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假千金宋清浅开车撞了人,我妈抓着我的手,哭着求我。
“之夏,你替浅浅顶罪吧!她刚订婚,不能有案底!”
我爸敲着桌子,语气冰冷:“只要你答应,城南的别墅过户给你。”
哥哥宋景行直接掐住我的脖子,眼神凶狠:“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让你活不下去。”
我低头,遮住眼底的寒光,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作为全网粉丝三千万的普法博主【夏光】,这期直播的素材有了。
1
“好,我答应。”
我下意识用指尖摸了下胸口的校徽胸针。
见我点头,我妈林婉华如甩开什么脏东西,猛地松开了手。
她转身奔向瑟瑟发抖的宋清浅,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浅浅乖,别怕,你姐姐答应了,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婉华端起燕窝,一勺勺吹凉,送到宋清浅嘴边,轻哄:“乖,喝口燕窝压压惊,睢瞧这小脸都白的,妈妈心都碎了。”
那副慈爱的模样,是我二十六年来,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场景。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开幕雷击!这他妈是亲妈?让亲女儿给假货顶罪?!】
【这家人是畜生吗?主播别怕!我们都在!】
【录下来!这都是证据!】
宋景行狐疑地盯着我,似乎在奇怪我为何如此平静。
他突然跨步上前,粗暴地从我口袋里掏出手机。
见是个屏幕有划痕的旧款,他轻蔑嗤笑:“废物就该用垃圾。”
手臂一扬,手机被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哐当”一声,屏幕碎裂。
还好,我的备用手机,早就藏在了别处。
而主直播,通过胸针进行。
我爸宋明辉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将一份文件甩到我面前。
“磨蹭什么,赶紧签!警察马上就来了!”
我垂眸看去。
《自愿认罪协议》。
条款一:自愿承认交通肇事。
条款二:永久放弃宋家财产继承权。
条款三:名下房产无偿转让给宋景行。
看到第三条,我的指尖微微一顿。
那套房子,是我的恩师李教授用毕生积蓄,将我从人贩子手里赎回来后,送我的安身之所。
他说,女孩子要有自己的家。
宋清浅端着那碗燕窝走过来,笑得天真又恶毒。
“姐姐,谢谢你这么疼我。这碗燕窝,就当是我孝敬你的吧。”
她说着,手腕“不经意”一歪。
滚烫粘稠的液体,精准地浇在我正在握笔的手背上!
剧痛让我指尖痉挛,但我没叫,甚至连牙关都没咬。
我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
皮肤迅速红肿,灼热的痛楚如千万根钢针扎入骨髓。
这个角度,高清摄像头能完美捕捉到,我手背起泡的全过程,以及宋清浅脸上那抹来不及掩饰的得意。
【啊啊啊!故意伤害!这是犯罪!】
【主播快躲开啊!心疼死了!】
【已截图!绝对的铁证!】
尖叫的不是我,是宋清浅。她像是被我的眼神吓到,夸张地叫了一声。
林婉华立刻冲过来,紧张地检查宋清浅的手。
“浅浅!有没有烫到你?让妈看看!”
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林婉华才转向我,厉声呵斥。
“宋之夏!你怎么回事!站都站不稳,烫到自己活该!吓到浅浅,你担待得起吗!”
我看着自己迅速起泡、脱皮的手背。
再看看宋清浅那副受惊白莲花的模样,忽然就笑了。
原来,在这个家里,我连被伤害后,喊一声疼的资格都没有。
很好......。
我捡起钢笔,用那只被烫得面目全非的手,在协议上签下我的名字。
“宋之夏。”
字迹歪歪扭扭,像一条在泥泞中垂死挣扎的蚯蚓。
“叮铃~”
门铃响了。
宋景行过去开门,一个身形挺拔、气质清冷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客厅这荒诞的一幕,视线落在我红肿的手背上时,停顿了一秒。
随即,他看向茶几上的协议,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我是受害者家属的代理律师,陆沉。”
2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
我爸宋明辉拦住我,转身对陆沉挤出一个客套的笑。
“陆律师,不好意思,我跟之夏叮嘱几句家事,您先去车里等我们。”
陆沉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片刻,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脚步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回响,直至消失。
下一秒,我的头发被宋景行从身后猛地拽住。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我整个人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骨头撞击地面的闷响,清晰可闻。
“跪好了!”
