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在夜色中沉稳地奔驰，八组大型越野轮胎碾压过破碎的沥青和水泥碎块，如履平地。车内主控舱却是一片与行驶噪音相对的寂静，只有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和空调系统送出新鲜气流的微弱嘶声。
林澈、雷浩、苏凉三人围站在主控台的全息投影地图前。艾娃已经将大学城后勤综合楼的建筑结构图、周边地形，以及有限的监控历史片段（来自附近未完全损毁的摄像头）调取出来，投射在淡蓝色的光幕上。
综合楼是一栋老式的五层砖混建筑，带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地下仓储区。结构图显示，地下部分比地上更加复杂，有多个分区和通道。最后捕捉到的有效热信号，集中在地下二层靠近7号仓储区的位置，但信号非常微弱且不稳定。
“赵启明少尉的最后加密通讯，提到了‘钥匙’和‘主服务器阵列’。”雷浩用手指划过光幕上代表地下二层的区域，眉头紧锁，“‘钥匙’很可能就是指启动‘火种’数据核心的物理密钥。如果那些变异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攻破了那里……”
“我们有多少时间？”林澈问，他的目光扫过地图，也在评估着前往综合楼路线的风险。
“无法精确判断。”艾娃的虚拟形象在一旁浮现，数据流在她身周缓缓旋转，“根据外部生物能量信号消散速率和建筑结构强度模型推测，如果防御完全依赖物理屏障，且攻击持续，该地点可能在任何时候失守。但若有其他防御手段或幸存者仍能有效抵抗，时间可能延长。”
说了等于没说。林澈揉了揉眉心，肩上的伤口在药物和车辆平稳行驶下已无大碍，但决策的压力接踵而至。
“我们需要考虑几个问题。”林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领导者惯有的冷静分析语调，“第一，综合楼的情况是未知数，我们冲过去，可能是救援，也可能是自投罗网，甚至面对比‘拾荒者’更可怕的敌人。第二，这辆车是我们的根本，是移动的堡垒，任何可能让它严重受损的行动都必须慎重。第三……”他看向雷浩，“就算我们拿到‘钥匙’，解锁了所谓的‘火种’数据，对我们当下的生存有直接帮助吗？还是只是一个可能带来更大危险的秘密？”
苏凉抿了抿嘴唇，看向雷浩。她理解林澈的顾虑，但也亲眼见过雷浩提到父母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执念。她轻声开口：“还有周姐、乐乐、小凯他们。我们得回去接他们。闷罐车那边也不绝对安全。”
“接人是必须的，那是我们的责任。”林澈点头，“但接人之后呢？是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钥匙’和可能已经不存在的数据，还是利用这辆车，带上所有人，寻找一个更安全、更可持续的据点？比如，之前广播里提到的‘北方堡垒’？”
“北方堡垒……”雷浩重复了一遍，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很快调出一份残缺的、带有军方标识的电子地图碎片，上面标注了一个遥远的北方坐标，旁边有简略的备注：“疑似大型综合生存基地（‘堡垒’计划？），状态未知。”
“你也知道？”林澈问。
“灾难初期，很多加密频段都有类似指向。”雷浩说，“但信号来源混乱，真假难辨。而且路途遥远，中间隔着大片未知区域。相比之下，综合楼近在咫尺，里面有明确的我父母研究线索，有‘钥匙’，还可能有其他幸存者和物资。”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林澈，我理解你的谨慎。但有些东西，不是用‘当下生存’就能衡量的。‘火种计划’是这场灾难的核心，弄明白它，可能意味着找到灾难的根源，甚至……找到结束它的方法。这难道不比找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堡垒’更重要？”
“那是长远目标。”林澈没有退让，“眼下的目标是活下去，并且让跟着我们的人活下去。去综合楼冒险，可能会把我们刚刚获得的优势葬送掉。”
“拿到‘钥匙’，解锁这辆车和‘火种’数据的全部功能，可能就是最大的生存优势！”雷浩反驳，语气有些激动，“艾娃说了，最高权限和核心功能需要密钥！我们现在只是‘临时访客’！你不想知道这辆车还能做什么吗？不想知道‘种子’数据里到底藏着什么吗？”
