,踩得积雪咯吱响。

煤油灯的光从坑口晃过,几次差点照进来。

“这儿有个坑!”有人喊。

糯糯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摸到裤腰里别着的铁片。

那块磨锋利的铁片。

她紧紧握住,手心里全是冷汗。

“废坑,早没用了。”

是李建国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糯糯瘫软在落叶堆里,大口喘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好险……

“际野……”

怀里,姜知青忽然发出微弱的声音。

糯糯低头,看见母亲的眼睛在黑暗里微微睁着,眼神还是散的,但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际野……际野……”

“娘?”糯糯轻轻摇她。

“快跑……”

姜知青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抓住女儿的衣服,抓得很紧。

“际野……快跑……他们有炸药……礼堂……不要管我……快跑……”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糯糯听懂了。

娘想起了一些事,关于爹,关于危险的。

“娘,爹在找咱们。”她贴着母亲的耳朵,小声说,“咱们去找爹,好不好?”

姜知青不说话了,眼睛又慢慢闭上,呼吸变得滚烫而紊乱。

高烧更厉害了,身子一阵阵发颤。

糯糯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这样下去不行。娘会烧坏的。

她想起刘寡妇有一次闲聊时说过的话:

以前荒年,没药,人快不行了,至亲的血能吊命。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刘寡妇说得有鼻子有眼。

糯糯看着自己手腕上被木茬划破的口子,血已经凝住了。

她拿起那片铁片,在原来的伤口上,又狠狠划了一下。

“嘶——”

更深的伤口绽开,血一下子涌出来,在黑暗里看是黑色的。

她把手腕凑到母亲嘴边。

“娘,喝。”

她小声哄着,像在哄小孩。

“喝了,就有力气了。喝了,咱们去找爹。”

血滴在姜知青干裂的嘴唇上,渗了进去。

姜知青无意识地舔了舔,然后,像是本能驱使,她含住了女儿的手腕。

温热的口腔包裹住伤口,吸吮的力道很轻,但确实在吸。

糯糯疼得哆嗦了一下,但没动。

她另一只手轻轻摸着母亲的头发,小声哼着歌。

是娘以前哄她睡觉时哼的歌,调子已经记不全了,只记得几个破碎的音节。

血一点点流出去。

脑袋有点发晕,身子发冷。

但她坚持着,直到感觉母亲吸吮的力道慢慢变小,最后松开了嘴。

姜知青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还是烫,但不再那么急促了。

她沉沉地睡去,或者说,昏了过去。

糯糯撕下一条内衣的破布,笨拙地包扎手腕。

血还在渗,但慢多了。

她靠在坑壁上,又冷又累又晕,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但她不敢睡,强撑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声。

狼嚎。

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不是屯里的拖拉机,是更低沉、更有力的声音。

在二百里外,正往这个方向来。

是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