宋景行居高临下,声音里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
宋清浅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她蹲下身,尖锐的美甲划过我的脸,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痕迹。
然后,她那双定制高跟鞋,精准地踩在我那只被烫伤的手背上。
“滋......!”
水泡被碾破的声音。
钻心的疼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自己的腮肉,尝到了铁锈般的腥味。
我没出声,甚至没有闭眼。
我抬着头,透过散乱的头发,看着她那张因得意而微微扭曲的脸。
很好,这个角度,胸口的摄像头能清晰拍下她鞋跟的特写,和我手背上的伤口。
故意伤害罪,证据链加一。
“狗就要有狗的样子,”她柔声说,脚下却在用力碾磨。
“我赏你的骨头,你要学会感恩戴德地接着。”
她弯腰拍了拍我的脸:“宋之夏,你这辈子,都只配给我当垫脚石。”
【弹幕疯了:卧槽!那个女人在踩她的手!那只被烫伤的手!!!】
【地址!主播快说地址!我马上报警!这是虐待!】
【我定位到了!云顶别墅区A栋!快!】
“起来吧,别磨蹭。”我爸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我撑着地,慢慢站起来。
就在这时,拐角处传来了陆沉的声音。
“抱歉,我回来拿一下车钥匙。”
他的脚步停住了。
我看到他握着车钥匙的手顿在半空。
视线从我脸上那道新鲜的红痕,滑到我被碾得血肉模糊的手背。
最后,定格在宋清浅沾着不明液体的高跟鞋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走向他的车。
上车后,我低着头,用没受伤的手指,在头发的掩护下,轻轻碰了碰胸口的胸针。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沉也在看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怀疑。
直播,仍在继续。
......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我安静地坐着,手腕上冰凉。
对面的警察例行公事地敲了敲桌子:“宋之夏,说说吧,事发经过。”
我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痛哭流涕。
我抬起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警官,我想问一个问题。”
负责审讯的警察愣了一下。
“如果一个人,是在受到家庭成员精神和肉体双重胁迫的情况下,被迫承认了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这在法律上,叫什么?”
我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确认。
“这种供述,在法庭上,有效吗?”
这不像一个肇事者的忏悔,更像一个局外人在进行法律咨询。
一直坐在角落的陆沉,拉开椅子,坐到了我的对面。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
“宋小姐,”他声音低沉,“你的法律知识,从何而来?”
我迎上他的视线,声音颤抖。
“我只想知道,法律到底能不能......保护一个被家人亲手推进深渊的人。”
3
从警局出来,我甩开宋景行的手。
“我要上厕所。”我的声音沙哑,没有一丝温度。
宋明辉不耐烦地挥手:“快去快回,别耍花样!”
我冲进洗手间,门“咔哒”一声反锁。
我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从内衣夹层里掏出藏好的备用迷你手机。
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是市第一医院ICU护士焦急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李文博教授的学生,宋之夏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停。
“李教授出了严重车祸,正在ICU抢救,重度昏迷。”
“嗡......!”我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我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擂鼓声,一声重过一声。
我才是宋家的真千金,却在襁褓中被宋清浅的母亲,也是家里的保姆恶意调换。
我在乡下被当成牲口虐待,十五岁那年,被养父母以十万块卖进深山。
是李教授,我当时的班主任,用他毕生的积蓄三十万,将我从那个人间地狱里赎了出来。
他教我知识,教我法律,教我人格独立。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父亲。
我手指掐进掌心,疼痛让我回神。
“什么时候发生的车祸?”我的喉咙发紧。
“昨天晚上九点半,在滨江大道!肇事司机当场逃逸了,警方正在追查!”