眼看争论要升级，苏凉插了进来：“也许……我们可以折中？”她指着地图，“先去接小凯他们，确保大家安全。然后，以闷罐车或附近其他相对安全的地方为临时据点。雷浩，你能不能利用车上的设备，对综合楼进行更远程、更深入的侦查？比如，用无人机？或者……艾娃有没有什么探测手段？”
艾娃适时回应：“本平台搭载有四架‘蜂鸟’系留式侦查无人机，最大侦查半径五公里，配备高清光学、热成像及简易光谱分析模块。可对目标区域进行非接触式侦察，获取实时画面及部分环境数据。”
雷浩眼睛一亮：“无人机！好主意！先侦察，评估风险，再决定是否进入以及如何进入！”
林澈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更稳妥的方案。“可以。但侦察必须隐蔽，不能打草惊蛇。另外，接人之后，我们需要一个地方整顿、维修、补充。艾娃，扫描附近区域，寻找适合‘泰坦’隐蔽停放，且有水源、便于防御的临时据点。”
“正在扫描……分析中……”艾娃的虚拟形象微微闪烁，“根据地理信息库及实时地形匹配，推荐坐标位于原物流园区东北角，编号D-7的废弃大型恒温仓库。该仓库半地下结构，顶部有植被覆盖，侧面有通往次级公路的隐蔽通道，内部空间足以容纳本平台。附近五百米内有地下水取水点标记。”
“就去那里。”林澈拍板，“艾娃，设定导航。雷浩，准备无人机，我们到达据点后立刻开始侦察。苏凉，检查车上的医疗物资，准备接应周姐他们。”
分工明确，暂时统一了意见。但林澈和雷浩之间那层关于“优先目标”的微妙分歧，只是被暂时搁置，并未消失。
“泰坦”在艾娃的自动驾驶下，改变了方向，朝着物流园区D-7仓库驶去。车内，三人各自忙碌，一种混合着胜利疲惫、前途未卜的凝重气氛，悄然弥漫。
D-7仓库正如艾娃描述，是一个理想的临时藏身点。入口隐蔽在一段塌陷的护坡后面，“泰坦”庞大的身躯缓缓驶入时，卷起一阵尘土。仓库内部空旷、阴凉，顶部有几处破损，漏下几缕被污染的天光，但整体结构完好。厚重的闸门落下后，这里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临时堡垒。
雷浩一刻不停，立刻在车厢顶部一个专用出口部署了无人机。四架拳头大小、形似蜻蜓的黑色无人机无声起飞，按照预设路线，朝着大学城后勤综合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澈则带着苏凉，驾驶“泰坦”上携带的一辆折叠式电动越野摩托（也是车上的惊喜之一），返回货场闷罐车接人。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小凯、李雨、阿雅看到这辆科幻般的巨车时，震惊得说不出话。周姐和乐乐被小心地安置在车内的生活区，苏凉立刻为周姐检查伤势，并为所有人做了简单的体检和安抚。
当所有人回到D-7仓库，围坐在“泰坦”展开的简易桌椅旁，分享着车上储备的热食和净水时，一种久违的、脆弱的安定感，在每个人脸上浮现。就连一直惊魂未定的阿雅，也放松下来，靠在李雨肩上小口吃着东西。
只有雷浩，独自坐在主控台前，戴着目镜，全神贯注地盯着四块分屏上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的大学城，比老工业区更加破败。很多建筑明显经历过剧烈爆炸或燃烧，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和杂物堆积如山。无人机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些在空中盘旋的、疑似变异鸟类的黑影，降低高度，贴近后勤综合楼。
综合楼主楼伤痕累累，几处窗户冒着黑烟。地面散落着不少杂物，还有一些无法辨明的深色污渍。热成像显示，楼内仍有零星的热源信号，但大多微弱且静止，分布散乱。
重点在地下。
无人机无法直接进入地下空间，但雷浩操控它们扫描了建筑外围的所有通风口、排水口和可能的入口。其中一个位于建筑背面、靠近地面的大型通风口栅栏，有明显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边缘还挂着一些破碎的、疑似衣物纤维和暗红色凝结物。
“有东西从那里进去过，或者……出来过。”雷浩低语。他命令一架无人机悬停在那个通风口上方，启动了简易光谱分析，检测空气中可能残留的生物信息素或异常能量粒子。
分析结果很快显示：空气中残留着微弱的、与之前在“钢铁坟场”袭击“拾荒者”的变异体相似的能量辐射特征，但似乎……更“陈旧”一些？还有一种奇怪的、类似金属锈蚀和腐烂甜腥混合的气味分子浓度偏高。
