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妤声音幽幽软软:“驸马疼否?”
“这点子疼算什么?不及猫奴一爪来的疼。”萧灼道。
“既如此,我便对不住驸马了……”
廊檐下,阿蛮和凝翠二人欣赏着月光闲聊。
阿蛮有些担心“我方才好像听见殿下哭了……也不知道驸马知不知道怜惜公主殿下。”
阿蛮与沈长妤年龄相仿,比凝翠小了四岁,许多事不及凝翠懂得多。
凝翠捂着嘴巴小声笑道:“公主哭那也是欢喜地哭呢,那是驸马在疼公主殿下。以前我侍奉皇后娘娘时,也时常听见这动静……越是欢喜便哭的越是厉害。”
阿蛮羞红了脸,得亏是夜里,看得不真切。
她不由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凝翠阿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殿下乳母还健在就好了,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凝翠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阿姐说的也是真的。女子新婚夜大抵都如此,痛过一次日后便好起来了……”
正说着,屋内传来了要用水的动静。
二人忙结束了闲谈,赶忙去厨房准备大桶水抬了进去。
阿蛮欲去扶沈长妤沐浴,却见萧灼已经抱着她从帐中走出来。
她猛地垂下眼眸,不敢多看一眼。
萧灼抱着倦累不已的沈长妤经过阿蛮的时候,余光瞟见那婢子竟然在轻轻颤抖。
他不由轻哂。
她的主人天不怕地不怕,婢女倒是胆小如鼠。
待沈长妤没入了水中,阿蛮忙上前帮公主沐浴。
当看她脖颈处和胸前青一片,红一片的痕迹,又是脸热,又是心疼。
心里不由骂起了萧灼。
果然是武夫一个,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公主和霍郎君才该是一对,若是能成婚的话,定然是琴瑟和鸣,其乐融融的。
待沈长妤沐浴完成后,她早已经疲倦的睁不开眼睛了。身上的各种痛楚不适,都抵不过那股袭来的浓浓困意。
此刻,萧灼也沐浴完成从隔壁房间出来了。
凝翠已经收拾好了床榻,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被褥。
萧灼将沈长妤再次抱回了床榻上,吩咐二人离开。
头一沾枕头,沈长妤就进入了昏沉的梦乡,丝毫不知身边的男人托着腮,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
次日。
天光扰了清梦,身体的感知先于理智回归,稍稍一动,便是浑身的酸痛。
沈长妤已经清醒了过来,却不愿睁开眼眸。
“殿下。”耳畔传来阿蛮的声音,“时辰不早了,您该起了。”
“唔。”沈长妤翻了个身,缓缓从床榻上坐起,“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阿蛮道,“萧老将军和容夫人来拜见公主,此刻就在正堂候着。”
“都这么晚了?”沈长妤瞧了一眼外面的天光,不由心生抱怨。
都怪这个可恨的萧灼,险些误了她的正事。
他倒是先跑了!
大玄朝的公主下嫁,不必拜公婆。她是君,驸马的父母是臣,臣必须来拜见她的。
半个时辰后,沈长妤梳洗完毕在女婢和内侍的簇拥下往正堂里去了。
萧老将军与容夫人已经喝完了一盏茶,又续了一盏,却迟迟未等到公主的到来。
容夫人不禁不耐烦了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过来。”
萧睦瞟了她一眼,提醒道:“别乱说话,祸从口出。”
容夫人却不以为意:“这里是凉州萧府,以为这是都城的公主府?长公主又如何?”
“不可太嚣张。”萧睦低声喝道,“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心给萧家招来祸患!”
容夫人掀起唇角,冷笑一声。
能有什么祸患?
那小皇帝要是有本事,还能让当朝的长公主千里迢迢出降凉州?
