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23:23:07

“活该!”阿蛮端着一盘甘瓜轻轻放在了案几上,“大婚次日,容夫人便有心欺辱殿下,今日也确实该给她些许教训。”

“只是不知道这容夫人知不知悔改。”周安道。

“等着吧,很快便知。”沈长妤浅浅笑道。

“真是解气!”周安还在回味刚才自己宣读敕书时的威风。

沈长妤斜眸瞟了他一眼,冲他抬了抬下巴:“今日的甘瓜不错,清甜解暑,你也用两块更加解气。”

“哎呦,谢公主赏瓜!”周安乐得屁颠屁颠地就去拿瓜吃。

他看得明白,公主贵为天女,自然是有性子脾气的人,但,公主待他们这些忠心之人也确实好。

周安正喜滋滋的啃着瓜,凝翠从外面回来了。

她微微俯身,小声回禀:“殿下,容夫人来了。一身素绢,头发只用木簪绾着,身后跟着婢女珍珠……但,她没有跪在外院。”

“哦?”沈长妤笔尖一顿,“跪哪儿了?”

“跪在……进二门内庭院那棵老槐树下了。说‘请罪于家槐之下,不敢玷污公主府门清静’。”

沈长妤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容夫人,倒真是名门望族做派,连请罪的位置都选得颇有讲究。

看来先前她的那些作派也并非全无脑子,纯属就看她不顺眼,故意欺负她罢了。

“让她跪着吧。”沈长妤继续运笔,“我字帖未摹完,心神不宁,待平复些再说。”

“是。”凝翠迟疑,“那……跪多久?”

沈长妤抬眼,眸光清凌:“看她能‘悟’多久。”

槐影斑驳,落在容夫人挺直的脊背上。

闭目间,丈夫的话犹在耳边。

她与公主终究不是普通人家的“婆媳”,今日跪的不是公主,是萧家必须低头的黄权。

她跪给那些暗处窥伺萧氏错处的眼睛看的。

半炷香后,她的膝下疼痛不已,如同针刺,难捱不已,凝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轻轻到来。

“夫人请起。”她声音温润,恰好让周围听清,“殿下摹帖时不慎污了最珍的一幅,才知夫人久候,心下难安。殿下说‘本是家中琐事,怎么到了夫人这里便成了素衣请罪的架势,实在非我所愿’这玉润膏是宫中秘制之物,最是活血散淤,夫人快收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容夫人睁开眼,看向那精致的瓷盒,这是公主给的台阶到了。

“烦请转告殿下,妾身来得不巧,扰了殿下雅兴。殿下宽厚,妾身感激。”

凝翠含笑:“小厨备了金乳酥与杏酪粥,夫人可愿稍坐?”

“殿下厚意心领,今日先行告退。”容夫人婉拒得恰到好处。

珍珠见状,忙上前搀扶起容夫人,主仆一瘸一拐走出了庭院。

“夫人,公主着实是……”珍珠想要为主人抱不平,却被容夫人制止了。

“恩威并施,公主年岁虽小,手段却也是了得。日后,府内行事都小心着些,别再顶撞了她。”

“是,奴婢明白了。”

军咨府。

萧灼同自己的幕僚们刚刚商议完了军务,案几上也没有积压的手札了,便准备早些回去了。

昨夜,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听闻母亲要给他纳妾,沈长妤不吃醋,反而还来征求他的意思,让他心中着实不快。

明明知她才是新婚的第二日,却依旧是咬牙要了她三回。

她是倔强的,咬着牙,眼角疼的都是泪花,却就是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最后,许是真的受不住了,才呜咽着求着他饶过。

临睡前,他还专门给她上了些新得的秘制药膏,不知道今日是否舒服了些。

他刚刚要走,便见贺岩山从外面进来了,嘴里头骂骂咧咧:“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这是凉州,还容得下她撒野了!”

听闻这话,萧灼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事。

于是,便问:“你方才这话是何意?可是出了什么事?”

