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家的时候。
晏老爷子已经度假去了。
宽敞的六百平空间里,似乎一下子抽离了某种温润的、活跃的气息,只剩下中央空调低微的送风声,以及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的背景音。
接下来的两周,这间顶层公寓里,将只有他们两个人。
晚餐时分,巨大的餐桌上只亮着一盏低垂的弧形吊灯。
光晕如琥珀,拢住方寸之地。
林砚换了件丝质烟粉色的吊带裙,外罩同色系开衫,长发松软地披在肩头。
她赤脚踩在微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餐厅。
晏明丞已经在了,换了深灰色的家居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正对着平板电脑浏览什么,侧脸在灯光下如同静默的雕塑。
“晚上好。”林砚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晏明丞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丝质的光泽和她锁骨下方的阴影掠过他眼底。
“嗯。”他应了一声,关掉平板。
阿姨端上简单的晚餐。
分量精巧,摆盘雅致。
“爷爷不在,感觉房子都变空了。”
林砚拿起筷子,语气带着试探,目光却不太敢直接落在他脸上,只盯着他握筷的手指,
“晏先生平时一个人住,不觉得太安静了吗?会想要人陪你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觉得耳根有点热。
这话题转得生硬。
会不会问的有点多了
晏明丞用餐的动作斯文而精准。
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有点过于专注,仿佛在研究她这句话背后的逻辑。
晏明丞看了她足足两秒,看得林砚指尖微微收紧,才淡淡开口:
“习惯了。”
然后,他便收回视线。
继续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凝视只是无意。
他没有接她的话头。
没有反问,也没有延伸,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这就是话题终结者吗?
救命。
根本聊不下去。
不说话怎么培养感情。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安静吃饭,不再试图挑起话题。
餐厅里只剩下细微的瓷器碰撞声。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
林砚先起身:“我吃好了,晏先生慢用。”
她转身离开,裙摆划过一道柔软的弧线。
晏明丞独自坐在灯光下,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她刚才坐过的位置。
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整。
约莫一小时后,林砚窝在客厅沙发一角看电影。
晏明丞从书房出来,走到她面前,递过一个深蓝色丝绒长盒。
林砚按下暂停,疑惑地抬头。
“打开看看。”
晏明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接过,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条极细的铂金项链,链身镶嵌着碎钻,流光溢彩,扣头处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玉兰花苞,用羊脂白玉雕成,温润皎洁。设计简约却极具巧思,价值不菲。
“这是——”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上周拍卖会看到的,觉得这玉兰雕工不错。”
晏明丞语气平淡,“你手腕细,戴这个应该合适。”
他注意到了她的手腕。
林砚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向他,带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羞窘和此刻涌起的波澜:“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晏明丞已经转身,闻言侧了侧脸,轮廓在走廊灯光下有些模糊。
“看到了觉得适合你。”
他随意道,顿了顿,又补充,“免得你觉得这里太安静了。”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刮过林砚刚才晚餐时那点隐秘的窘迫。
林砚捏着微凉的丝绒盒子,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
她将项链取出,冰凉的铂金和温润的玉兰贴上皮肤,尺寸竟意外地合适。
十分好看。
晏先生真有眼光。
哎呀。
但是怎么才能追上他啊。
——
次日是周末。
上午阳光极好。
透过整面玻璃幕墙,将室内游泳池的水面照得波光粼粼。
林砚起来时,晏明丞正在水中。
他游的是自由泳,动作标准而充满力量感,肩背的肌肉线条在水下绷紧又舒展,充满流畅的爆发力。
水珠顺着他湿透的黑发滴落,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
林砚停在池边。
她没出声,只是看着,心跳有些快。
很快,晏明丞游到池边,双手一撑,利落地上了岸。
水哗啦一声从他身上泻下。
他只穿了条黑色的泳裤,宽肩窄腰,腹肌线条清晰,水痕沿着紧实的肌理蜿蜒。
晨光将他身上未干的水珠照得闪闪发亮。
他拿起池边躺椅上的白色毛巾,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头发和脸。
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点刻意展示般的从容。
水珠从他发梢滴落,滑过锁骨、胸膛。
他仿佛毫不在意,任由林砚的目光跟随那些水珠移动。
擦完,他才抬眼看向她。
呼吸因运动略显急促,眼神却清醒冷静。
“早。”
他开口,声音微哑。
“早。”
林砚走近几步,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坦然。
但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热。
“没想到晏先生身材保持得这么好。”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客观评价。
“不介意的话我想摸一下。”
后面半句声音越来越小,还说的很快。
脸颊更红了。
晏明丞将林砚的表情尽收眼底。
趁林砚没看他的时候挑眉勾唇,然后装作没听到后半句。
回了前半句。
“经常运动。”
晏明丞将毛巾搭在肩上,却没有立刻披上浴袍,就那样湿漉漉地站着,让阳光和她的视线共同作用了几秒,才拿起浴袍披上,系紧腰带。
湿发还贴在额角,水珠顺着小腿往下淌。
“要游吗?”
林砚摇摇头,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
“我看你游就好。”
她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视线,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晏明丞似乎轻笑了一声,很轻,几乎淹没在空调的低微风声里。
下午,晏明丞换了身外出的深色西装,衬衫领口松着,对在客厅看期刊的林砚说:
“我要去趟艺廊,有个预展。要去吗?”
林砚放下期刊,点了点头。
——
艺廊里衣香鬓影。
晏明丞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上前寒暄的人。
林砚安静地跟在他身侧。
林砚今天穿了条珍珠白的针织连衣裙,简洁大方。
有人试探地问起她,晏明丞只简单道:“林医生。”
便不再多言。
他看画时很专注,偶尔用流畅的法语与艺廊主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