昨天晚上,九点半。
滨江大道。
时间、地点,与宋清浅肇事的时间、地点,分秒不差。
“宋小姐?你在听吗?手术费加上后期康复,预计需要一百万。”
我挂了电话。
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弯下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戏耍一个恶毒的假千金,给三千万粉丝直播一场普法大戏。
我从没想过,被我“顶罪”的那个受害者,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冲出洗手间,第一次主动跪在宋明辉和林婉华面前。
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天啊!主播怎么跪下了?!发生什么事了?】
【别跪啊!站起来!】
我顾不上这些。
我一下一下,将额头磕在坚硬的大理石上。
“砰…砰…砰…”
“爸,妈,求求你们,先拿钱救人!”
“那是我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求求你们......”
我泣不成声。
宋明辉看着我,眼中没有怜悯,只有被忤逆的暴怒。
他抬起脚,一脚踹在我的心口。
我整个人向后飞出,重重撞在茶几角上。
“一个外人的死活,也配和我们宋家的前途比?”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宋之夏,你要是敢坏了浅浅的婚事,我让你跟那个老东西,一起去死!”
林婉华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情冷漠。
“之夏,做人要知恩图报。宋家生你养了你二十多年,现在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报答?
“呵......呵呵......”
剧痛与悲怆交织,一股腥甜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我捂住嘴,踉跄着冲回洗手间。
“噗......!”一口鲜血喷在洁白的洗手池里。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如鬼,嘴角还挂着血丝的自己。
时间不多了。
我伸手,用水冲掉血迹,然后用袖子擦干嘴角。
镜子里的我,缓缓地,勾起一个疯狂和毁灭一切的笑。
既然来不及上天堂,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4
晚饭时,我坐在餐桌旁,没有动。
宋景行摔了筷子。“让你去厨房帮忙,聋了?”
我没看他,盯着自己受伤的手。
“贱人,”宋景行直接掀了桌子,滚烫的汤菜洒了一地。
“给你脸了是吧?还真当自己是宋家大小姐了?”
说完,他便冲进我那间由储物室改造的卧室,疯狂地翻找。
“废物,你一定还藏了什么东西!手机呢?”
他很快在床垫下,发现了我正在用小号直播的备用手机。
“原来在这儿搞鬼!”宋景行冷笑。
屏幕上,几十个粉丝茫然地发着弹幕。
“这家人在干嘛?”
“主播怎么了?手上的伤好可怕!”
宋景行拿起手机,瞬间变脸。
他对着镜头开始表演。
“各位,我是宋之夏的哥哥宋景行。”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家排练的剧本,之夏她想当网红,我们配合她炒作。”
林婉华和宋清浅也凑过来,一个哭诉我从小谎话连篇,一个哽咽着说“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
小号直播间的弹幕开始反转。
“原来是剧本,是炒作啊。”
“取关了。”
看到这些,宋景行满意地笑了。
宋景行又用我的账号编辑了一条微博:
【对不起,之前是我为了涨粉做的恶意炒作。家人对我很好,是我太贪心了。向大家道歉。】
发完后,宋景行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踩得粉碎。
“宋之夏,你这个废物、垃圾。你以为凭着这点手段,就能抹黑我们宋家,做梦吧!”
他抓起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狠狠撞向墙壁。
“咚......咚......咚......”
我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接着,他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拽住我的脚踝,把我从二楼拖向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我的后背和头部在楼梯的棱角上一下下地磕碰,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的手,始终下意识地护着胸口。
不能让摄像头偏了。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悄然涨到三千多万人。
我被绑在地下室的一张旧木椅上,动弹不得。
宋景行拿来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在我眼前晃了晃,狞笑着说:
“小贱人,不是很能说吗?不是很会告状吗?”