她是那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儿,哪里受得住这边塞凉州的酷暑严寒。
萧睦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尖的声音传来:“公主驾到。”
二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朝门口望去。
只见公主昂首进来,她每一步都像量过,行走之时,环佩叮当。目光平视前方虚空,所及之处,万物皆低眉俯首。
萧睦携容夫人行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沈长妤微微颔首,温声道了一句:“公与夫人多礼了。”
内侍周安见长公主朝座位的上首坐去,便笑眯眯说道:“殿下,请公与夫人安座。”
双方都落座后,沈长妤命人又换了几盏新茶。
萧睦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开口道:“殿下昨日降仪,蓬荜生辉,臣阖府上下,感沐天恩,惶恐无地。”
容夫人也紧随其后道:“不知道殿下昨晚可还住的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便是。”
沈长妤颔首,语气平和而具有威仪:“公与夫人多礼了。府中一切,家令皆已经安排周全,不劳二位费心了。公与夫人的忠忱与贤德,我已深知。日后相见,不必过于拘礼。”
一阵客套与寒暄过后,内侍周安便宣布时候不早了,长公主殿下该用膳了,要起驾离开了。
萧睦夫妇忙起身恭送,待长妤离开后,夫妇二人才离开了兰亭院,往慈晖院的方向去了。
路上,容夫人脸色不是很好,忍不住跟丈夫抱怨道:“你瞧瞧这长公主,年纪不大,架子不小。”
“毕竟是一国之长公主,威仪还是有的。”萧睦道。
“威仪?”容夫人轻哂,“若没有咱们萧家常年驻扎在这凉州抵御北朔人,那帮蛮子早就长驱南下攻入都城了。哪里还有她沈家人如今的逍遥自在?”
萧睦环视了一下四周,摒退了远远跟在身后的女婢们,压低了嗓音道:“虽说这是事实,可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夫君怕什么?”容夫人哼笑道,“朝廷忌惮我灼儿,却又无兵力与他抗衡,送过个公主来我萧家安抚监视。一旦有了时机,他们恨不得将我们萧家连根拔起!”
“尚公主是你儿子提出来的。”萧睦提醒道。
“我儿子即便是不提出来,朝中的那帮老东西也会这么干。只能说,我儿子高瞻远瞩,主动尚主,既打消了小皇帝的顾虑,又能得了公主的嫁妆,再韬光养晦两年,还愁这天下不是我儿子的?”容夫人低声道。
自从前些日子收回了被北朔人夺走的十一座城池,萧家在边塞威望极高。
说句实在话,即便是在此地,自拥为王也不是不可。
“你啊,你啊……”萧睦无奈摇头。
自家夫人脾气大,主意硬,嘴巴又凌厉,就连他都要让三分。
“不瞒夫君,这门亲事,让我窝火的很。咱们灼儿何等人才?他需要的是一个温柔体贴,能安于后宅帮他开枝散叶相夫教子的女人。娶这么个公主回来,还要把她当祖宗供起来。想到日后要与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这就浑身不舒服。”
“有何不舒服?关起门来,咱们过咱们的日子,长公主另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夫人不必多虑。”
容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半眯着眼眸道:“我看她就是诚心要住在咱们府上。那公主府原本好好的,怎么就在大婚前一日烧成那样了?夫君,我看她不得不防啊!!”
萧睦赞同此话:“确实。灼儿办事你就放心吧,他心中有谱。”
“嗯。”容夫人点点头。
“行了,别操心那么多了,府里还有一堆事等你操持呢,快回去吧。”
容夫人抬手扶额,头痛道:“我得先去看看杳娘,听丫鬟说她昨夜哭了一整夜,眼睛都哭肿了。”
……
朝食用毕后,沈长妤便命人把家令范阳传唤过来。
昨日已经完婚,她带来凉州的金银细软,文玩字画以及田产店铺、封地食邑这些事情都需要安置打理。
这一应事情都需要范阳来安排。
在等他过来的时候,沈长妤略显疲惫地斜倚在软榻上休息。
身体的不适感很是强烈,酸楚与疼痛感,不知道何时才能消退。
“殿下,我来帮您揉揉腰吧。”凝翠已经通晓人事,知道昨夜那般折腾,今日公主肯定不会太舒服。
“好。”沈长妤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随口与凝翠闲聊,“今早几时出去的?”
“您说的是驸马?他天不亮就走了。”凝翠道,“临走时,她叮嘱别吵醒了您。公主,奴婢觉得驸马这心里是有您的。”
“有她?”沈长妤冷笑。
鬼信!
倒也是奇怪,这辈子的萧灼确实比上辈子要强了许多。
他到底是不是重生的?
若他也重生回来了,那他理应恨她,巴不得离她远远的才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求赐婚的吧?
心中的疑虑始终未消,她觉得,她该找机会试探试探他。
沈长妤正出神,周安进来了,向她汇报:“殿下,容夫人要求见您。”
“她来做什么?”沈长妤皱眉,“不是刚刚见过了吗?”
对于这个容夫人,她真是半点都喜欢不起来。
前世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依然还是起了不少摩擦。
如今她住在萧府,怕是少不了要起争执。
“容夫人说有要紧事要见您。哦,对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周安道,“听容夫人说是驸马的表妹。”
沈长妤懒懒伸了伸腰:“让她们进来吧。”
真是该来的,总会来,躲都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