“下面肯定有情况，而且不太妙。”雷浩将数据共享给林澈和苏凉。
就在这时，另一架绕着综合楼侧面飞行的无人机，传回了一个意外的画面：在楼体侧面一处防火楼梯的三楼平台，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无人机，用手中的工具（似乎是消防斧），用力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楼梯间窗户上的金属护栏！他试图破窗进入楼内！
“还有人活着？在外面？”苏凉惊讶道。
“放大。”林澈说。
画面拉近。那是一个穿着脏污衬衫和牛仔裤、戴着破损眼镜的男人，身形瘦削，动作带着一种学者的笨拙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焦虑，但眼神在瞄准敲击点时，却异常专注。
“是陈墨老师！”苏凉突然认了出来，她在大学城的健康讲座上见过这位年轻的历史学教授。“他怎么在那里？还在外面？”
雷浩迅速调取之前捕捉到的、属于陈墨的零星信号特征（来自图书馆和沿途），与眼前人影对比，确认匹配。“是他。他好像想从侧面进去，避开正门和那个被破坏的通风口。”
“能联系上他吗？”林澈问。
“我试试用无人机搭载的微型扬声器喊话，但距离和建筑遮挡可能影响效果。”雷浩操作着，选定那架靠近陈墨的无人机，调整到公共广播频段。
无人机缓缓降低高度，悬停在陈墨侧后方几米外的空中，雷浩的声音经过加密和失真处理（以防被其他东西听到），从微型扬声器传出：“陈墨教授，请停止敲击。我们是幸存者，在你后方无人机上。请表明你的状况和目标。”
正全力敲击护栏的陈墨猛地一惊，迅速转身，举起消防斧对准无人机，脸上充满了警惕和惊愕。他看着眼前这个嗡嗡作响的黑色小机器，显然在消化这超现实的一幕。
几秒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你们……能进去吗？地下二层，7号仓储区，有幸存者被困，还有……重要的数据！赵启明少尉受伤了，门密码是7-Alpha-9-3-1，但门被从外面卡死了！我需要进去帮忙，或者……找工具从外面撬开！”
赵启明还活着！数据还在！
雷浩和林澈精神一振。
“里面情况怎么样？有多少怪物？”林澈通过雷浩的平板接入通讯问道。
“很多！从通风管道和破损的下水口进来的！像人又不像人，动作很快，力气很大！赵少尉他们用家具和杂物堵住了7号区的主门，但撑不了多久！而且……而且少尉说，那些东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过来的！地下深处，有异常的能量源在波动！”陈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和急切。
被“引”过来的？异常能量源？
雷浩立刻联想到“火种”数据，或者……“钥匙”本身？
“陈教授，你留在原地很危险。我们给你一个坐标，你能过来与我们汇合吗？”苏凉说。
“不行！”陈墨斩钉截铁地摇头，“赵少尉伤得很重，里面还有几个学生和校工，我不能丢下他们！如果你们有办法，请帮帮他们！至少……给我一些能破开那扇门的工具！”
是个有原则、甚至有些固执的人。林澈心中评价。但他欣赏这种不抛弃同伴的态度。
“雷浩，无人机能给他空投工具吗？”林澈问。
“可以，但载重有限，只能送小型液压钳或者切割设备。而且，就算他拿到工具，一个人能对付门外的卡死物和门内可能涌出的怪物吗？”雷浩提出质疑。
就在他们快速商议时，监控综合楼主楼热信号的屏幕，突然发生了变化！
代表地下二层7号区位置的那个相对集中的热源团，猛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其中一个较强的信号急速衰弱！几乎是同时，那个被破坏的通风口方向，热成像显示有数个高速移动的热源信号，正从地下沿着通风管道向上移动！它们要出来了！
“不好！下面防线可能被突破了！那些东西要上到地面！”雷浩喊道。
陈墨显然也通过声音或震动察觉到了楼内的异常，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用力地敲打起护栏，火星四溅！
“来不及了……”苏凉捂住嘴。
林澈看着屏幕上那些向上移动的热源，又看看画面中那个孤立无援、却依然试图破窗救人的学者身影，再想到雷浩对“钥匙”和数据的执着，以及赵启明少尉可能掌握的关键信息……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雷浩！”林澈的声音斩钉截铁，“‘泰坦’的装甲，能扛住综合楼里可能出现的攻击吗？”