“我今天就把你的舌头拔了,让你永远闭嘴!”
冰冷的金属探入口腔,我尝到了铁锈和血混合的腥味。
“哥哥,别急着让她变哑巴,那多无趣。”
宋清浅哼着歌,从壁炉里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笑得温柔。
“姐姐,用这个在你脸上印个图案,是不是很漂亮?”
她弯下腰,那块烙铁靠近我的脸颊。
我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焦糊味,感受到皮肤上灼人的热量。
“滋啦......”
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后背弓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的衣服。
二级烧伤,故意伤害罪,重伤二级,十年以上。
摄像机的位置很好,光线也够。
林婉华从楼上走下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别弄出人命,她明天还得去顶罪。”
宋景行狞笑着,手中的老虎钳猛地夹紧了我的舌尖,正用力向外一扯。
我闭上眼睛。
“砰......!”
地下室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第2章
5
刺眼的光束和晃动的人影瞬间冲了进来。
“警察!不许动!”
“放下手里的武器,全部举起手来!”
宋景行握着老虎钳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成了惊骇。
宋清浅“啊”地尖叫一声,手里的烙铁“哐当”落地,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
林婉华血色尽失,靠着墙,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混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穿过人群,径直向我走来。
是陆沉。
他脱下西装外套,将我凌乱不堪、满是伤痕的身体紧紧裹住,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他声音冰冷,带着威严。
“宋家各位,你们刚才在网上发表的'剧本炒作'声明,和你们现在的行为,可不太一致。”
直播间的弹幕,在沉寂三秒后,以海啸般的气势彻底爆发。
【啊啊啊啊!警察来了!是陆律师带来的!正义降!临!了!】
【哭死!我就知道主播的胸针有鬼!五千万人在线观看抓捕现场!太牛逼了!】
【给我铐起来!这群畜生!一个都别想跑!】
宋家三人的表情,从惊骇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不!这不是真的!是她陷害我!”宋清浅发出刺耳的尖叫,状若疯魔。
宋景行则试图反抗,被两名警察一招制服,死死按在地上。
他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宋之夏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林婉华“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我靠在陆沉温暖坚实的怀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我猛地弓起身子。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将陆沉洁白的衬衫,染成了刺目的殷红。
“之夏!”
陆沉惊慌失措地抱紧我,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医生,快叫救护车!”
我的直播,没有中断,反而被这一口血,彻底引爆。
很快,‘普法博主夏光被家人虐待咳血’和‘宋氏集团滚出商界’两个词条引爆全网......
6
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的VIP病房。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上扎着吊针。
陆沉守在床边,见我醒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闪过光亮。
“你醒了?”他声音沙哑,“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加上严重营养不良和多处创伤,需要静养。”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火辣辣地疼。
陆沉立刻递过来一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了,小心涂在我的嘴唇上。
他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你的病......我都知道了。”
我被送进急诊室抢救时,我的主治医生正好在场。
他当着所有警察和闻讯赶来的记者的面,怒不可遏地吼出了我的病情。
白血病晚期。
这个诊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点燃全网舆论的最后一桶汽油。
一个身患绝症、生命只剩不到半年的女孩,不仅没有得到家人的关爱,反而被逼迫去替罪,遭受惨无人道的虐待。
这已经不是家庭矛盾,而是人性的泯灭。
“宋家四个人,已经被刑事拘留,不得保释。”陆沉低声说。
“警方在你提供的完整视频证据下,在宋清浅的车上找到了受害者的血迹和毛发。”
“肇事逃逸的罪名已经坐实。加上直播里记录的故意伤害、非法拘禁、诽谤......他们完了。”
我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眼角滑下一滴泪。
“李教授......怎么样了?”我焦急询问。
陆沉的眼神黯淡下来:“还在ICU,情况不乐观,但医生说有希望。”
他停顿了一下,握住我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我来之前,李教授的女儿告诉我,李教授在昏迷前,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说他有一个最了不起的学生,叫宋之夏。”
我的泪水,瞬间决堤。
我看着陆沉,用尽全力,“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陆沉点头,眼神坚定。
“好。”
“从现在起,我将作为你的代理律师,为你讨回公道。”
宋家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
在我住院的第三天,陆沉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他们花重金聘请了业内最顶尖的律师天团,开始疯狂反扑。
很快,网上开始出现各种颠倒黑白的谣言。
他们买通了无数水军,说我从小就精神不正常,有严重的臆想症和暴力倾向。
说直播的一切,都是我为了报复宋家,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
甚至,他们伪造了一份我多年的“精神病史”,上面赫然写着“重度偏执型精神分裂”。
一时间,一边倒的舆论,开始出现反转。
陆沉来看我时,脸色凝重。
“他们想用‘精神病’来脱罪,把所有的虐待行为,都解释为‘对一个精神病女儿的无奈管束’。”
我笑了,笑得胸口都疼。
“他们总是这样,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我看向陆沉,眼神里燃着复仇的火焰。
“开庭那天,我要亲自出庭。”
陆沉眉头紧锁:“你的身体......”
