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11:01:20

“洋小杰”与一班工作团队,直接在这场旅程接近收尾!要回到原点的地方,叙述着这过程里的点滴!

在他们的经过,已深入了解了别的世界里的种族之情。文化与语言用“欢畅歌载”;接下来!回到自己家乡会有什么的故事呢?

“他有七个影子”

洋小杰回归后,团队所有人都开始做同样的噩梦。

梦里他们在重复某个“错误选择”,每次醒来掌心都会出现新的灼痕。

直到他们发现,带回来的不只是记忆——

还有那个本应被留在深渊里的“东西”。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有点足。”

长桌两侧,团队的人陆续到了,拖开椅子的声音,低声交谈的声音,窸窸窣窣,混在中央空调平稳低沉的嗡鸣里。洋小杰坐在主位偏左的地方,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边缘。灯光是冷白色的,均匀地泼下来,把每张脸上细微的纹路和眼下淡淡的青黑都照得清清楚楚。

老吴搓了搓脸,胡茬子沙沙响,他眼下两团乌青最重,像被人迎面怼了两拳。他端起早就凉透的浓茶灌了一大口,喉结剧烈地滚动。“……昨晚又没睡踏实。”

斜对面的林婉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闻言迅速握紧了拳头,把手收到桌下。她今天破例化了稍浓的妆,但也盖不住那份从皮肤底层透出的苍白和疲倦,口红颜色有点太鲜亮了,反而衬得脸色更差。她没接老吴的话,只是嘴角很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不知道算不算一个笑。

“差不多得了啊!老吴,”坐在洋小杰右手边的陈峰开了口,声音有点哑,他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谁还没个失眠的时候。回归庆祝宴上就属你喝得最多,后劲没过吧?”他说话时,左手一直插在裤兜里,没拿出来。

老吴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搓了搓自己的后颈,那里衣领下方,隐约露出一小块不规则的、比周围皮肤颜色更深的痕迹,像是烫伤后新生的嫩肉。

洋小杰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光滑的深色木纹映出头顶灯光模糊的倒影。人齐了。但空气里有种东西绷着,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不是紧张,不是期待,不是久别重逢后残留的激动,也不是项目收尾阶段的疲沓。是一种更……粘稠的沉默,藏在偶尔交换的眼神里,藏在过于刻意的吞咽和调整坐姿的小动作里。每个人似乎都守着自己一小块无形的禁区,警惕着,又疲惫不堪。

“都到了,”洋小杰开口,声音不高,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很清晰,所有人都看向他,“这次‘远行’,大家辛苦了。今天先碰个头,把后续收尾的流程顺一遍,各部门的交接……”

他的话有条不紊,是关于项目闭环、报告撰写、数据归档、物资清点、心理评估流程……一套标准、完整、枯燥无味的后续操作指南。他说话时,目光平稳地掠过每一个人,公事公办。团队的人听着,偶尔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一两笔,但大部分时间,眼神都有些放空,焦点不知落在空气中的哪一处。

只有陈峰,在洋小杰提到“所有个人记录设备,包括非标准配置的,都必须统一上交封存”时,插在裤兜里的左手,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沉闷,冗长,偶尔有人简短回应。墙上的电子钟数字无声地跳动。就在议题进行到三分之二,关于某批特殊环境采样容器的处理争议刚刚被老吴和林婉几句略显急躁的争论勉强压下去时——

“哐当!”

一声闷响,突兀地炸开。是林婉。她一直握在手里的金属保温杯突然脱手,砸在硬木桌面上,又滚落下去,掉在铺了地毯的地上,发出一声更闷的撞击。几滴深色的液体溅出来,在浅色的会议桌布上泅开几小团湿痕。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

“林婉”僵在那里,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微微张着,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但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被瞬间攫住的惊恐。她搁在桌面的右手,之前一直半握着,此刻五指痉挛般地张开,掌心向上——那里,靠近腕横纹的地方,一个暗红色的、边缘不规则的烙印清晰可见,像被什么滚烫的、粗糙的东西狠狠擦过,皮肉翻卷的痕迹宛然,与周围完好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那痕迹很深,甚至有些红肿。

“林工?”旁边的人下意识喊了一声。

林婉猛地一颤,像从梦游中被惊醒。她极其仓皇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触电般缩回手,另一只手迅速覆盖上去,紧紧攥住。她低下头,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强行堆砌起一丝破碎的镇定,但眼神里的慌乱还没散尽。“对、对不起……手滑了,没拿稳。”她的声音又干又紧,弯腰去捡杯子,动作僵硬。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依旧不知疲倦地送着冷风。

老吴盯着林婉刚才坐的位置前方,那块被水渍弄湿的桌布,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陈峰依旧没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但坐姿更紧绷了,视线垂落在自己面前的桌沿。其他人面面相觑,交换着含义不明的眼神,不安的气氛水银一样在空气里蔓延开。

洋小杰停下了讲述。他看着林婉捡起杯子,死死攥在手里,指节捏得发白。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掠过老吴下意识又去摸后颈的手,掠过陈峰始终未曾离开裤兜的左手,掠过在座好几个人不自然放在桌下、或交叠紧握的手。

“会议暂停十分钟!”洋小杰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休息一下。”!!!

