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京城的头三年,是淬炼,更是奠基。
方羽以兵部侍郎之职整饬军务,凭借在北境积累的威望与雷厉风行的手段,半年便清出虚额兵员三万,追回贪墨军饷五十万两。
沈复则在枢密院崭露头角,每一次军情都分析精准,更暗中为方羽扫清朝堂阻力。两人一明一暗,配合无间。
年轻帝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第三年秋,当北狄再次犯边,方羽以兵部尚书衔领兵出征,沈复坐镇枢密院调度粮草。
那一战,方羽用兵如神,三日击溃敌军主力;沈复的补给从未延误一日。捷报传回,举朝欢腾。
凯旋之日,帝王亲迎至城门,当场下旨:方羽晋封兵部尚书,总领全国兵政;沈复升任枢密副使,参赞军国机要。
至此,两人一文一武,真正立于庙堂之巅,成为帝王最倚重的肱骨之臣。而他们的故事,也进入了最辉煌的篇章。
方羽执掌全国兵权,以其赫赫军威与一贯的赤诚坚韧,整饬军备,重建边防线,使大夏军心凝聚如铁。
沈复则以其洞悉时势、算无遗策的智慧,全心投入朝堂革新与国家建设。他推行新政,革除积弊,劝课农桑,充盈国库。
每一次北狄来犯,方羽在前线临机决断,用兵如神;沈复便在后方运筹帷幄,精准预判,调配资源。
他们联手缔造了数次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大夏北境自此固若金汤,疆域亦得以稳步拓展,国势日渐强盛,威震四方。
权位之巅,难免风雨,其间不乏奸佞构陷与朝臣攻讦。
然而,方羽的卓著军功与耿直刚正,始终是沈复最坚实的盾牌;而沈复的机敏权变与深远谋划,总能将危机化解于无形,令宵小之徒自食恶果。
他们不仅是战场与庙堂的绝佳搭档,更是风雨来袭时,彼此最无可替代的依靠。这份在血火与权谋中淬炼出的信任与情感,早已坚不可摧。
十年后,大夏国力鼎盛,海内升平。眼见新一代将星与能臣已然成长,方羽与沈复不约而同地生出了退意。
他们深知"功高震主"之理,更向往远离纷争的宁静。二人一同上表,恳请辞官归隐。帝王几经挽留,最终感其诚意,厚赏允准。
他们并未选择繁华之地,而是在一处山明水秀的江南小镇定居。
府邸不求奢华,但求雅致。方羽在院中开辟菜圃,学着耕种;沈复则莳花弄草,抚琴弈棋。卸下重任,岁月变得缓慢而温柔。
定居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沈复做了一件让方羽意想不到的事。
那日黄昏,方羽从溪边垂钓归来,拎着几尾鲜鱼,推开院门却怔住了。
小院焕然一新。廊下挂起了精巧的红纱灯笼,随风轻摆,晕开暖暖的光。正厅的门楣上,贴着一对崭新的喜字,笔力遒劲,是沈复的字迹。院中石桌上,已摆好了几样清淡小菜,一对红烛静静立在烛台上,还未点燃。
沈复从屋内走出。他罕见地穿了一身绛红色长衫,衬得冰蓝色的眼眸愈发深邃,白发如雪,却更添清雅风致。他手中托着两个用红绳系在一起的匏瓜瓢,里面盛着清冽的酒液。
“这是……”方羽放下鱼篓,心中已隐隐明白,却仍觉喉头微哽。
“欠你的。”沈复走到他面前,将其中一个酒瓢递给他,“那夜,我说‘虽无红烛高照,无宾客满堂’,但你心里,终究是念着的吧?”