“我必须去。”我的眼神坚定,“这是我的战争,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坠入地狱!”
7
庭审当天,全网直播。
当我的轮椅被推入原告席,无数闪光灯瞬间爆成一片刺眼的白光,嘈杂的议论声有一瞬间的停滞。
我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我身上,审视着我缠着绷带的手,苍白如纸的脸上,一个丑陋狰狞的烧伤疤痕。
那些在网上质疑我“自导自演”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被扼住了喉咙。
被告席上,宋家人衣着得体,神情悲痛。
宋清浅眼圈通红,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看到我时,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
庭审开始。
宋家的律师果然站起来,将一份文件呈交给法官。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对原告宋之夏小姐的‘管束’行为,或许存在不当,但其出发点,是源于对一个精神病女儿的无奈与担忧!”
他高声说道,声音悲悯。
试图将一场恶劣的刑事案件,扭转为“家庭内部矛盾”。
“这是由京华精神卫生中心出具的权威报告。”
“证明原告宋之夏长期患有重度偏执型精神分裂,伴有严重的被害妄想与暴力自残倾向!”
“她所谓的直播,完全是她逼着家人陪她演的一场闹剧!”
话音落下,法庭内一片哗然。
我看见宋清浅适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她哽咽着开口:“姐姐她......她从小就这样,得不到大家的关注就会伤害自己。我们真的只是想帮她......”
宋明辉和林婉华也立刻进入角色,一个捶着胸口,一个用手帕捂着眼。
活脱脱一对为“疯女儿”操碎了心的可怜父母。
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胃一阵紧缩。
“肃静!经检测,这份报告是真的!”法官敲响法槌。
宋家的律师见状,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8
“反对。”陆沉站起来。
“我反对将这份来源不明、真实性存疑的报告作为证据。”
宋家律师冷笑:“陆律师,这可是京华精神卫生中心张主任亲笔签发的报告,你质疑它的权威性?”
陆沉的目光转向证人席。
“我只是想请本案的另一位关键证人,来谈谈这份报告。”
法庭的侧门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宋家律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张......张主任?您怎么来了?”
那位张主任径直走到我面前,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宋小姐。三天前,宋明辉先生和宋景行先生以我孙子的性命相威胁,逼迫我伪造了这份报告。”
他转身,面向法官和陪审团。
“我,京华精神卫生中心主任张文博,在此实名举报,宋家伪造证据,并对我进行人身威胁!”
全场死寂。
宋明辉“霍”地站起来,指着张主任,脸色涨成猪肝色:“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法官敲响法槌。“被告,请保持肃静!”
陆沉的声音适时响起。“法官大人,我请求播放一段录音。”
录音里,宋景行嚣张的声音清晰无比。
“老东西,识相点就按我说的办!不然你那个宝贝孙子明天还能不能完整地去上学,我可不保证!”
