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安全屋，地下二层，起居室。
这里完全不像是一个避难所，更像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恒温恒湿的中央空调吹送着带有淡淡松木香气的洁净空气，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张大伟坐在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桌前，手里拿着刀叉，正在切割一块三分熟的惠灵顿牛排。
刀刃切开酥皮，鲜红的血水混合着肉汁流了出来。
张大伟看着那血水，手稍微抖了一下。他想起了王强死时流出的脓血。
“这肉……新鲜吗？”他放下刀叉，神经质地问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保镖队长无奈地回答：“张律师，这是刚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顶级澳洲和牛，所有的食材在进入安全屋前都经过了三次检疫。就算是炭疽杆菌也带不进来。”
“那就好，那就好。”
张大伟深吸一口气，叉起一块带血的牛肉放进嘴里，狠狠地咀嚼着。
这种生肉的腥味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仿佛在通过这种撕咬和吞咽的动作，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是那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
“陈默啊陈默，你在外面吹冷风吧。”
张大伟端起红酒杯，对着空气敬了一下，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这里是地下五十米，用的是独立内循环呼吸系统。你的那些蘑菇孢子，就算能飘到大气层，也飘不进老子的酒杯里！”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沉闷的震动声，隐约从脚底下的地板深处传了上来。
“嗡——”
张大伟的动作一僵，酒杯里的红酒泛起了一圈细小的涟漪。
“什么声音？”他惊恐地看向保镖队长。
保镖队长按住耳麦听了一会儿，神色轻松地解释道：“别紧张，张律师。应该是地下排污系统的自动增压泵启动了。咱们这里虽然是封闭的，但生活废水还是得排出去。可能是外面的管道有点堵塞，泵机加大了功率。”
“排污？”张大伟皱了皱眉，“那管子通向哪？”
“通向三公里外的城市主排污干线。”队长笑了笑，“放心吧，那是单向阀门，只有里面的东西能出去，外面的东西绝对进不来。除非那些老鼠学会了潜水和开锁。”
张大伟松了口气，心里暗笑自己太敏感了。
老鼠开锁？
那是动画片里才有的情节。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此刻，在那条连接着安全屋与外界的、直径只有五十公分的排污管道深处，一场违反生物学常识的“逆流”，正在疯狂上演。
……
黑暗、潮湿、恶臭。
这是下水道的主旋律。
但今天，这里多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那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混合了高浓度信息素的奇异香味。
“吱吱——吱吱——”
原本应该顺流而下的污水，此刻却被一支浩浩荡荡的“黑色大军”截断了。
成百上千只硕大的老鼠，双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完全违背了趋利避害的本能，顶着湍急的污水，疯狂地向着管道的上游冲锋。
它们的腹部高高隆起，那一层半透明的肚皮下，幽蓝色的液体正在剧烈晃动。
而在老鼠的背上、缝隙里，还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暗红色的蟑螂。
它们就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丧尸，在陈默洒下的那种特殊诱导剂的吸引下，向着那个散发着“香味”的源头——云顶安全屋的排污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砰！砰！”
前面的老鼠撞在了用来防止倒灌的金属单向阀门上。
阀门关得很死。
但这群被“狂暴菌株”寄生的生物，早已失去了痛觉。
第一只老鼠冲上去，用锋利的牙齿疯狂啃噬着金属阀门的边缘，直到牙齿崩断，满嘴是血。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后面的老鼠踩着前面老鼠的尸体，一层层地堆叠起来，像是黑色的潮水，死死地堵住了这个狭窄的关口。
而在老鼠尸体堆积的压力下，那些脆弱的蟑螂率先承受不住了。
“噗——”
一只蟑螂的腹部受到挤压，那充满幽蓝色液体的囊肿瞬间爆裂。
没有汁液飞溅。
爆裂的瞬间，那蓝色的液体直接气化，变成了一团浓郁的、蓝色的雾气。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噗噗噗——”
沉闷的爆裂声在管道里此起彼伏，像是放鞭炮一样。
随着越来越多的“携带者”死亡爆裂，那股幽蓝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压力也越来越大。
终于。
那扇原本坚固的单向阀门，在成吨的鼠尸挤压和内部气体膨胀的双重作用下，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
一丝缝隙，被顶开了。
……
安全屋，豪华卫生间。
张大伟吃完了牛排，觉得肚子有点涨，便走进了卫生间。
这里的马桶都是全自动智能的，甚至还带着加热功能。
他坐在马桶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刷着关于自己的新闻。看到网上依然有人在骂他，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骂吧，骂吧，等老子拿到股份出国了，你们这群穷鬼也就只能在键盘上过过瘾。”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
身下的马桶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水声。
就像是有人在下面吹气一样。
张大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马桶里原本清澈的水，正在剧烈翻涌，水位在不正常地快速上升。
而且，那水的颜色……变了。
不再是透明的，而是变成了一种浑浊的、带着泡沫的——幽蓝色。
一股极其浓烈、极其霸道的土腥味和霉味，瞬间从马桶里冲了出来，直扑张大伟的面门！
这味道！
张大伟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这是雷厉在电话里形容过的，这是秦庚尸体上的味道！
“啊！！！”
张大伟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裤子都来不及提，连滚带爬地从马桶上跳了起来。
下一秒。
“砰——！！！”
马桶里的水彻底炸开了。
不是水管爆裂。
而是一团黑色的、还在蠕动的东西，伴随着蓝色的雾气，像火山喷发一样，从马桶口喷涌而出！
那是一只只浑身沾满蓝色粘液的老鼠尸体，还有无数只正在到处乱爬的暗红色蟑螂。
它们落得满地都是。
那些蟑螂一接触到空气，或者被人一踩，立刻就会——
“噗！”
原地爆炸。
化作一团团蓝色的烟雾。
仅仅几秒钟，那个号称连苍蝇都飞不进来的、拥有独立新风系统的豪华卫生间，就被这股蓝色的死神迷雾彻底填满。
“救命！救命啊！有老鼠！有毒气！！”
张大伟捂着口鼻，疯了一样冲向卫生间的门。
他想拧开门把手逃出去。
但是，当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他绝望地发现，那个金属把手上，不知何时，已经长满了一层滑腻腻的、绿色的苔藓。
那是刚才第一波孢子雾气从门缝钻进来时，就已经生根发芽的结果。
门锁的内部结构，已经被某种强酸性的分泌物，彻底腐蚀粘连在了一起。
“咔咔……”
门把手纹丝不动。
这是一间密室。
一间充满了致命孢子、老鼠尸体和爆裂蟑螂的——毒气室。
“不……不……”
张大伟背靠着门，看着那些还在源源不断从马桶里涌出来的“黑色大军”，看着那弥漫在空气中、如同梦幻般美丽的蓝色尘埃。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痒。
舌头开始发麻。
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舌苔上，疯狂地生长。
他想喊保镖，却发现自己的舌头迅速肿大，堵住了整个口腔。
“荷……荷……”
他只能发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气音。
门外，传来了保镖队长焦急的拍门声：
“张律师？张律师你怎么了？里面出什么事了？！”
张大伟绝望地拍打着门板。
救我……
谁来救救我……
但回应他的，只有那无数只蟑螂爆裂时发出的，轻微而欢快的——
“噗、噗、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