“只要不是重武器直接命中，应该没问题。但楼内空间狭窄，车辆机动性受限，而且……”雷浩瞬间明白了林澈的意图，眼睛睁大，“你要开‘泰坦’过去？强攻？”
“不是强攻，是突袭接应。”林澈快速说道，“我们开车冲到楼后，用‘泰坦’堵住那个通风口，阻断地下怪物上来的主要通道。同时，用车辆作为掩护和工具，撞开或者弄开陈墨那边的窗户，接他上车。如果可能，我们直接从内部破拆，打通去地下二层的路，把赵启明和幸存者救出来！”
这个计划极其冒险，等于将“泰坦”这最后的堡垒，直接开进最危险的区域。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解救被困者、并有机会接触“钥匙”和数据的方法。
雷浩只犹豫了一秒。对父母线索和“火种”秘密的渴望，压倒了对风险的顾虑。“我同意！艾娃，立刻计算最优行进路线和撞击方案！苏凉，准备接收伤员，车内启动最高级别生物隔离检疫程序！”
苏凉重重点头，立刻奔向医疗模块区域。
陈墨还在徒劳地敲击着护栏，对即将到来的、来自地面和地下的双重危险浑然不觉。
“陈教授！”雷浩通过无人机喊道，“坚持住！我们马上过来！准备接应！”
陈墨愕然抬头，只看到无人机猛地拉升高度，朝着远处飞去。
而在D-7仓库内，“泰坦”的所有灯光骤然全亮，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巨兽，缓缓驶出藏身之所，车头对准了大学城的方向。
钢铁孤岛，第一次主动驶向了未知的深渊。
“泰坦”全速奔驰在破败的街道上，庞大的身躯无视了大多数路障，要么直接撞开，要么粗暴地碾过。车内，所有人都系紧了安全带。小凯、李雨、阿雅被安排在相对安全的生活区隔间，苏凉在医疗模块前做好了所有准备。林澈坐在主驾驶位（艾娃辅助），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雷浩在副控位，监控着所有传感器和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距离目标建筑三百米……两百米……检测到多个地面移动热源，疑似变异体，正在向车辆方向聚集！”艾娃冷静地报告。
“不用理会，直接撞过去！优先目标：建筑背面通风口！”林澈脚下油门不减。
车头加厚的防撞犁铲轻易将几只从侧面扑上来的变异体撞飞或卷入车底，厚重的装甲板无视了它们的爪牙。车辆如同一柄钢铁重锤，狠狠砸进了综合楼后的空地！
“右转三十度！就是那个通风口！”雷浩指着画面。
一个直径超过一米五、栅栏完全扭曲脱落、黑黢黢的通风口，就在建筑墙根下。“泰坦”庞大的身躯一个甩尾，用坚固的侧面装甲，死死堵住了那个洞口！车身甚至将边缘的砖石都挤压得碎裂！
几乎就在同时，通风口内部传来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和撞击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冲撞着新堵上的“铁墙”！
“堵住了！但它们出不来，我们也暂时进不去那个口子！”雷浩喊道，“陈墨在左侧！撞开那些护栏！”
林澈迅速倒车调整角度，将车头对准陈墨所在的防火楼梯平台。平台在三楼，离地约八米。
“艾娃！升起前部工程臂！撞开它！”
“指令确认。”
“泰坦”车头引擎盖前方，一块装甲板滑开，一支粗壮的、前端带着冲击锤的液压工程臂“哐当”一声伸出，高高扬起，然后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三楼平台窗户外的金属护栏！
“轰隆！！！”
砖石飞溅，金属扭曲断裂！整面窗户连同护栏被瞬间摧毁！露出了后面惊呆了的陈墨，以及黑洞洞的楼梯间入口。
工程臂迅速收回，改为前段带有一个小型载人平台的形态，伸缩过去，稳稳地停在破碎的窗口。
“陈教授！上来！”林澈通过车外扬声器大喊。
陈墨回过神来，没有任何犹豫，背着背包，抱着消防斧，踉跄着跳上了平台。平台迅速回收，将他带回了车前舱门处（一个紧急出入口）。舱门打开，雷浩伸手将他一把拽了进来。
“快！去地下！它们快撑不住了！”陈墨一进来就焦急地喊道，脸色因激动和恐惧而涨红。
“怎么下去？从楼梯？”林澈问。
“楼梯间很可能有怪物！走货运电梯井！大楼侧面有个独立的货运电梯，直达地下二层仓储区，电梯厢应该还停在地下。我们可以从电梯井顶部的检修口下去，直接到达7号区附近！”陈墨迅速说道，显然早就观察过建筑结构。
“艾娃，扫描大楼侧面，寻找货运电梯标识。”雷浩立刻下令。
全息地图上很快标记出一个位置。
