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23:01:53

他坐了下来,然后轻轻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

苏婳昏昏沉沉,几乎是任由他摆布,身体软得没有骨头。

这个姿态让她不得不跨坐着,居高临下,却又因全然失力而只能依附着他。

视线晃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在她眼中晕开模糊而晃动的光斑。

思绪更加飘忽,像断线的风筝,被风吹得忽高忽低,不知归处。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彻底被这片温暖的混沌吞噬,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海时。

一股灼热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骤然贴上她早已敏感不堪的耳廓。

那温度烫得她轻轻一颤。

陆烬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滚过她耳畔最娇嫩的皮肤。

平日所有的冰冷、克制、距离感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种砂砾反复摩挲般的、粗粝而滚烫的嘶哑。

每个音节都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顺着耳道,一路灼烧到心尖。

“婳婳。”

他唤她。

在唇齿间碾磨过千百遍般熟稔,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头发紧的黏着感。

苏婳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飘远的思绪被这股强势的力量狠狠拽回。

他接下来的话语,更是像一把烧红的薄刃。

沿着她最脆弱的神经,缓慢而精准地剖开。

“告诉我……”

他顿了顿,气息喷洒在她耳后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那语气里,藏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要刨根问底的探究。

却又在更深处,翻涌着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明了的、深不见底的执拗与不安。

“他……”

空气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

苏婳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和他压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然后,他吐出了最后那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

却又重如千钧,狠狠砸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上。

“……到没到过这里?”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伴随着他话语落下的,是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倏然收紧的力道。

那是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禁锢,也是一个无声的、灼热的逼问。

这里。

是此刻她与他紧密相依、再无间隙的方寸之地。

是这间弥漫着他气息的房间。

还是……更深、更不可言说的地方?

问题本身就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将她彻底淹没的、冰冷而悚然的巨浪。

话音落下,房间里那根绷了整夜的弦,仿佛铮地一声,断了。

苏婳涣散的神智,被这句话骤然拽回冰冷的现实。

她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混沌的脑海瞬间变得空白。

是了,这才是今晚一切反常的根源。

这才是他甘愿屈膝、奉上这场漫长刑罚背后,真正想要逼问的答案。

她没回答。

只是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陆烬川没有催促。

他只是看着她,平静而精准地剖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知道她在权衡,在组织语言,或许还在编织谎言。

他给她时间。

狩猎者最有耐心的时刻,往往是在利齿已经抵住猎物咽喉的瞬间。

“……这里?”

终于,苏婳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她极慢地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

那双总是盛着水光、或妩媚或冷淡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疲惫,以及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陆烬川,你指的是哪里?”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金属般的冷感。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婳婳。你从来都不擅长这个。”

苏婳轻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能汲取到一点力量。

“没有。”

她终于说,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又无比沉重地砸在空气里。

“他从来没有。”

她看着他,目光不闪不避。

“陆烬川,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把标记领地这件事,做得这么……淋漓尽致,这么充满仪式感。”

“现在我身上的一切....”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都刻着你的名字,你的味道,你的规则。

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宣告。

别人进不来,我也……现在不想让别人进来。”

“你今晚做的这一切,”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沉静的面容,语气里终于泄露出一点压抑不住的颤意。

“跪在这里,用你的方式……确认。

说到底,你只是在向你自己的不安宣战,陆烬川。

你在怀疑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那套严丝合缝的掌控,是不是真的有了漏洞。”

“你问我他有没有到过这里,”

她极慢地摇了摇头,一缕散落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过颊边。

“不如问问你自己,陆烬川,如果答案是有,你打算怎么办?

是把这间房子烧了,还是……把我毁了?”

苏婳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极细的冰针,悬停在空气里,尖端泛着冷冽的光。

陆烬川脸上那副近乎凝固的审视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

不是愤怒,不是释然。

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在他眼底那片浓稠的墨色中一掠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长久地注视着她,那沉默长得令人心悸。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轻一重。

苏婳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酸软的四肢百骸。

就在她以为这沉默会无休止地蔓延下去。

或者会迎来某种更激烈的、无法预料的爆发时,陆烬川却只是极轻微地颔首。

“知道了。”

两个字,平淡无波。

他声音里所有滚烫的嘶哑、冰冷的探究、压抑的执拗。

都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平稳。

仿佛刚才那场耗尽彼此心力的对峙,那场始于跪地的漫长仪式,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苏婳心头那根绷到极致的弦,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松懈,反而诡异地悬得更高。

这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