接着,是宋明辉的声音。
“张主任,我们宋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你配合,城西那套学区房,就是你的了。”
录音播完,宋明辉和宋景行面如死灰。
宋家的律师额头上全是冷汗,不停地擦。
“肃静!”法官再次敲响法槌,看向陆沉,“辩方律师,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有。”
陆沉打开一个文件袋,将一沓照片递交给法警。
照片被投影到大屏幕上。
那是我从小到大,身上遍布的伤痕。
有被烟头烫的陈年旧疤,有被皮带抽出的狰狞伤口,还有这次在宋家地下室新添的、血肉模糊的烫伤和割伤。
一张张照片,触目惊心。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从回到宋家的那天起,就长期遭受其家庭成员的身体虐待和精神控制。”
陆沉的声音冰冷。
“他们将我的当事人当成免费的血库,只为给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宋清浅提供骨髓。在榨干了她的利用价值后,又企图让她为真正的肇事者顶罪。”
“这已经不是家庭纠纷,而是持续性的、有预谋的犯罪!”
旁听席上,闪光灯亮成一片。
林婉华尖叫起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她自己不听话!我们是为了她好!”
宋清浅的脸已经毫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陆沉没有理会他们的歇斯底里。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时候了。
陆沉按下了最后一个播放键。
“法官大人,我方当事人作为资深普法博主,使用的设备具备云端实时同步功能。”
一段高清视频,出现在大屏幕上。
那是我的主摄像头,胸针视角,记录下的全部真相。
从宋清浅将滚烫的燕窝浇在我手上,到地下车库她用高跟鞋碾压我的伤口。
从宋景行把我拖下楼梯,到他用老虎钳撬开我的嘴。
从宋清浅拿着通红的烙铁按在我的脸上,到林婉华那句冰冷的“别弄出人命,她明天还得去顶罪。”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真相,以一种残忍、无可辩驳的方式,被公之于众。
法庭观众席上,无数观众纷纷怒骂。
“我草!!!”
“杀了他们,这不是人!这是畜生!!!”
法庭上,宋清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景行瘫软在被告席上,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婉华疯了一样冲向我,想来撕扯我。
“宋之夏!你这个贱人!白眼狼!我杀了你!”
法警及时拦住了她。
9
宋家律师审请休庭再审。
宋家人的罪行,通过各大媒体的直播,传遍了全国。
宋氏集团股票开盘即跌停,合作商纷纷解约,银行上门催债。
树倒猢狲散。
第二次开庭,宋家的律师团队换了一批人。
他们采取了新的策略,祸水东引。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宋清浅小姐,也是受害者!”新来的律师一脸痛心疾首。
“事实上,滨江大道的车祸,并非她所为!真正的肇事者,是宋之夏小姐的恩师,李文博教授!”
我猛地抬头。
律师继续说道:“李教授当晚酒驾,撞伤了人后,为逃避责任,伙同他的学生宋之夏,精心策划了这场顶罪大戏!目的,就是为了敲诈勒索我的当事人宋家人!”
“至于那些虐待视频,”律师轻蔑地笑了一声,“更是他们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宋之夏脸上的伤,手上的伤,全都是伪造的。就是为了博取同情,抹黑宋家!”
他们拿出了李教授当晚在酒吧消费的记录,以及一份由专业特效化妆师出具的“伤情伪造分析报告”。
一派胡言。
但他们成功把水搅浑。
毕竟,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变成一个酒驾逃逸、敲诈勒索的罪犯,比豪门虐待亲女的戏码,更具爆炸性。
网络上的风向,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这反转......我看不懂了。】
【教授酒驾?真的假的?】
【宋之夏的伤是伪造的?那视频怎么解释?AI换脸?】
陆沉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我请求传唤本案受害者,李文博教授的家属,以及肇事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数据。”
法庭的门再次打开。
一个坐在轮椅上,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被推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病号服,头上还缠着纱布,但精神尚可的老人。
是李教授。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李教授没事,他被救回来了。
李教授看着我,对我露出了一个虚弱但安心的微笑。
那个中年女人,是李教授的独生女,李晴。
她看向宋家人的眼神,充满仇恨。
“我父亲,一生滴酒不沾。”
“那晚,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酒吧,是因为接到了宋清浅的电话,说他的学生宋之夏被人下药,困在那里。”
“我父亲赶去救人,却在路上被一辆失控的轿车迎面撞上。那辆车的车主,就是宋清浅!”