“泰坦”再次移动，撞开一些挡路的垃圾堆，来到了大楼侧面。果然有一个独立的、带卷帘门的货运平台，旁边有电梯标识。卷帘门半开着。
“工程臂，拉开卷帘门！”林澈下令。
工程臂前端的工具切换为抓钩，抓住卷帘门边缘，液压系统发力，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整个卷帘门被强行撕扯下来！
门后是一个空旷的装卸平台，正对着紧闭的货运电梯大门。电梯门旁边，果然有一个标着“检修”的小门。
“就是这里！”陈墨指着检修门。
“雷浩，你和我下去。苏凉，陈教授，你们留在车上，守住这个入口，随时准备接应和医疗支援。”林澈迅速分配任务，从车内武器架上取下一把紧凑型冲锋枪（车上储备的少量武器之一）和几个弹夹，又拿起一把多功能军刀。雷浩则带上他的设备包、一把手枪和几个震撼弹。
艾娃控制工程臂，轻松撬开了那扇薄弱的检修门。门后是黑暗的电梯井，一股混杂着尘土、铁锈和淡淡血腥味的冷风涌出。一根粗大的钢缆垂在中央，旁边有简易的检修爬梯。
林澈打开强光头灯，率先钻了进去，抓住冰冷的爬梯。雷浩紧随其后。
爬梯向下延伸了大约十几米，底部是静止的电梯厢顶。两人小心地落在厢顶上，找到顶部的安全逃生口。林澈用力拧开锈蚀的把手，掀开一块沉重的金属盖板。
下面，是货运电梯的内部，一片漆黑。但隐约能听到，从电梯门缝外传来的……嘶吼声、撞击声，以及微弱的、人类压抑的呼喊和金属摩擦声！
战斗还在继续！而且就在门外不远！
林澈和雷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林澈率先跳下，落在电梯厢地板上，举枪对准电梯门。雷浩跟着跳下，快速将一个微型摄像头从门缝塞了出去。
传回的画面显示，门外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堆满了桌椅、柜子等杂物形成的临时路障。路障正在被猛烈地撞击摇晃，后面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奋力顶住。更远处，走廊拐角，能看到晃动的、非人的影子，以及爪牙划过墙壁的火星！
“就是这里！7号区的主走廊！”雷浩低声道，同时飞快地在平板上操作，“我正在尝试接入这里的门禁系统……找到了！电子锁已经被破坏，但机械锁还在。陈墨给的密码没用，门被物理卡死了。需要从外面清理堵门的杂物，或者从里面开门。”
“我们从外面清理！”林澈果断道，同时对着电梯门外的走廊大喊：“里面的人！我们是救援！听到就回应！准备开门！”
撞击声和嘶吼声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然后，一个沙哑但充满惊喜的男声从杂乱的撞击声中穿透出来：“救援？！天哪……坚持住！我们……我们这就想办法开门！小心外面！有很多怪物！”
“你们顶住路障！我们来清理门口！”林澈吼道，同时对雷浩说，“掩护我！”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将电梯厢门向两侧扒开一道缝隙！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走廊里回荡！
瞬间，几只挤在走廊里的变异体，被声音吸引，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锁定了电梯口新出现的活物！它们发出兴奋的嘶嚎，放弃撞击路障，转身扑来！
“开火！”林澈扣动扳机！
“哒哒哒……”冲锋枪喷吐出火舌，近距离射击将最前面两只变异体打得血肉横飞，但它们只是晃了晃，除非头部或脊椎中弹，否则仍挣扎着前冲！
雷浩扔出了一颗震撼弹！
“砰！！！”
强烈的闪光和足以震晕常人的爆响在狭窄走廊里炸开！扑来的变异体动作明显一滞，发出痛苦的嘶鸣，暂时失去了方向感。
趁此机会，林澈侧身挤出电梯门，用枪托和军刀狠狠砸砍堵在7号区大门前的杂物——几个沉重的铁柜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桌椅。雷浩也冲出来帮忙，两人用尽全力，将最碍事的几个柜子奋力推开。
“门锁！门轴这里卡着根铁棍！”雷浩喊道。
林澈看去，果然，厚重的防火门门轴处，被人用一根粗大的工字钢从外面死死卡住！这显然是里面的人为了加固防御从内部操作的，但现在却成了他们出来的障碍。
“一起！一、二、三！”
两人用肩膀顶住工字钢一端，同时发力！
“嘎吱……嘣！”
工字钢被硬生生从卡槽里撞了出来！