方羽接过酒瓢,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瓢壁。他想起多年前那个水汽氤氲的夜晚,想起沈复说“但这里有,就够了”。确实,心早已属于彼此,但这份迟来的、正大光明的仪式感,此刻却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心底最深的角落。
“都老夫老妻了,还讲究这些。”他低声说,眼角却有些发热。
“正因为是‘老夫老妻’,才更要讲究。”沈复执起另一个酒瓢,与他手臂相交,“前半生,我们在边关浴血,在朝堂周旋,所有的情意都藏在生死托付里,藏在并肩作战中。如今,天下太平,你我归隐,才是真正属于‘方羽与沈复’的开始。”
他凝视着方羽,目光柔和如这江南的月光:“我要补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洞房花烛,补一个只有你我、无需任何顾虑的婚礼。往后余生,每一天都是寻常夫妻的柴米油盐,但这一夜,我要它独一无二。”
方羽再也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手臂与沈复紧紧交缠。
合卺酒入口清甜,微微带着果香,咽下后却泛起暖意,直抵心田。
“交杯合卺,永以为好。”沈复轻声念道,古老的祝词在他口中,有了全新的、只属于他们的重量。
饮罢,沈复引着方羽来到点燃的红烛前。烛火跳跃,映着两人不再年轻却更加柔和的面容。
“一拜天地——”沈复自己唱礼,声音沉稳。他们并肩,向着院外苍茫的夜色与山河,郑重躬身。拜这天地,容他们相遇、相知、相爱,许他们并肩守护这片山河无恙。
“二拜……故人亲朋。”沈复顿了顿,改了词。他们转向北方,那是潼山关的方向,是无数埋骨沙场的将士英魂所在,也是他们情谊萌芽、生死与共的见证。这一拜,谢岁月,谢过往,谢所有促成他们今日的一切因缘。
“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面对面,红烛光里,彼此眼中都有水光闪动,却都带着无比温柔的笑意。他们缓缓躬身,额头几乎相触。这一拜,无关礼法,只关乎心——许余生每一个晨昏,许白发苍苍仍携手看花开花落。
礼成。
没有喜娘喧闹,没有宾客贺喜,只有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远处隐约传来溪流潺潺。但这寂静,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圆满。
沈复握住方羽的手,引他走入精心布置的卧房。屋内同样点缀着红色,床榻上是崭新的锦被,绣着并蒂莲的纹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沈复亲手调制的松木清香。
“现在,”沈复为方羽解开发簪,让墨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我们可以慢慢来,不用再担心明日早朝,不用再警惕隔墙有耳。只有你,和我,和这一夜长长的时光。”
这个夜晚,不同于数年前京城初夜的浓烈,不同于数年间的每一次,它带着特有的仪式感充满了两人的心间。
沈复的吻,落在方羽的唇上,他的手指,抚过方羽因常年握剑而生茧的掌心,缓缓下移,每一次触碰都充满了怜惜与欣赏。
方羽也前所未有地放松,主动回应着,探索着沈复依旧清雅的身体。他们熟悉对方的每一处旧伤,每一寸肌肤,但在这个被红烛祝福的夜晚,一切都像是初次领略,带着虔诚的、重温的美好。
过程温柔而绵长,充满了珍惜的意味。当最亲密的时刻来临,他们没有压抑任何声音,喘息交织在安静的夜色里,与窗外的虫鸣融为一体。汗水交融,心跳同频,仿佛两个漂泊半生的灵魂,终于在此刻彻底安定,融合成再也无法分割的整体。
事毕,沈复没有如往常般起身清理,而是就着相拥的姿势,拉过锦被盖住彼此。红烛燃了过半,流下喜悦的泪。
“沈复,”方羽侧躺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沈复的一缕白发,“我有没有说过,你穿红色很好看?”
“没有。”沈复低笑,将他搂得更紧些,“但现在说,也不晚。”
“那我再说一次,”方羽凑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的夫君,穿红色,风华绝世。”
沈复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更深,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动人的光彩:“方大将军此言,深得我心。”他顿了顿,声音更柔,“我的夫人。”
这个称呼让方羽心头滚烫,将脸埋进沈复肩窝,半晌,才闷闷道:“这一生,圆满了。”
“嗯,圆满了。”沈复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安抚,“往后,都是好日子。”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低声说着话,从后院菜圃里新发的菜苗,说到明日想去镇上买些什么,说到等天暖了再去溪边钓鱼……琐碎而平凡,却充满了踏实幸福的微光。
直到红烛燃尽,最后一丝火光跳动了一下,归于黑暗。月光从窗棂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一双人。
从这一夜起,他们才真正开始了褪去所有光环与枷锁、只作为“方羽与沈复”的隐居生活。这份迟来的、仪式般的洞房花烛,并非他们情感的起点,却是对过往所有艰难与深情的加冕,更是对平静未来最美好的祝愿。
岁月流转,青丝成雪。方羽的眉宇间添了风霜,却依旧精神矍铄;沈复的气质愈发沉静,唯有看向方羽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仍流露着与年少时无异的专注与深情。
一个霞光满天的宁静黄昏,方羽握着沈复已布满皱纹的手,声音温和而满足:"沈复,这一生,能与你并肩,守护家国,直至白首,我方羽,心满意足。"
沈复回握住他,一生的谋算早已化为此刻纯粹的依恋,他轻声道,话语中带着一丝归于平淡的笃定:"方羽,遇见你,是我此生唯一的、不计得失的抉择,亦是最正确的抉择。"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是跨越了数十年光阴,始终未变的信任与深爱。
他们的故事,被并称为"大夏双璧",载入史册,受后世敬仰——一个是不败的军神,以赤诚忠勇守护山河;一个是无双的国士,以经天纬地之才安定天下。而那段超越了寻常君臣将相的情谊,也化作传奇,在人间代代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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