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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我......”
他后面的话变得模糊。
姜离已经先上了车。
至于他说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车子驶入沈家老宅。
客厅里,江云清正笑语嫣然地陪着沈母插一瓶秋菊,童童趴在地毯上玩积木,画面温馨得刺眼。
“姜小姐到了!”江云清率先抬头,笑容灿烂得如同女主人,热情招呼,“快进来坐。童童,去给阿姨拿端碗吃的,今天刚空运来的上好猪脑,特别嫩。”
五岁的童童应声爬起来,捧着一碗滚烫的猪脑,迈着小步子走到姜离面前,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
“姜阿姨,吃猪脑花花。”
姜离低头,看着眼前纹理细致的猪脑,熟悉的验尸台气味仿佛隔着空气隐隐传来。
她平静地陈述:
“谢谢,但我对猪脑......”
话音未落,童童小手一松,整碗猪脑“砰”地一声掉落在昂贵的手织地毯上,液体混着组织松散、蔓延开来。
小女孩嘴巴一瘪,晶莹的泪花迅速在眼眶里聚集,她怯生生地望向沈晏书,又看看姜离,带着哭腔小声说:
“阿姨......阿姨是不是不喜欢童童?为什么推开童童的手......”
一瞬间,客厅里所有的目光。
沈母的审视,江云清瞬间转为担忧的表情,佣人们好奇的窥探——全都重重压在了姜离身上。
沈晏书的眉头立刻拧紧。
他先是弯腰捡起那个碗,顺手抽了张纸巾擦拭,然后温声安抚童童:
“童童不哭,碗掉了我们再拿。”
待孩子抽噎稍缓,他才转向姜离,方才那点温和消失殆尽,眼底覆上一层寒霜:
“姜离,孩子好心给你拿吃的,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这样?”
“我没有碰她。”姜离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出冷硬,“客厅有监控,可以调——”
“够了。”沈晏书打断她,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冰锥,“一个五岁的孩子,有必要污蔑你?姜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
刻薄。
这个词刺进心里时,姜离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深夜。
她收到一个匿名礼盒。里面放着一颗猪脑,还有一张母亲坠楼惨死的照片——鲜血染红了地面,脑浆四溅。
那一夜后,她大病一场,日日噩梦,耳边总回荡着母亲凄厉的哭声。
是他花重金找出恶作剧的人,把对方打得半死。
也是他在无数个深夜守在她床头,哼着儿歌哄她入睡。
那时的他心疼得眼尾泛红,柔声发誓:
“阿离,别怕,我会一辈子保护你。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杀了他。”
昔日誓言犹在耳畔。
如今,他对着江云清母女护犊般的姿态,对她满怀戒备的眼神。
却想不起,她曾因为一颗猪脑,几近濒死。
他甚至不需要证据,就已经为她判了罪。
姜离不想再辩了。
她转身的刹那......
“啊呀!”
身后忽然传来童童短促的惊叫和沉闷的跌倒声,紧接着是孩子响亮的嚎哭。
“童童!”
江云清脸色大变,几乎是扑了过去,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再抬头时已是泪眼婆娑,声音颤抖着充满控诉:
“姜小姐!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童童她才五岁,你怎么能下得了手推她!我们走,我们现在就离开沈家,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她作势要抱起孩子往外走。
“胡闹!”
沈母疾步上前,一把拦住江云清,再转向姜离时,眼神里的厌恶已不加掩饰。
“晏书!你看看!这就是你坚持要娶进门的人?连个孩子都容不下!我沈家百年清誉,要不起这样心肠歹毒的媳妇!”
沈晏书脸色铁青,他一把将哭泣的江云清和童童揽到自己身侧,温声安抚,声音是姜离从未听过的温柔与坚决:
“这里就是你的家,谁也没资格让你走。”
然后,他的目光如冷箭般射向孤身站在客厅中央的姜离,带着命令式的压迫感:
“姜离,道歉。给云清和童童道歉。”
道歉?
为她们精心设计的陷阱?
还是为他毫无道理的偏袒?
姜离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突兀闯入别人家庭的陌生人。
看着沈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仿佛最后一点血肉联系也被硬生生扯断。
她缓缓地、极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眶里那点可悲的温热狠狠逼退,蒸干。
然后狼狈逃离。
几天后。
连环杀人案专案组。
姜离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眼皮沉重得需要用咖啡强行撑开。
市里出现的连环杀人案手段残忍,受害者已达四名,全城人心惶惶。
作为首席法医,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从尸体上找到突破口。
局里出于安全考虑,专门配了一名干警负责她的出行安全。
这天傍晚,她带着最新一份尸检报告前往十公里外的专案组办公室。
警车刚驶出市局大院,就在路口被一辆黑色迈巴赫猛地别车拦下。
沈晏书推门下车,身后跟着江云清和童童。
他径直走向主驾驶,对那位干警说:
“正好,你替我送两个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