几乎同时，里面也传来了移开重物的声音。紧接着，紧闭的防火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沾满血污、疲惫不堪但眼神锐利坚毅的年轻脸庞露了出来，他穿着破烂的、带有旧式军装特征的制服，左臂用撕碎的布条吊着，右手握着一把沾满黑色粘液的军刺。
“快进来！”他嘶哑地喊道。
林澈和雷浩没有任何犹豫，闪身挤进门内。里面的几个人立刻合力，再次将沉重的防火门轰然关闭、上栓，并用剩下的杂物死死顶住！
门外，传来变异体疯狂撞击门板的声音，但厚重的防火门和重新堵上的杂物，暂时将它们隔绝在外。
安全了……暂时的。
林澈和雷浩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打量着这个临时避难所。
这里是一个大约一百平米的仓储区，堆放着一些货架和箱子，空气混浊，弥漫着血腥、汗臭和药味。角落里，几个穿着校工或学生衣服的幸存者蜷缩在一起，脸上写满恐惧和疲惫，其中一个女生在低声啜泣。地上铺着几张垫子，上面躺着两个人，一个已经不动了，另一个胸口剧烈起伏，发出痛苦的呻吟，苏凉如果在，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重伤员。
而开门的那个年轻军人——赵启明少尉，在确认门已关好后，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被旁边的陈墨（不知何时他也顺着爬梯下来了）扶住。
“少尉！你的伤！”陈墨急道。
“没事……死不了。”赵启明摆摆手，目光如电，扫过林澈和雷浩，尤其是在雷浩脸上和他背着的那些古怪设备上停留了一瞬，“你们……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外面那巨大的动静……”
“说来话长。”林澈上前一步，言简意赅，“我们是幸存者小队，有一辆改装车在外面。陈教授联系了我们。长话短说，我们能带你们离开，但需要快。外面的怪物越来越多，我们的车也不能久留。”
“离开……”赵启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幸存者和地上的伤员，眼中闪过痛苦和决断，“好！但我们有东西必须带走！”他指向仓储区最里面，一个被帆布盖着的、像服务器机柜一样的金属箱子，旁边还有一个沉重的军用保险箱。“那是‘火种计划’的本地备份服务器，和……钥匙。”
钥匙！
雷浩的心猛地一跳，目光瞬间锁定那个保险箱。
“服务器可以搬，我们有车。”林澈点头，“钥匙呢？现在能打开吗？”
赵启明摇头，脸色更加灰败：“完整的‘方舟钥匙’由三块碎片组成。我这里……只有一块。另外两块，一块在灾难初期就被身份不明的武装分子抢走了，还有一块……应该还在我上级那里，但他所在的基地……早就失联了。”他苦笑着，用没受伤的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方块，递给雷浩，“这就是我保管的碎片。它不仅是钥匙的一部分，本身也存储着部分加密的引导数据。没有它，就算找到‘方舟’或者别的核心设备，也无法启动或访问最高权限。”
雷浩接过，入手冰凉沉重。油布下，是一块巴掌大小、呈不规则多边形的暗银色金属牌，表面蚀刻着极其复杂精密、仿佛电路又仿佛生命纹理的图案，中心有一个微微凹陷的、类似指纹扫描的区域。仅仅是握着它，雷浩就感到自己背包里那张从派出所带出来的扩展卡，似乎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发热。
“一块……也好过没有。”雷浩小心地将它收进贴身的内袋，“服务器和其他重要物资，我们立刻搬运。伤员呢？”
“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赵启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重伤员，眼神黯淡，“我背他。”
“不行，你也有伤。”林澈断然否决，对着耳机呼叫：“苏凉！准备接收重伤员！我们马上上来！雷浩，联系艾娃，准备工程臂接应物资！”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门板已经开始出现微微变形。没有时间了！
搬运过程紧张而高效。在林澈和雷浩的协助下，服务器机柜（幸好带有轮子）和保险箱被率先通过电梯井运了上去，由“泰坦”的工程臂接走。然后是还能行动的幸存者，在陈墨的帮助下爬上爬梯。
赵启明坚持要最后走，并亲手将那个已经昏迷的重伤员绑在自己背上。林澈没有再多劝，只是和雷浩一前一后，掩护着背负一人的赵启明，艰难地爬上爬梯。
