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见你便如此。”
沈明灼说话时,手边摸到了一个东西,应是什么植物的叶子,有点凉。
“那别人看不见的时候,你岂不是连杀人放火都敢做?”
“怎么会。”裴樾佯装伤心:“难道夫人眼中,我竟是这种人吗?”
其实……别人看着的时候,他也杀。
不过必然不会让夫人看见,免得吓到她。
“我说笑的。”沈明灼故意说得夸张了一些,想要逗他。
说完,她张开双臂:“好了,罚你背我回去。”
罚?
裴樾扬唇:“夫人若是能每日罚我,为夫也甘之如饴。”
他俯下身,待沈明灼双臂圈上他的脖颈,将人背起朝回走。
沈明灼趴在裴樾背上,什么也看不见却异常安心。
她悄声开口:“其实我骗你的。”
裴樾:“什么?”
沈明灼手指摸到裴樾的衣领处,顺着领口的缝隙,将方才摘了一只握在手中的树叶塞了进去。
“这才是惩罚,哈哈哈哈。”
一片锯齿状的异物、带着沈明灼手心的温度滑入衣领,裴樾顿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不禁低头抿唇轻笑:“夫人的惩罚着实轻了些。”
如此玩闹,不像是惩罚,倒像是撩拨。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远去,空旷的溪流边只剩下了齐风眠一人。
他眼中阴翳,死死盯着裴樾离开的方向,拳头被攥得发白。
“齐将军居然在这。”一个略带惊奇的女子声音从背后响起。
齐风眠转过身,拱手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李舒冉随意抬了下手。
她上前几步,与齐风眠并肩而立,望向裴樾两人离开的方向,夜晚光线昏暗,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身上的湛蓝色锦缎被风吹得摇晃,李舒冉依旧站的笔直,红唇上扬:
“齐将军方才在想什么?”
“见到这样的场景,是生气愤恨,亦或是伤心难过?是想报复裴樾,还是想将沈家女抢回来?”
她很好奇。
齐风眠收起眼底的神色,声线平稳:“臣不知道公主想说些什么。”
见齐风眠与她装傻,李舒冉也不生气。
干脆挑明:“本宫是说,裴樾把控朝野,陛下不敢得罪他,但是我敢。”
“你想做什么,陛下不敢帮你,本宫可以帮你。”
“殿下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陛下吗?”齐风眠眉头紧锁,眼神锐利。
他齐家上下,皆为了大虞而战,向来忠君报国,绝不会干出结党营私之事!
“告诉李澈?”李舒冉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傻了,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一个毫无根基的小皇帝,若不是有一些世家老臣在苦苦支撑,他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齐风眠神情震动,但却无法反驳。
她说的都是事实,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
“比起李澈,本宫十六岁获封长公主,二十岁平定伏南动乱,二十一岁仅用半月肃清伏南瘟疫,二十四岁……”
李舒冉很看重齐风眠,她继续劝解:“我比他功绩多。”
“比起裴樾,本宫是父皇与昭慈皇后嫡女,天潢贵胄、嫡亲正统。”
她直言不讳:“为什么不选我呢?”
她与李澈比,不就是少了层男子的身份吗?论谋略胆识,她不输给任何一个皇子。
兄长在位时,她尚年幼,可如今兄长薨逝,她也已经三十一岁,完全有能力执掌大权。
不像侄子李澈是个废物,搞得如今大权旁落,朝堂几乎成了裴樾这个外人的一言堂。
言毕,李舒冉安静等齐风眠的答复。
齐风眠缓缓摇了摇头:“殿下,您不能只说这些。”
“您未说,是宸月公主猝亡,长公主的封号才落在您身上。也未说,伏南瘟疫本已研制出药方,您却为了快些解决,活埋近万百姓。”
“那场瘟疫里,本可以活下来更多的人。”
除了这些,还有驸马的死……一桩桩一件件,都表明了她与他不是一路人。
对于齐风眠的指控,李舒冉神色自若,她并不觉得有错:“那也只是你们的臆想。”
“若是将救治时间延长,谁又能知道要出什么乱子?染病的兵卒增多,能出力者减少,粮草也逐渐不足……”
“本宫这叫当机立断。”
闻言,齐风眠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是当机立断,还是急功冒进,只有她自己清楚。
如此多百姓的性命……
“殿下可知,齐某领军打仗,一个布局要在沙丘上演练多少遍?”
齐风眠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数不胜数。”
“不是臣优柔寡断,臣只是怕那些兵卒的亲长……等不到他们归家。”
他希望每一场战事,都能用最少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回报,而不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
听到这,李舒冉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将军是要拒绝本宫的好意。”
“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
“很好。”李舒冉冷笑一声:“将军也是能忍常人不能忍,必然能做常人不能做,我期待看见你高飞的那天。”
妻子被人当街抢去,这他都能忍下来。
呵,看来也没有多么喜欢。
李舒冉转身欲走,可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了眼身形如松的齐小将军:“人都是会变的,若是哪天将军改主意了,本宫随时恭候。”
她始终坚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恭送殿下。”
齐风眠语气坚定,按照该有的礼节将李舒冉送走。
待李舒冉与她的随从全部离去,齐风眠再次陷入怅然之中。
他确实护不住明灼,是他没用。
可他与李舒冉,永远不可能是一种人。
“殿下,还要继续拉拢齐风眠吗?”李舒冉身边的大宫女有些苦恼,觉得此人简直油盐不进。
“为什么不呢?”李舒冉微笑。
“他还年轻,以为世事能以他的想法而改变。待将来经历得多了……他会想通的。”
谁还没有段天真烂漫的时期。
宫女小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接下来?”
“放宽心,我们只是趁着春猎来玩的。”
李舒冉意有所指:“不过,可以多结识些贵女,一定很有意思。”
“说起来……裴首辅赠的礼物,本宫还未回礼。”
如此重要之事,万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