他率先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走向会议室门口。没人说话,只有椅子拖动的声音陆续响起。

走廊里空无一人,光线明亮。洋小杰没有去休息室,也没有去卫生间。他径直走向这一层尽头,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脚步稳定,但速度比平时略快。

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轻微“咔哒”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没有开大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旧台灯自动亮起,晕开一团暖黄的光晕,照亮桌面一片区域,四周沉入昏暗。

办公室里很整洁,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对”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不是灰尘,不是杂乱。是一种……质地上的异样。空气似乎比外面凝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铁锈味,又混着点潮湿泥土的气息,很淡,但无法忽略。墙角那盆原本绿得发亮的龟背竹,叶片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处细微的、不正常的焦黄卷曲,像是被无形的火舌舔过。

洋小杰走到办公桌后,没有坐下。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举到台灯光晕下。

掌心,纵横交错的掌纹之上,从虎口边缘开始,一路斜向延伸到小鱼际,布满了暗红、深褐、甚至有些发黑的灼痕。新的覆盖着旧的,层层叠叠,有些已经结成硬痂,有些还泛着红肿的肉芽。这些痕迹的形状毫无规律,边缘犬牙交错,像是被不同形状、不同温度的烙铁,反复地、杂乱无章地烫上去的。最新的一道,横贯整个掌心中央,皮肉翻起,颜色鲜红,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这不是训练伤,不是意外。这是他“回来”之后,每晚“梦”的烙印。

他闭上眼睛,不是黑暗!是粘稠的、翻滚的、没有光线的虚无。脚下是某种凹凸不平、湿滑冰冷的触感,像踩在巨大生物腐烂的腔体里。前方永远有一点暗淡的、不稳定的微光,仿佛是出口,又像是诱饵。每一次,在梦里,他都知道该向左,该避开那丛无声蠕动着的阴影,该握紧手里那枚冰冷刺骨的“钥匙”,该头也不回地冲向唯一正确的、狭窄的缝隙——

但每一次,毫无例外,在最后一瞬,他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转向右边。脚步踩进那片看似坚硬、实为流沙的地面。手里会松开“钥匙”,去抓一把迎面扑来的、闪烁着致命诱惑的“光点”。他会对着那缝隙嘶喊,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它在眼前弥合。然后,便是坠落。无休止的、被无数冰冷粘腻触须缠绕拖拽的坠落,伴随着无声的、却震耳欲聋的、来自极深处的嘲笑。最后,是掌心传来烧灼皮肉的剧痛,将他猛地扯回现实,浑身冷汗,掌心一片滚烫,新的伤痕赫然在目。

“同样的错误!每一次,分毫不差。”像一个设定好的、无法逃脱的程序。

他睁开眼,目光从自己伤痕累累的掌心,移到桌面上。

台灯的光晕边缘,照亮了他习惯性放在桌面左手边的几样东西:一个金属镇纸,一个笔筒,一本合着的硬皮笔记本。现在,在笔记本深蓝色封皮的左下角,靠近书脊的地方,他清晰地看到,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暗红色的污渍。他记得很清楚,离开前,那里绝对没有。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那块污渍。不是灰尘,有点粘。凑近些,那股铁锈混合潮湿泥土的气味,似乎从这里散发出来,更浓了一丝。

他慢慢收回手,重新站直身体,目光投向台灯光晕之外的昏暗角落。那里,靠墙放着一个不大的密封运输箱,是“远行”装备的一部分,本应和其他物品一起归还入库,但阴差阳错,暂时留在了他这里。箱子表面贴着已经有些卷边的封条和警示标签,此刻在昏暗光线下,只是一个沉默的黑色方塊。

但洋小杰看着它。他知道里面是什么。至少,知道里面“应该”是什么。一些常规的岩石样本,几盒密封的环境介质,一些记录数据的存储体。都是死物。经过重重检测,确认无害。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交错的新旧灼痕,又看了看那箱子。

带回来的!真的只是这些“死物”吗?那些每晚精确重复的噩梦,掌心这些无法解释的烙印,老吴后颈的伤,林婉刚才掌心的痕迹,陈峰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每个人眼底深藏的惊惧和难以言说的疲惫……还有这间办公室里,挥之不去的异样气息,植物异常的焦痕,笔记本上莫名出现的污渍。

会议室内短暂的休息时间,并未驱散那无形的紧绷,反而让某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更加沉重。后半段会议草草收场,洋小杰平静地布置了最后几项任务,宣布散会。人群无声地散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拖沓地回响。

之后几天,是规定流程中的“静默适应期”。团队被要求尽量休息,减少非必要接触,等待全面的身心评估。办公楼里似乎空旷了许多,但那种粘滞感并未消失。

洋小杰大部分时间留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系统地检查了房间每一个角落。龟背竹焦黄的叶片在第三天脱落了,断口处是萎缩的黑色。墙角的阴影,在特定角度看去,似乎比其他地方稍微浓郁一丝,但凝神细察,又似乎是错觉。那股铁锈与湿土的气味时有时无,找不到明确的源头。笔记本上的暗红污渍擦不掉,反而像渗进了纤维里。

