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更新时间:2025-12-30 10:56:07

三月的春风带着暖意,吹得“清颜阁”门口的玉兰花苞微微绽放。苏清颜坐在修复台前,正用细毛笔给一件明代青花碗补画缠枝莲纹——这是上周从私人收藏家手里接的订单,碗身有一块两厘米的釉面脱落,连带花纹也缺了一角。她对照着碗底的完整花纹,笔尖蘸着调好的青花料,一点点勾勒线条,动作精准,连花瓣的弧度都和原纹分毫不差。

“苏姐,这青花料的颜色调得也太准了吧!”林晓凑在旁边,手里拿着放大镜,“我刚才对比了一下,和原釉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连光泽度都没差别,你到底是怎么配的?”

苏清颜放下毛笔,指尖轻轻拂过补画的花纹:“用的是浙料和珠明料按7:3的比例混合,加了少量草木灰降低烧成温度,还要用蒸馏水浸泡三个小时,去除杂质。明代中期的青花碗大多用这种配比,颜色浓艳却不发黑,透着温润的光泽。”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窑炉测温仪,“等补画的花纹干透,就可以进窑低温烘烤,温度控制在650℃,升温速度每小时40℃,避免釉面开裂。”

林晓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玻璃门被推开的“哗啦”声。苏清颜抬头,看到苏父苏振海和苏母刘梅站在门口,两人穿着体面——苏振海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刘梅则是一身红色连衣裙,却难掩脸上的焦虑,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苏清颜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继续补画花纹,没有主动打招呼。她和苏家已经断了联系,自从去年被他们以“败坏家风”为由扫地出门,她就再也没回过那个所谓的“家”,现在他们突然找上门,肯定没好事。

“清颜!你总算在店里!”刘梅快步走到修复台前,语气带着刻意的亲热,伸手就想拉苏清颜的胳膊,却被苏清颜不动声色地避开。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我们找了你好几天,打你电话也不接,只能来店里等你了。”

苏振海站在刘梅身后,脸色比刘梅更难看,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踱步,显然是有急事,却又拉不下脸开口。

苏清颜放下毛笔,用干净的纱布擦了擦手,抬头看向两人:“找我有事?”她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像在对待普通客人。

刘梅看了一眼苏振海,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来意:“清颜,家里出了点事,需要你帮忙。你也知道,之前晚柔在的时候,帮家里打理古玩生意,可谁知道她……她竟然用苏家的名义,向张老板借了高利贷,还把家里的几件古董当了抵押!”

“高利贷?”苏清颜挑了挑眉,眼底带着一丝嘲讽,“林晚柔不过是你们收养的女儿,怎么有权力用苏家的名义借钱?还有,你们既然那么信任她,把家里的生意都交给她,现在出了问题,怎么不去找她,反而来找我?”

提到林晚柔,刘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别提那个白眼狼!我们养了她二十年,她竟然卷走家里的钱跑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到!张老板昨天找上门,说要是我们三天内还不上五百万,就把抵押的古董卖掉,还要去法院告我们,让苏家破产!”

苏振海终于停下踱步,走到苏清颜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却依旧端着长辈的架子:“清颜,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苏家的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破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你这‘清颜阁’现在名气这么大,肯定赚了不少钱,先拿五百万出来帮家里还债,等过了这关,我们把苏家的产业分你一半,以后家里的古玩生意也交给你打理,怎么样?”

“分我一半产业?”苏清颜忍不住笑了,笑声里满是冰冷,“当年你们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怎么没说分我一半产业?你们说我‘和陆时衍不清不楚,败坏苏家名声’,把我赶出家门,连我妈留下的首饰都不让我带,现在需要钱了,就想起我是苏家的女儿了?”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戳中了苏振海和刘梅的痛处。刘梅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当年那不是误会吗?我们也是被晚柔骗了,她跟我们说你和陆时衍……”

“误会?”苏清颜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你们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从林晚柔进苏家的那天起,你们就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把我当成多余的人。她偷了我的修复笔记,你们说‘她也是为了帮家里’;她在外面散布我的谣言,你们说‘她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她卷钱跑了,留下烂摊子,你们却来找我收拾——苏先生,刘女士,你们觉得这公平吗?”

苏振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梅看着苏清颜坚定的眼神,知道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语气瞬间变得尖锐:“苏清颜!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是你的父母,养了你二十年,你帮家里还债是天经地义!你要是不帮,我们就去外面说你不孝,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忘恩负义,看你这‘清颜阁’还怎么开下去!”

“你尽管去说。”苏清颜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苏清颜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至于‘孝’,我只对生我养我的母亲尽孝,至于你们——在把我赶出家门的那天起,我们之间的情分就断了。你们走吧,我不会帮你们的。”

刘梅还想再说什么,苏振海却拉了拉她的胳膊,摇了摇头。他知道苏清颜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再闹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两人只能不甘心地转身,刘梅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狠狠瞪了苏清颜一眼,嘴里嘟囔着“白眼狼”,才跟着苏振海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晓忍不住说:“苏姐,他们也太过分了!当年那么对你,现在出了问题就来找你,还威胁你,真是太不讲理了!”

