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寒气，跟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
王氏的咳嗽声断断续续，每一声都砸在刘枫心上。
李虎扛着三只野兔、一只山鸡回来，猎刀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间凝了冰。
刘枫盯着那几只猎物，喉结滚了滚——这是活下去的指望，是娘的药引子。
乱世里，光靠别人接济，迟早得饿死。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快步走到李虎面前。
“虎叔，求您教我打猎！”
刘枫的声音发颤，却透着一股死磕到底的狠劲。
李虎正蹲在灶台边拔兔毛，头都没抬，嗤笑一声。
“你？”
他抬眼扫了刘枫一眼，这小子细皮嫩肉，连锄头都没扛过几天。
“打猎不是过家家，山里的野兽比官兵还凶，你去了就是送菜！”
刘枫没退，“噗通”一声跪在干草上，膝盖砸得地面闷响。
“我知道我笨，知道山里危险。”
“可我娘快不行了，我要救她！”
他抬头看着李虎，眼底通红，却没有一滴泪。
“虎叔，您教我，哪怕摔一百次、被野兽咬一口，我都认！”
李虎拔兔毛的手顿了顿，看着刘枫倔强的脸，想起自己惨死的妻儿。
乱世里，谁不是拼了命活下去？
他把手里的兔皮扔在一边，站起身，扔过去一把旧弓。
“接住。”
弓身磨得发亮，边缘还有裂痕，是李虎早年用过的。
刘枫赶紧接住，入手沉甸甸的，胳膊瞬间往下沉了沉。
“明天天不亮，跟我进山。”李虎的声音依旧粗犷，“记住，进山后别说话，听我指令，敢乱动乱跑，死了别怨我！”
“谢虎叔！”刘枫喜出望外，对着李虎深深磕了个头。
第二天凌晨，天还黑得像泼了墨，刘枫就攥着弓，蹲在山洞门口等。
李虎背着猎刀、扛着长矛走出来，看他一眼，转身往山林里钻。
刘枫赶紧跟上，脚下的石子硌得脚心生疼，却不敢放慢脚步。
山里的风更烈，吹得树枝“呜呜”作响，像鬼哭。
李虎找了块空地，停下脚步，指着弓：“先练握弓，站稳了，胳膊别抖。”
刘枫依言照做，双脚分开，握紧弓柄，胳膊绷得笔直。
可这弓比他想象中重太多，没坚持半柱香，胳膊就酸得像灌了铅。
指尖抖得厉害，弓身歪歪扭扭，根本握不稳。
“废物！”李虎骂了一句，抬脚踢了踢他的腿，“膝盖再弯点，重心往下压！”
刘枫咬着牙调整姿势，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就这么握弓站着，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太阳升到半山腰时，他的胳膊已经完全麻了。
放下弓的瞬间，胳膊“哐当”一声垂下来，连抬都抬不起来。
“接下来练拉弓，搭箭，瞄准。”李虎递给他一支木箭，语气没那么凶了。
刘枫咬着牙，试着把箭搭在弓上，用力往后拉。
可他浑身力气都快耗光了，弓弦只拉开一小半，就再也拉不动。
“使劲！没吃饭？”李虎皱着眉，伸手按住他的后背，“腰挺起来，胳膊发力！”
刘枫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拼尽全力往后拉。
“咔嚓”一声，指尖被弓弦磨破，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松手，依旧死死拉着弓弦。
“瞄准那棵树，放！”李虎大喝一声。
刘枫松开手，箭“嗖”地飞出去，却偏得离谱，擦着树干飞进了草丛里。
“没用的东西！”李虎骂道，却还是弯腰帮他捡起箭。
刘枫看着自己流血的指尖，又看了看草丛里的箭，心里又酸又涩。
他知道，李虎是恨铁不成钢。
接下来的几天，刘枫跟着李虎进山，天天练握弓、拉弓、瞄准。
指尖的伤口结了痂，又被弓弦磨破，反反复复，疼得钻心。
胳膊肿得像馒头，晚上躺在干草上，一动就疼得睡不着觉。
可他不敢停，一闭眼，就想起母亲虚弱的脸。
有一次，李虎发现了一只野鸡，让他开枪。
刘枫紧张得手心冒汗，搭箭、拉弓、瞄准，动作一气呵成。
可就在放箭的瞬间，他的胳膊抖了一下，箭又射偏了。
野鸡受惊，扑棱着翅膀跑了。
“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用！”李虎气得踹了他一脚，“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救你娘？”
刘枫被踹得摔倒在地上，浑身泥污，像个土狗似的。
他看着李虎生气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他咬着牙，爬起来，捡起弓，重新搭箭。
“虎叔，我再试一次！”
李虎回头看他，见他脸上全是泥污，却眼神坚定，没再骂他，只是冷哼一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枫的箭法渐渐有了起色。
他能稳稳拉住弓弦，箭也能射中树干，虽然还没射中过猎物，却比刚开始强了太多。
李虎看在眼里，嘴上不说，行动上却软了不少。
晚上回到山洞，他会把烤好的兔肉多分给刘枫一块。
见刘枫指尖的伤口发炎，他还会从怀里摸出草药，扔给他。
“嚼碎了敷上，别死在山里，没人收尸。”
刘枫接过草药，心里暖暖的，知道这是李虎的关心。
这天一早，两人又进山打猎。
走到一片灌木丛旁，李虎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枫立马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顺着李虎的目光看去。
灌木丛里，一只灰兔子正低着头啃草，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机会！
刘枫的心脏“砰砰”直跳，悄悄拿起弓，搭箭、拉弓。
他的手还是有点抖，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
“稳住，瞄准它的身子。”李虎的声音压得极低，在他耳边响起。
刘枫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兔子，排除一切杂念。
他想起母亲的咳嗽声，想起妹妹饥饿的眼神，想起自己这些天受的苦。
“嗖——”
箭射了出去，带着风声，直奔兔子。
兔子受惊，猛地抬起头，想要逃跑。
可已经晚了，箭正好射中它的后腿，兔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刘枫愣住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射中了？
他真的射中了！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冲过去，抱起地上的兔子。
兔子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后腿上的血沾到了他的手上。
这不是梦！
“娘！我有兔子了！娘有救了！”
刘枫抱着兔子，突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不是懦弱的哭，是绝境里看到希望的哭，是所有委屈和坚持都有了回报的哭。
这些天的苦，指尖的伤，李虎的骂，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只要想到，这只兔子能给母亲炖一锅汤，能让母亲多活几天，就忍不住流泪。
李虎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他看着蹲在地上大哭的刘枫，眼底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多了几分柔和。
过了好一会儿，刘枫才止住哭声，抹了抹眼泪，抱着兔子站起来。
他看着李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还带着泪痕。
“虎叔，我……”
“哭啥，没出息！”李虎骂了一句，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还算有点悟性，没白教你。”
刘枫笑了，笑得像个孩子，眼里还闪着泪光。
“谢谢虎叔！”
“少废话，赶紧把兔子拎好，回去给你娘炖汤。”李虎转身往山洞的方向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刘枫紧紧抱着兔子，快步跟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驱散了山里的寒气。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乱世里，只有变强，才能护得住自己的家人，才能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