她拿出一份警方出具的车辆鉴定报告和行车记录仪视频。
视频里,宋清浅的车在撞人后,短暂停顿,然后加速逃离。
铁证如山。
宋家最后的挣扎,变成了一个笑话。
宋明辉看着屏幕上撞车的画面,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怨毒。
他像是疯了一样,突然指着我怒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你确实是我宋明辉的亲生女儿,但却是一个天生的灾星!”
“当年你一出生,我的生意就黄了,我爸更是一病不起。”
“算命的大师说了,你这个灾星,会害死我们宋家所有人。”
“我让你活到了26岁,现在只是让你替浅浅顶个罪,有什么不行?!”
我如遭雷击。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原来只因算命的说我是“灾星”,我的亲生父亲就抛弃了我。
当年保姆的恶意调换,他或许早已知情,甚至是默许。
真相大白。
宋明辉,因为故意伤害、教唆顶罪、交通肇事共犯、诽谤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
林婉华,因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被判十五年。
宋景行,因手段极其残忍,被判二十年。
宋清浅,因交通肇事逃逸、故意伤害,数罪并罚,同样是无期。
宋家名下的所有财产,被法院查封、拍卖,用于赔偿和支付罚金。
一个显赫的家族,瞬间土崩瓦解。
宣判那天,我在法院门口,见到了被法警押送出来的林婉华。
她苍老了二十岁,头发花白,眼神空洞。
看到我,她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跪在我面前。
“之夏!我的女儿!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你让他们放了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我们是一家人......”
她死死抱住我,哭得涕泪横流。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冷漠看着她。
看着这个给了我生命,却也给了我无尽痛苦的女人。
一家人?
我的家人,只有李教授。
我推开怒,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10
李教授康复得很好。
陆沉帮我处理好了所有法律事宜。
那场直播,创下了全网最高的在线人数记录。
最终的广告、打赏收益和广大网友对我的捐款,达到一个天文数字。
我以【夏光】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专门为那些遭受家庭暴力、被诬告陷害、无力寻求法律援助的人提供帮助。
基金会成立那天,我最后一次打开了直播。
我坐在李教授家的阳台上,阳光很好。
我没有露脸,只是将镜头对着窗外的蓝天。
“大家好,我是夏光。”
我的声音,依然沙哑,但很平静。
“谢谢大家一个多月来的陪伴。我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还有很多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法律或许不能阻止罪恶的发生,但它至少能保证,在罪恶发生后,我们有寻求正义的权利和武器。”
“希望这个世界,少一些宋之夏,也少一些无处伸冤的黑暗。”
“再见。”
我关掉了直播。
胸口一阵熟悉的闷痛传来,我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白色的羊毛衫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白血病晚期,回天乏术。
陆沉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我。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其实,你有机会活下去的。”
他说,宋家倒台后,他们找到了宋清浅,她愿意捐献骨髓。
我擦掉嘴角的血,摇了摇头。
“不必了。”
她的东西,我嫌脏。
况且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已经油尽灯枯了!
我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耳边,是李教授在屋里教小孙子念诗的声音。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我的呼吸,渐渐平缓。
眼前闪过的,是我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有深山里的黑暗,有宋家的冰冷,但最后,定格在十五岁那年。
那个清瘦的男人,用他三十万的积蓄,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对我说:
“孩子,别怕,老师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