贺岩山大嘴嚷嚷道:“主公,出大事了!您快去瞧瞧吧,那小公主要把萧府给翻过来了!!”

“话说得清楚些!”不等萧灼开口,谢遇便抢先问道。

“听说公主午后命人去慈晖堂申饬萧氏族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列了夫人三条罪状!贺岩山咣当一拳头砸在了案上,横眉立目,粗声大气道。

“你小点声。”谢遇揉着被震痛的耳朵,“这暴脾气你得改改了,主公都还未说什么,你这暴跳如雷的都要屋瓦给掀开了。”

“我能不生气吗?我是替主公生气!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仗着自己的身份竟然敢申饬咱们主公的族人……凭……唔……我说谢谢主簿,你也是个读书人,动不动就捂我的嘴,有失体统!”贺岩山瞪着一双溜圆的牛眼嚷道。

谢遇偷偷瞟了一眼萧灼,只见他眉头轻蹙,深目幽邃,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似乎没有听到贺岩山所言。

他悄悄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方才言辞无状,岂不是也失了体统?”

顾翊缓缓起身,摇着羽毛扇,来到贺岩山身旁:“那公主也是主公娶来的妻子,按这边论,也是夫人。”

贺岩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抬手就对着自己胡子拉碴的大嘴巴狠狠拍了两巴掌:“哎呦,我这破嘴……”

“下次说话前,先过脑子。”谢遇笑了两声,抬头戳了戳他的头。

“知晓了,下次一定记住,一定!”

见萧灼迟迟不开口,谢遇眼珠子转了两圈,才小心问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萧灼睨了他一眼:“你似乎很关心?”

谢遇嘿嘿笑了两声,他就这点爱听点小八卦的心思,让人一眼就看透了。

“此事关系到公主,便不是小事。属下是想提醒主公,纵使心中恼火,也请千万莫冲动。”谢遇说得冠冕堂皇。

萧灼牵起一边嘴角:“在你心中,我与岩山一般不长脑子?”

贺岩山:“……”

怎么主公拐着弯的骂人呢?

谢遇躬身:“那就好,主公请吧。”

“哎,等等,属下话还未说完呢。”贺岩山继续道,“主公您先去兰亭院瞧上一瞧吧,听说夫人现在正跪在公主的院里负荆请罪呢!”

“嘶——”谢遇倒抽了一口冷气,“你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可不能乱说啊。”

贺岩山急躁:“我怎么是乱说呢?方才我从外面回来,刚要进府,见夫人的婢女珍珠从角门出来,我便顺口问了一嘴,她跟我说的。”

谢遇:“主公这……”

“今日议事到此,大家都散了吧。贺岩山,言辞无状,藐视公主,杖二十,以示惩戒!”萧灼冷脸丢下一句话,阔步离开了军咨府。

“哎?我这……这什么事儿啊?”贺岩山满心不服气,“主公怎么娶了公主,心也跟着拐了弯?那女人给主公下了什么迷魂药啊?”

谢遇见他这一脸蠢相,忍不住直摇头:“自己去琢磨吧。”

“顾参军,我不明白啊?”贺岩山向顾翊求解答。

顾翊抬了抬羽扇,戳了戳他的脑门:“主公也是为你好,祸从口出这话,你不明白?若非看在你忠心不二的份上,主公也不会只杖责你二十了。”

贺岩山豁然开朗:“多谢主公!主公深谋远虑,是我榆木脑袋不开窍了。”

萧灼阔步朝着兰亭院来,路上,脑海里回想着这两日以来沈长妤的言语行事,越发觉得她与当初的行为大相径庭。

脑子里的那个想法是越来越清晰了,只是还缺乏有力的佐证。

等萧灼进了院,下意识地扫了一下四周,并未看见母亲的身影,便直接奔内室而去。

听见珠帘晃动的声音,阿蛮扭头望了一眼,见他进来了,忙起身:“驸马回来了。”