苏清颜拿起毛笔,继续补画青花碗的花纹,指尖却微微有些颤抖——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对苏家的感情,可刚才刘梅提到“养了你二十年”时,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修复工作,把那些不愉快的情绪压下去。

下午三点,苏清颜刚把青花碗放进窑炉,就听到外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走出修复室,看到顾景琛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箱,穿着一身定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看到苏清颜,顾景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过去,语气带着几分讨好:“清颜,我听说你店里最近很忙,特意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想你。”

苏清颜皱了皱眉,语气冷淡:“顾先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用特意来看我。要是没别的事,请你离开,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清颜,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听信我妈的话,跟你退婚。”顾景琛上前一步,想要靠近苏清颜,却被苏清颜后退躲开。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从皮箱里拿出一沓现金,放在柜台上——厚厚的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看起来有几十万。

“我听说苏家出了问题,需要五百万还债。”顾景琛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这是五十万,算是我先帮你垫的,剩下的四百五十万,我明天让助理转过来。你放心,我已经跟张老板打过招呼了,他不会再为难苏家的。”

苏清颜看着柜台上的现金,眼神更冷了:“顾景琛,你什么意思?你觉得用五百万就能收买我?就能让我忘记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

“我不是收买你,我是想帮你。”顾景琛急忙解释,“我知道你和苏家的关系不好,可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你总不能看着他们出事。我帮你还债,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只是想弥补当年的过错,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弥补?”苏清颜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你所谓的弥补,就是用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感情?顾景琛,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也从来没有尊重过我。当年你妈说我‘配不上顾家’,你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直接跟我退婚;现在看到我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了名气,就想用钱来挽回我,你觉得我会稀罕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柜台上的现金,语气坚定:“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也不需要你帮苏家还债。苏家的事是他们自己造成的,理应由他们自己解决。我们之间早就没关系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顾景琛没想到苏清颜会这么不给面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块白色的玉佩——玉佩的形状是圆形的,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看起来很普通。

“清颜,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顾景琛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把锦盒递到苏清颜面前,“这是当年我们定情的时候,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苏清颜看着那块玉佩,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她记得这块玉佩,当年顾景琛送给她的时候,说这是“祖传的和田玉”,价值连城,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玉佩的质地粗糙,颜色泛着死白,没有和田玉特有的温润光泽,边缘的雕工也很生硬,明显是机器雕的。只是那时候她还爱着顾景琛,不想让他没面子,才没有戳穿。

现在顾景琛竟然还想用这块假玉佩来挽回她,真是可笑。

苏清颜没有接过锦盒,反而后退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冰冷:“顾景琛,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块玉佩根本不是什么‘祖传的和田玉’,而是你妈在古玩市场花两百块买的高仿品——玉料是青海料,经过染色处理,上面的云纹是用机器雕刻的,边缘还有明显的机器打磨痕迹。当年我没说,是给你留面子,没想到你现在还拿出来丢人现眼。”

顾景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锦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玉佩滚了出来,摔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那块玉佩,又看着苏清颜,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确实不知道玉佩是假的,是他妈给他的,说这是“顾家传下来的宝贝”,让他送给苏清颜当定情信物。现在被苏清颜当众揭穿,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你……你……”顾景琛指着苏清颜,手指不停颤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清颜弯腰捡起玉佩,放进锦盒里,递给顾景琛:“这块玉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请你现在就离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顾景琛接过锦盒,狼狈地站在原地,周围已经有几个客人好奇地看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再也待不下去,拿起柜台上的现金和皮箱,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门都没关好,就匆匆离开了“清颜阁”。

看着顾景琛狼狈的背影,林晓忍不住拍手叫好:“苏姐,你太厉害了!刚才那番话真是大快人心!顾景琛那种人,早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还想用钱和假玉佩挽回你,真是做梦!”

苏清颜把锦盒放在柜台上,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想故意羞辱顾景琛,只是不想再被他纠缠——自从退婚后,顾景琛就时不时地来找她,要么送贵重礼物,要么说些挽回的话,让她烦不胜烦。这次当众揭穿他,也是想让他彻底死心,以后不要再打扰自己的生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清颜抬头,看到陆时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保温袋,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刚才我在外面看到顾景琛匆匆离开,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他又来骚扰你了?”

苏清颜点点头,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陆时衍听完,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愤怒:“顾景琛也太过分了!当年那么对你,现在还想用这种方式纠缠你,真是不知好歹。你放心,以后他要是再敢来骚扰你,我帮你解决。”

他说着,把保温袋递给苏清颜:“里面是我让厨房做的银耳莲子羹,加了点冰糖,你刚才跟苏家的人还有顾景琛闹了半天,肯定没顾上吃饭,快趁热喝吧。”

苏清颜接过保温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瓷碗,银耳莲子羹熬得很糯,莲子已经炖烂了,入口即化,甜度也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

“谢谢你。”苏清颜轻声说,抬起头,对陆时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个笑容没有之前的疏离,也没有刻意的防备,带着几分真诚和释然。

陆时衍看着她的笑容,眼底也染上笑意:“跟我还客气什么。对了,苏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虽然你不想帮他们,但刘梅那种人,说不定真的会去外面散布谣言,影响你的名声。”

苏清颜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语气平静:“随他们去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要是真的敢散布谣言,我就用事实说话——把他们当年怎么对我的,林晚柔怎么陷害我的,都公之于众,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我现在只想专注于修复文物,把‘清颜阁’办好,让苏氏修复技艺发扬光大。至于苏家的人和顾景琛,他们都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不会影响我的未来。”

陆时衍点点头,看着苏清颜坚定的眼神,心里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知道,苏清颜不是一个会被困难打倒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她都能凭着自己的毅力和勇气,一步步走下去。

夕阳渐渐落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清颜阁”,给修复台、柜台、还有苏清颜手里的瓷碗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苏清颜喝着银耳莲子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街道,心里充满了平静和坚定——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她不会害怕,也不会退缩。她会带着母亲的期望和苏氏修复坊的传承,在文物修复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