他尝试联系外界,信号正常,但每当他想提及“梦”、“灼痕”或任何与“回归异常”相关的具体词汇时,通讯设备总会出现短暂的、剧烈的杂音干扰,或直接断开。更换设备,更换地点,结果一样。他写在纸上的相关记录,墨迹会迅速晕开、变淡,最终消失,只留下一张仿佛从未书写过的纸。一种无形的、精准的屏蔽力量,笼罩着他们,封锁着某些信息的传递。

第四天深夜,洋小杰再一次从那个重复的、坠落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掌心新添的灼痛尖锐地刺入神经。他坐在床边,急促地喘息,黑暗中只有闹钟指针微弱的荧光和窗外透进的稀薄路灯光。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床对面,衣柜门的全身镜里。

镜面映出昏暗的房间轮廓,映出他坐在床上的“身影”,但不止一个。

在他的身影侧后方,大约一步远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另一个模糊的轮廓。极高,极瘦,一动不动。没有面目细节,只有一个人形的、比周围黑暗更浓郁的影子,仿佛原本就“长”在他的影子旁边。

洋小杰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他脖颈僵硬,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实际空间。

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被窗外微光投下的、他自己正常的、孤单的影子。

“他猛地再看向镜子”

那个额外的、高瘦的模糊影子,还在那里。紧挨着他的镜像,沉默地“站立”着。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那不是光影的把戏。镜中的影像,与真实的物理空间,出现了无法解释的差异。多了一个“东西”。一个只存在于镜像反射中,依附于他身影的“东西”。

他死死盯着镜中那个多余的轮廓,无法移开视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几分钟,那模糊的影子,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大幅度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姿态的微调,或者,一次无声的凝视。

洋小杰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镜中,只有他自己了。那个多余的影子,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极度疲惫和精神紧张下的幻觉。

但掌心的新灼痕还在突突地痛。房间里,那股铁锈与湿土的味道,似乎比睡前浓了那么一丝丝。

他慢慢躺回去,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不是幻觉?”

那个“东西”……真的跟着回来了。不仅仅是在梦里。它就在这里。以某种他尚且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存在着,窥视着,附着着。

而它似乎……正在变得更加“具体”。

第二天,洋小杰提前来到办公室。他反锁上门,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那个一直放在角落的黑色密封运输箱前。箱子表面冰凉,封条完好。他蹲下身,仔细检查每一道接缝,每一处标签。然后,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箱盖边缘,停顿了几秒,最终没有打开。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那个左下角带着暗红污渍的硬皮笔记本。翻到全新的一页,拿起笔。他不再试图记录梦境或灼痕,而是开始快速书写,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写下的,是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一套复杂符号和关键词关联,关于“远行”最终阶段那些被官方报告略去的细节,关于深渊边缘观测到的异常能量读数模式,关于团队在极端环境下那些未曾明言的感知异常记录,关于他们当初做出的、那个导致提前撤离的“关键抉择”的每一个微小时间节点和感官碎片。他写得飞快,逻辑严密,条分缕析,但所有内容都包裹在层层隐喻和个人化的速记符号之中。

这一次,墨迹没有消失!

写完最后一笔,他合上笔记本,将它锁进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然后,他坐进椅子,拿起内部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短号。是打给陈峰的。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背景很安静。“……那头儿?”陈峰的声音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我!”洋小杰的声音平稳如常,“陈峰,上次会议说上交的个人记录设备,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份备用存储体的原始物理读卡器?编号应该尾数是7的那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好像是有,我得找找。可能和一堆旧线缆混在仓库哪个箱底了。”

“找到它,尽快。”洋小杰说,语气不容置疑,“那份原始数据流里,可能有一段关于撤离前三十秒,环境次声波背景的完整记录。当时的综合记录仪有三十毫秒的时钟漂移,后续校准可能把那一段覆盖或扭曲了。我需要最原始的、未校准的时间戳序列。”

“更长的沉默”!然后陈峰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加快了些:“头儿,你确定要那个?那段时间的次声波记录……报告里不是定性为设备共振产生的干扰杂波吗?”

“我需要确认。”洋小杰打断他,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的左手拳头上,那里,新的灼痕在皮肤下隐隐搏动,“找到它,带来给我。不要经过任何中间环节,不要拷贝。只要原始物理载体。”

“……明白了。”陈峰的声音沉下去,“我今天就找。”

“单独过来。”洋小杰补充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通讯器,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办公室很安静,只有台灯发出稳定的暖光。但他的目光,却缓缓移向斜前方——那里,光洁的墙壁上,隐约映出台灯和他自己的模糊影子。

墙壁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但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静静地、审视般地,凝视着那片光影交织的平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窗外,城市开始苏醒,远远传来模糊的车流声。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于这间办公室,对于他们这支“回归”的团队,真正的序幕,或许才刚刚拉开。而观众,不止他们自己。那从深渊归来的,无声的,正在暗处缓缓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