当他们最后三人从检修口钻出，回到“泰坦”旁边时，身后的货运电梯井深处，已经传来了防火门被撞破的轰然巨响，以及变异体汹涌而上的嘶嚎！
“所有人上车！快！”林澈大吼。
幸存者们连滚爬爬地钻进“泰坦”宽敞的内部。苏凉和陈墨立刻接手重伤员，进行紧急处理。赵启明被扶到座椅上，终于支撑不住，脸色惨白地晕了过去。
林澈和雷浩最后上车，舱门重重关闭。
“艾娃！全速！离开这里！”林澈坐上驾驶位。
“泰坦”发出怒吼，碾过装卸平台上的杂物，冲出了综合楼区域。身后，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变异体从建筑各个出口涌出，但已经追赶不上车辆的速度。
车内，暂时安全了。疲惫、伤痛、后怕，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每个人脸上。新获救的五个幸存者（包括重伤员）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小凯等人帮忙递上水和食物。苏凉和陈墨在医疗模块前忙碌。赵启明在简单包扎和注射镇痛剂后，沉沉睡去。
雷浩坐在主控台前，手里摩挲着那块冰冷的“钥匙”碎片，目光却落在全息地图上，那个被艾娃重点标注的、来自北方的持续加密信号源上。信号比之前更加清晰、稳定，甚至开始间歇性地广播简单的导航坐标和安全区通告。
林澈走了过来，看着地图：“你怎么想？”
雷浩沉默了片刻，将“钥匙”碎片小心收好：“‘火种’的数据需要时间破解，赵启明少尉需要更好的治疗和环境休养才能提供更多信息。钥匙不全，很多秘密无法揭开。而北方……”他指了指那个信号，“看起来是目前最明确的、可能存在秩序和庇护的地方。”
林澈点了点头：“综合楼的冒险，证明了我们拥有一定的行动和救援能力，但也暴露了‘泰坦’并非无敌，以及我们力量的局限。我们需要一个更稳定的基地来消化得到的信息和物资，整合队伍，治疗伤员，然后……再做打算。”
两人的目光相遇，第一次在重大决策上，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先活下去，站稳脚跟，再图将来。
“艾娃，”林澈开口，“设定航线，前往‘北方堡垒’信号指示的汇合坐标。保持隐蔽行进模式，避开主要道路和人口密集区。苏凉，报告伤员情况。”
“重伤员情况暂时稳定，但需要手术环境。赵少尉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其他人多是皮外伤和惊吓过度。”苏凉回答。
“陈教授，”林澈看向刚刚忙完、一脸疲惫但眼神清亮的陈墨，“这一路上的见闻和资料，特别是关于‘火种’、变异体、各种幸存者势力的，麻烦你帮忙整理记录。我们需要情报。”
陈墨郑重地点头：“这是我的专业，也是……责任。”
“泰坦”在夜色和晨曦的交界处行驶，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大学城，驶向更加辽阔、也更加未知的荒野。车内，有人沉睡，有人低语，有人默默注视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破碎世界。
雷浩调低了主控台的灯光，看着那块散发着微弱凉意的“钥匙”碎片，又看了看屏幕上不断接近的北方坐标。
父母失踪的真相，“火种计划”背后的秘密，“智蚀”灾难的根源，以及那另外两块钥匙碎片的下落……所有这些谜团，如同沉重的锁链，但也如同指引前路的星辰。
林澈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镜中映出车厢内或坐或卧的众人——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重新找到的、必须守护的“东西”。
苏凉轻轻为乐乐盖好毯子，孩子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她抬起头，迎上林澈回望的目光，微微一笑。
道路在前方延伸，漫长而坎坷。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一个人。
钢铁的堡垒载着伤痕累累的希望，碾过废墟，冲破迷雾，朝着地平线尽头那一道虽然微弱、却持续闪烁的北方微光，坚定地驶去。
第一卷，《铁骑觉醒》，于此告一段落。
而他们的故事，以及这个崩坏世界的命运，才刚刚拉开沉重的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